項意嘀嘀咕咕說着, 忽然一拍腦袋,想起一樁事實:“糟糕,我不會烤雞......”
記憶中, 她曾經嘗試過二次, 第一次是在薛青園中烤雞, 結果把他園子燒着了。
第二次是在極樂宮燒魚, 結果......還是把園子燒了, 想起當日極樂宮管事那惡毒的眼神項意不由抖抖身子。
那麼,這次會不會把這荒山給燒了?
其實對於放火燒山這種事情項意覺得很有趣,但是如果自己還在山中, 那麼......還是算了吧!
秦璃擡眼看他,平靜地說道:“我會。”
“咿?”項意眨眨眼, 蹭了過去, 眉開眼笑:“你會呀?”
秦璃嗯了一聲, 露出一絲笑容:“明日吧,找個有雞的地方。”
項意心情大好, 終於想起手上的乾糧,漫不經心地吃着,歪頭打量着秦璃。
平時很少看到他露出帶着溫度的笑容,現在猛然一見,忽然意識到其實他還是很俊的。
將最後一口沒滋沒味的乾糧丟進嘴中, 項意拍拍秦璃, 讚揚道:“其實你還是很俊的。”
秦璃看着她不語, 只是淡淡地笑。
氣氛正佳的時候, 空氣中陡然滑入一絲不正常。
十來條黑影撲了上來, 劍鋒雪亮,招式凌厲, 帶着冬日刺骨的寒意。
那些冷眉煞目來勢洶洶的人,是袁家的人。
“冰煉”劈空而出,格開來襲的劍。
秦璃帶着項意快速疾退,躲開那從各個方向而來網般的劍陣。
儘管如此,那犀利的劍風,也割破了秦璃的衣袖,留下幾條血痕。
秦璃將項意護在身後,微微眯起碧眸。
這次來的人不簡單,功夫遠遠強過之前來襲的人。
來人並沒有留給他思量的機會,換了個方位,一起攻了上來,劍勢凌厲,帶着破空的鋒利。
刀光劍影,一時雙方都佔不到便宜。
來人人多,劍勢兇猛,但是秦璃刀快。
對方也明白了,秦璃是最大的阻礙,如果想抓住項意,就必須先殺了秦璃。
秦璃既要對付他們又要護住身邊的項意,心思分散。
一道劍鋒從斜面刺過來的時候,秦璃開始並沒有察覺,待到感覺到劍氣的時候卻沒法去躲避。
他可以躲閃,但是一旦躲開,那麼刺中的便是他身邊的項意。
一切不過瞬息。
項意眼中現出一絲殺機,手勢如電,陡然夾住刀鋒,可是這時候卻發現她的內力根本沒辦法繼續行動,於是輕喝道:“借我內力。”
秦璃會意,一手揮刀殺退來襲,一手貼在項意背上,內力排山倒海地涌向她的體內。
項意低喝道:“看我的電閃雷鳴,霸道無敵小飛刀!”刀鋒應聲而斷,刷地一聲,斷刃射穿來人的胸腹,又割斷了後面一人的脖項。
這是誰也沒有想到的。
項意這一用內力,現在臉色也有些蒼白,但是精神卻是很好,讚賞地說道:“太厲害了!”
也不知道是在誇她自己,還是在誇秦璃。
秦璃護着她退到一邊,兩方一時對峙着。
項意將沾着的血跡的手舉起,放在在秦璃衣袖上擦擦又蹭蹭,笑眯眯地說道:“你去對付他們吧!我就待在這裡,你別讓他們靠近這裡就行了。”
“別忘了,我功夫也不差。”項意背靠着大石,補了一句,得意地笑道:“過來一個我殺一個。”
秦璃瞥了一眼對面虎視眈眈的幾人,也知道這種情況容不得猶豫,而且這個地方易守難攻,只要自己守住這個關口項意便無礙,於是便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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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意的功夫的確不錯,但是那是曾經,現在她已經只能有氣無力地癱坐在一旁,百無聊賴地吶喊增加氣勢。
當一把鋒利的劍逼在她身後的時候,她只得乖乖地妥協。
押着她的是一個黑衣大漢,身形高大,長得三大五粗,看起來很老實,嘴很嚴實,什麼話也套不出來。
項意鼓譟地讚歎道:“原來你們還懂得謀劃?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那十幾個人在艱苦地對付我,你們便在暗中潛伏着,等待時機抓住我。嘖嘖,可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大叔大伯都有這番才智。”
沒人回答。
“哎?小黃雀,你們和那十幾個人不是一夥的嗎?”
大漢聞言忽然怒了,冷眉煞目地把她往前推一步:“閉嘴。”
項意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不由怒罵道:“連馬車都沒有你還學別人做壞人!媽的!長得跟我家隔壁那個種田的二狗子一樣老實,窮得跟我家對面的三寡婦一般寒磣,還想來當惡人?!人家爲非作歹的人一定要長得一副妖孽相貌,要麼俊秀美麗,要麼臉上橫肉三排,一走抖三抖,你說你來湊什麼熱鬧!”
大漢橫眉冷對,呵斥道:“你知道......知道個屁!你給我走快點,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抵着項意的劍,加了三分力氣,項意甚至能感覺到那劍鋒的血腥。
還真是一個老實人......項意驚訝,但是鑑於抵着自己的劍,還是乖乖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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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乖乖地走在山路上,但是嘴上卻沒停歇,項意照樣鼓譟地自言自語,正抱怨着,忽然看見了一輛馬車。
馬車停在一處稍微平坦的地方。
馬是黑色的良駒,馬車是黑色,車簾亦是黑色,連車輪車轍都是黑色的。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也許只有那車簾上的流蘇是黃色的。
馬車甚至沒有窗子。
看起來像個黑色移動的......棺木......肅穆,陰森。
項意陡然覺得毛骨悚然。
一到馬車邊,大漢提起她便丟進車內。
“哎,哎,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媽的!就算是囚犯也不會待在棺材裡吧!啊啊啊,有鬼啊,好大一隻鬼啊......”
嚷了幾句,還是沒有人理睬她,她喃喃說道:“真是的,難道就不怕我逃了嗎?”
“因爲你逃不掉。”淡淡的話語,從寬大幽黑的馬車深處傳來,忽然馬車上方被打開一個口子,那是天窗。
光線陡然灑了進來,項意這才發現馬車裡面還坐着一個年輕男子,一襲黑衣,正坐在那裡笑笑地看着她。
項意撇撇嘴:“是人是鬼?”
“明未臻,袁家三爺的手下,玄英組上一任組長。”明未臻微微笑地說道。
項意眨眨眼:“喔,難怪能集這麼燦爛的笑容和戾氣於一身,話說我應該認識你嗎?還有你和我說這些幹什麼?”
“啪!”的一聲,項意臉上顯出紅印,明未臻收回手,依然一副純真無辜的笑容:“不,你不認識我,我說那些話只是爲了解釋下面我要做的事情,比如這一巴掌。”
項意摸摸臉,喃喃說道:“好大一隻笑面虎,不過我還是不明白。”
明未臻淺淺地笑:“我是個講道理的人,我來解釋給你聽:袁家有好幾組手下,這次追捕你的任務便是交給玄英組,但是玄英組任務沒有完成,還死了大半的人,這是玄英組的恥辱。”
“喔,玄英組現在的人是你曾經的手下,你和他們交情很好,情同兄弟,所以來替他們報仇?”項意瞭然。
明未臻卻是不屑地笑道:“兄弟?就他們也配?我只是因爲尊嚴。”
“......”
“我明未臻帶出來的玄英組怎麼能比別人差?!”明未臻冷哼一聲,瞟了項意一眼,倨傲地說道:“別露出那種不以爲然的表情,我明未臻豈會比別人差......”
明未臻不知道想到什麼,眼神中有一絲恍惚。
項意喃喃說道:“你那眼神,好邪惡,好像是在思春。”
“是嗎?”明未臻淺笑,隱約有一絲危險的氣息。
“是啊!不過她肯定不喜歡你。”項意惡意地說道。
忽然項意低呼一聲,瞳孔驟縮,豆大的汗珠滾落,臉色慘白得像張白紙,沒有一絲血色。
因爲明未臻一把匕首刺入了她的腿,甚至能聽到刺到骨頭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血洶涌而出。
“你可別怪我!”明未臻又往下抵了一分,看着項意痛得顫抖,滿意地笑道:“上面的人說了,斷腿斷手無所謂,只要留一口氣便好。你看,斷你的手我們還得照顧你吃喝,不如斷了你的腿,你不麻煩,我們也省事。”
項意慘白着臉,倒抽了一口氣,疼得冷汗直出,手已經微微動準備出招,卻又放了下來。
項意也明白了,明未臻並不是準備殺她,只是在泄憤,這時候最好的方法便是承受,這樣受的罪反而少一些,因爲自己落在明未臻手中,逞一時之快,只會帶來更多的痛苦。
明未臻露出純真的笑容:“你倒是聰明人,知道怎麼做最合適,但是剛纔爲什麼偏偏要招惹我呢?一時嘴快,代價可不小。”
“我這人,向來講道理,絕對不會無故欺負人。”明未臻彈彈匕首,輕笑道:“本來吧,沒準備這麼快地見血,不過,你說的話惹惱了我。”說道這裡的時候,他的笑容有些扭曲。
“呵......呵呵,嗜香之人......”,匕首在骨肉中碾磨,劇痛入骨,項意半晌才緩過一口氣,嘲笑道。
“不,你不懂得。”明未臻不屑地說道。
“嗯,我不知道,就算猜到了也是不知道。”項意倒沒有再爭議。
明未臻刷地拔出匕首,看到項意痛得顫抖,彷彿很高興:“行啦,我也不是小心眼的人,話既然已經說過了,我也就不追究了,這事不提也罷。”
項意看了一眼被血浸透的腿,露出一絲笑容,咬着脣不說話。
明未臻嫌棄地丟掉染血的匕首,看向項意的目光中帶着一絲驚奇:“你還真是聰明人,我曾經抓過很多人,大多屬於兩種人。第一種人在剛開始就忍不住了,想動手和我鬥,可惜......太不自量力了!這種人肯定會被我欺負得很慘,其實他們也是傻,我不過是想玩玩,這一點小傷小痛忍忍不就行了嗎?真是小不忍則不亂啊。”
“還有一種人呢?”項意平淡地問道,心中暗想明未臻的那些手下一定很可憐。
“哎,第二種人更傻,都忍了這麼久,就不能再忍忍麼?!迫不及待地就要點穴包紮傷口。”明未臻哈哈笑道。
“結果,剛包紮好的傷口被我給撕扯得更大了。”
項意頷首:“你很......有趣。”
“聽說你是女人,對吧?你很能忍。”明未臻眼中帶着驚奇:“這點,你和她有一點點的相似。”
“唔,這是誇獎麼?”項意說道。
明未臻搖搖頭:“只是一點點像,你比不過她。說實話,我很期待看看你受刑的時候是什麼反應。”
項意一愣,露出一絲笑容說道:“別期待,我受不了那些什麼點紅,什麼楊柳風的。”
“哎,你知道這些名字?”明未臻大喜:“我一直很佩服二爺,連刑罰都能取一個個有意思名字。”
“哦。”項意有些虛弱地苦笑,不想再說這事:“外面那個老實人也是你玄英組的?”
“不是,他是定情信人。”明未臻笑得很甜蜜。
“那是什麼東西?”項意不負所望,如他所願地問了出來。
“有定情信物,自然有定情信人,老實人是她送給我的。”
項意知道應該說些好聽的話,但是實在止不住笑意,嗤嗤地笑道:“莫不是你自己想象出來的吧?”
這次明未臻並沒生氣,只是詭異地笑了:“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馬車,老實人都只是你產生的幻覺,我們其實都不存在,你也不是如意閣閣主。真實狀況是你還處在最艱難的地步,我們只是你想象出來的。”
項意一愣,然後堅決地說:“不可能。”這一切不可能是幻覺,如果現在還處在古家,那麼真的會絕望了......
“爲什麼?”明未臻追問。
“因爲在我的幻想中,一定有很多美人,可是你看你不是美人,老實人也不是美人。”項意似笑非笑地說道。
“哈哈,有趣,有趣。”明未臻頷首。
馬車的車速速猛然降了下來,然後戛然而止,外面還傳來人聲還有打鬥聲,明未臻卻好像沒什麼事情一般,閒悠悠地朝項意說道:“你包紮傷口吧。”
剛要下車時,明未臻又心情愉快地回頭說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玄英組的人都恨不得將你扒皮抽筋。”
項意微微笑:“怎麼了?因爲佩服我不忍心了,所以特地提醒我?”
明未臻嗤笑一聲,丟下車簾。
項意看着他離開,才從袖中拿出一個藥瓶,吃了幾顆藥丸,然後咬緊牙根,手刷刷地點住幾個穴道,止住血,喃喃地說道:“真的很痛啊,痛得我都想把自己殺了,連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你怎麼會不佩服?”
緩了一口氣,項意拖着傷腿爬到車簾旁邊,掀開簾子,看到了之前那幾個和秦璃鬥在一起的人,也看到了秦璃。
秦璃橫刀攔住馬車,肅殺冷酷漸顯,陡然散發出凌厲強大的氣勢,
項意眉開眼笑,朝他吼道:“英雄,我在這裡,快來就我吧!讓我欣賞一番你那帥氣的英姿,讓我再見到你那驚天地泣鬼神的面龐吧…吧…”
“蹭”地一聲,不知道是誰一劍削了過來,項意機靈地一縮脖子,啪地丟下簾子,抱頭縮進馬車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