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碧水驚秋·壹

碧水驚秋,黃雲凝暮。

有着江湖第一莊之稱的試劍山莊。

山莊北角是一個漂亮幽靜的園子——九曲園,那是議事和招待客人的地方,安靜清幽,風景美麗,也如其名字一樣有着曲折的羊腸小道。

九曲園對面有一排高大整齊的房子,紅色琉璃瓦使得它看起來甚是氣派,那是試劍山莊的膳堂。

要說起這個膳堂可是不簡單,因爲一個女人!

一個傳說中的女人,這個女人在江湖的名氣可以說不輸給當今武林盟主也就是試劍山莊的莊主江御賢。

要知道這個女人容貌一般,武藝聊勝於無,那麼是什麼讓她如此出名,惹得無數人趨之若鶩呢?

答案是廚藝!

一人巧作千人食,五味調和百味香的廚藝!

她便是人稱“江湖第一廚”的崔五娘,只是如今她的廚藝已經成爲江湖上的一個傳說,因爲自從五娘出嫁後便一門心思相夫教子,再未出山。江湖上有人千金一擲想一嘗她的手藝,皆是求之而不得。

但是,在試劍山莊的膳堂中,崔五娘不再是個傳說,也不是引得無數人千金一擲求菜的神廚,而只是一個女人,一個被尊稱爲“莊主夫人”的女人!

她作爲江御賢的夫人,時不時也會下廚,不過她出現在膳堂裡只是爲了莊主一人做菜,其他人免談。

正是九月,滿園的丹桂開得正盛,整個園子裡都是沁人心脾的香味。

下午時分,崔五娘和燒菜師傅們都已經回房休息歇着了,膳房中只剩下一羣小廝坐在後院的樹蔭下乘涼避暑。

細心一看,清一色的小廝。

爲什麼呢?因爲崔五娘有兩條規矩:一,只爲莊主做飯;二,竈房裡只要小廝,絕不要丫頭幫忙,連燒火的也只能是小廝。

這羣人正談論着崔五娘這兩條規矩,燒火的陳三咧嘴笑道:“我看她是醋勁太大,怕別的娘們學得她的手藝,然後討得莊主的歡心呢!”

衆人哄的一聲笑開了,陳三嚷道:“你們不信?雖然當年五孃的手藝是江湖中排名第一的,但是就女人來說她容貌不怎麼樣,性格潑辣,家世更是一般,莊主怎麼可能看上她?還不是五娘跟前跟後爲莊主燒飯,莊主吃久了再吃其他人的菜便不習慣了,便娶了五娘!”

樹旁坐着的是一個修長身材,眼睛靈活,娃娃臉的少年小廝阿意,他正嚼着蠶豆兩眼發亮津津有味地聽着這些陳年舊事,聽到此處插嘴道:“嘿,陳三,你怎麼知道的?我聽別人說,可是莊主對五娘一見傾心,死纏爛打去追求五孃的!五娘被纏久了才願意嫁給這個年紀可以當她叔叔的莊主!“

“胡說!咱莊主是什麼人,人中龍鳳!再說了,男人年紀大又怎麼了?阿意你小子天天偷吃五娘燒的菜,才這麼說吧?我看你小子也是個飯菜就能勾心的主!我陳三可以打保票,絕對是五娘先纏着莊主的!”

這一羣人不贊同這個說法,紛紛質疑。陳三急得臉紅脖子粗,奮力爭辯着。

阿意邊吃着蠶豆邊嘀咕道:“哼,竟敢置疑我如意閣的消息來源!”

“阿意,你兄弟叫你呢!”洗菜的胖子坐着的方向正對着前屋,正好能看見一個漂亮的少年在朝阿意招手,便吆喝道:“不是我說你小子啊,你整天偷懶,有事便指使着你弟弟做,你這做哥哥的也不覺得虧心!”

“要不是我,他還只能待在家裡數螞蟻呢!我可是冒着被他老頭毒殺的危險帶他出來透氣呢,哼!”阿意翻翻白眼嘀咕着,一邊拍拍手上的蠶豆碎屑,站了起來。

“啊,他和你不是一個爹生的?難怪你這麼欺負他!“胖子耳尖正好聽到這話,滿臉驚訝地說道。

“不僅不是一個爹生的,連娘都不是同一個!”阿意說道,惹到胖子驚訝地張大嘴巴,天啊,難怪他一點都不心疼自己的弟弟......

哎?不是一個爹生的,也不是一個娘生的,這還是兄弟嗎?但是也不是不可能吧?胖子犯難了。

阿意看到胖子皺着眉思考着,碩大的腦門上赫然寫着想不通三個字,不由大樂。

“哥!”那個孱弱的年輕人站在門口催道:“你快來呀!”

那是一個漂亮的少年,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長得很漂亮精緻,膚色白皙如瓷,眼梢稍微有些上揚,帶着一絲嫵媚。只是他過於孱弱纖瘦,讓人爲之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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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意剛進了屋就聽福陽說道:“哥,找到你要的翡翠糖蒜了,就藏在那櫃子頂上的暗格裡!”

“五娘藏得真緊!還是小陽聰明能幹!”阿意滿意地看着那一罐的翡翠糖蒜。一直聽聞五娘醃製的翡翠糖蒜是酸甜可口,別有風味,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還以爲只是江湖傳說呢!現在找到就好了,可以帶回去和黑美人一起嚐嚐。

阿意滿心期待地從罐子中拿起一個糖蒜丟到嘴裡,一邊含糊地道:“阿陽,把這罐糖蒜收起來,明天帶着它,咱們打道回府!”

阿陽乖乖地應了,阿意正樂滋滋地嘗着糖蒜,忽然睜大黑白分明的眼睛,稀奇地叫道:“嘿,賊!”

的確是個賊,還是個偷酒的賊。那是一個不知從什麼地方什麼時候進來的糟老頭,他正在把酒桶中的酒往一個酒葫蘆裡灌着。

那個老頭見被人發現了,便嘿嘿一笑把酒葫蘆塞到腰間,粗聲道:“臭小子,說什麼呢?老子可是你們莊主請來的貴客!”

“請來的貴客會偷酒?腰牌呢?”阿意滴溜溜的眼睛是滿滿的不相信。

“什麼腰牌?老子來還要什麼勞什子腰牌!”這老頭是直接翻牆而入的,怎麼可能知道會有什麼腰牌!

“沒腰牌還敢進莊來偷酒!嘿,說你呢!不準走,給小爺從實招來!嘿,阿陽,快,去攔住那老頭!”

弟弟阿陽乖乖地應了一聲,抄起一個大掃把朝那已經走出門的糟老頭撲過去,他雖纖瘦,但是身勢甚快。

沒想到那老頭更是厲害,身影極快忽閃之間,人便閃進九曲園深處。

阿陽怔怔地看着自己撲空的地方道:“哥,他輕功太厲害了!”

阿意摸着下巴,看着他消失的身影若有所思道:“沒事沒事,你功夫本來就不好!不過,哼,等着,看那守園的列家三鬼怎麼把你大切八塊!”

“哥,不是列家三鬼,是列家三子......“

“陰陽怪氣,神出鬼沒,陰氣森森的,不是鬼是什麼!”阿意對於上次偷進園子被列家三子攔住的事情,還沒消氣於是隨口說着。忽然他眼珠一轉,清清嗓子朝後院大聲吆喝道:“兄弟們,有人闖園子了,小爺我開賭局了!”

膳堂中很無聊,衆人私下也經常聚賭,聽到這一嗓子便紛紛湊過來。大家正吵鬧地押着注,只聽一聲大喝在背後響起:“你們在做什麼呢?不幹活在這吵吵鬧鬧!”

來人是試劍山莊的管家,此時看清楚這些人在開賭,頓時怒氣沖天:“阿意!你來不過五天已經開賭多少次了?簡直是敗壞試劍山莊的風氣!要不是你弟弟實在是可憐要錢治病,我早趕走你們了!我告訴你,你如果再不收斂就立馬捲鋪蓋走人!”

阿意嘻嘻笑道:“總管大人,您別急着罵小人,小人雖然貪玩了點,但是對山莊可是鞠躬盡瘁勞苦功高。現在小人就有重要事情彙報:剛纔有個糟老頭在廚房偷酒喝,還自稱是貴客卻又沒有腰牌,還強行闖進九曲園了,我們兄弟倆奮力攔阻也沒擋住他進園那急切的腳步!"

“有這回事?他長什麼樣?”

"五六十歲的老頭,髮鬚俱白,酒糟鼻,皮膚黝黑,腰上彆着一個老大的酒葫蘆。對了,大大的酒糟鼻上還有個大大的黑痣!”

“好小子,看得還算仔細!”管家隨口說着,心中暗自思量着莫非那老人就是莊主等着的朝居峰的餘酒客?沒想到他沒有從大門進來,反而跑到這裡偷酒喝!

管家不由好笑地搖搖頭,忽然一個激靈,糟了!自己沒有看見餘酒客,自然也沒有給他腰牌,這列家三子可是認牌不認人的主啊,可別出什麼事纔好,想到這裡便匆匆地往九曲園趕去。

阿意見他走了,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忽然轉身朝裡吆喝道:“兄弟們,管家肯定追不上那個老頭,那老頭肯定會和列家三鬼打起來!阿意我再次開莊,賭是列家三鬼贏還是那個糟老頭贏。”

衆人看管家走了一時是回不來,便紛紛溜回來繼續賭博開莊,阿陽也好奇地湊了過去,卻被哥哥阿意一巴掌推到一邊:“看什麼看,去門口守着去,管家來了通知我一聲!”

弟弟不樂意地瞅瞅阿意,漂亮的臉上滿是委屈,可是還是乖乖地把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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膳堂的熱鬧暫且不提,且說在九曲園的一條路上,阿意眼中的偷酒賊——餘酒客正順手解下腰上彆着的酒葫蘆,喝了一口酒,美得眯起了眼睛,果然是上好的酒!

自從這次大大挫傷了極樂宮第三殿——燕殿的勢力後,餘酒客已經連遭幾輪刺殺。那些乳臭未乾的刺客沒把這個糟老頭當回事,卻沒想到餘酒客年輕時那一手飛刀可是江湖鮮少有人能匹敵的。最終所有刺客都被拿下,想到這裡餘酒客心情更是大好。

只是當餘酒客第三次面對出現的幾條小道時,終於明白了爲什麼這個園子叫做九曲園!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往哪裡走,四下查看也沒有發現一個丫鬟小廝,不由暗自咒罵:“看園子的人一定是去偷懶了,看老子不去莊主那裡告上你們一狀,讓他罵不死你們!”

罵歸罵,餘酒客還是按捺着性子,仔細辨認着方向。他沒有發現,就在離他不遠的那個灌木叢後面,一片花叢中躺着三具屍體。這三具躺在血泊中的屍體還沒有冷卻,正在之前還在守着園子的列家三兄弟。

曾經還溫熱的人已經成了死屍,怎麼死的也許只有那些見證了這一切的花朵才知道,但是那些開的正豔的花朵和丹桂卻靜靜地散發着香味掩蓋了這片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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