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碧水驚秋·拾捌

殿內。

四個童子正笑容爛漫地立在石逍遙後面,眼神在沈朗的面容上轉着,一副好奇的樣子。他們時不時還湊在一起嘀咕幾句,然後瞅着沈朗吃吃地笑。

沈朗卻是一派悠然地坐着,沒有絲毫不自在,面容上依然帶着恍若春風一般溫暖的笑容,平靜地和石逍遙說着話,兩人俱是不動聲色地在閒話家常中試探着。

半晌石逍遙眼中閃過一絲興味和警惕,這個人和項意一樣引起了他的興趣,但也引起他的警惕。認爲項意有趣是因爲項意對任何事情都覺得很正常,對萬物有好奇心,是個愛玩會玩的人;而沈朗,他看不透!看來如意閣當真是人才濟濟,就從面前這個人看來,想駕馭如意閣怕不是一件容易事!今日碧璃被送到極樂宮,他雖然興奮不已,但是還沒有失去理智,他明白越是美好的誘惑背後埋着的暗箭越多,所以纔會壓制住心中想去陪着碧璃的願望,留下來會會這個掌管如意閣事務的沈朗。

正在這時候,只聽大門哐的一聲被撞開,一個人影像風一般直撲到沈朗身邊,嘴裡還在嚷着:“糟糕,糟糕,起來晚了!差點便見不到沈沈了。”

沈朗打量了項意一番,溫潤的眼睛中閃過一絲笑意,頷首道:“瘦了!”

項意撇撇嘴委屈地指控道:“可不是,都怪宮主的手下江婓!本少中了他的玄冰掌,委實難眠,憂心忡忡,茶飯不香,自然瘦了。”

石逍遙笑道:“那是因爲你擅闖極樂宮,居心不良!再說了,本宮提過診治,是閣主你自己說討厭大夫,絕對不要落在他們手上的。”

哼!本少有得用的時候怎麼不說本少居心不良?現在看碧璃被送到了便換了口氣,公然指責本少了!項意不滿地磨着牙齒,哼!本少的脈象纔不會給你們看呢!

沈朗瞥了項意一眼,轉頭含笑道:“讓石宮主見笑了!因爲如意閣中有個愛整人的大夫,所以閣主對大夫心生畏懼。“

“哦?原來如此,本宮還當閣主是信不過本宮呢!”石逍遙似笑非笑地說着,手慢慢扣着桌子,發出清脆的響聲。

項意撇撇嘴正欲說話,卻被一隻溫暖的手按住,不由眨巴着眼睛看向沈朗,沈朗沒有看他只是安撫地拍拍他的手,朝石逍遙微笑道:“閣主向來任□□玩鬧,這些日子蒙宮主照料,恐怕給貴處添了不少麻煩,作爲補償,如意閣願意免費爲宮主尋找保存碧璃的方法。”

石逍遙絕非善類,與傳聞中的心狠手辣相比,恐怕有過之而無不及。現在碧璃姑娘已經被送到極樂宮,誰知道石逍遙會不會過河拆橋,在沒有反攻之前絕對不能和他扯破臉皮,而且項意的性格比較恣意愛鬧,要麼招人喜歡,要麼招人討厭,面對着石逍遙,這兩種可都不是好事情!想到這裡他覺得有些憂心,但是面上卻是風輕雲淡。

石逍遙聽到沈朗說的話,一愣,然後問道:“沈樓主不是說能保存成這樣子已經是最好的狀況了嗎?”

“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情,只有不願意做的事情。沈某曾經在古籍中看過保存屍體新鮮如昨的故事,雖說記載不詳細來源不詳,但是足以說明還是有這種可能的。”

“那就有勞貴閣了!”

“哎?難道碧璃臉上有屍斑,你便不喜歡她了嗎?”項意不恥下問。

石逍遙聞言皺皺眉,反問道:“如果秦璃身上有了屍斑,閣主會不喜歡他嗎?”

項意噎住,不去看沈朗詫異的眼神,瞬息便擺出一副感嘆的表情說着:“怎麼會呢?!本少怎麼會不喜歡?!”心中卻只覺得惡寒,雖然憐惜他的性情,但是長着屍斑的屍體,搞不好還有蛆......呃,真噁心!本少一定找個和尚去幫他超度,早死早超生!

石逍遙眼神中閃過一絲愉悅,百里容,你看,伴着她的只有本宮!他自言自語地道:“本宮怎麼會不喜歡她呢?只要她陪在本宮身邊,就算是森森白骨,本宮也甘之如飴,何況只是屍斑!只是,本宮想給她最好的,她那般仙人兒,本宮怎麼能讓那些屍斑褻瀆她?”

項意眨巴眨巴眼睛,這是什麼人啊!簡直是瘋子!變態!一點常識都沒有,還有屍斑褻瀆屍體的說法......

“哎!你們宮主的杯子中的酒喝完了,你們不給倒嗎?”項意忽然眼睛發亮地看着那四個長得嬌憨可愛的童子童女:“好可愛啊!”

四個童子聞言又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半晌推出一個童子去斟酒,那個童子吐吐舌頭跳到桌邊,一邊不滿地幫石逍遙斟酒,一邊嘟着嘴看着項意。

項意咦了一聲,瞪着滴溜溜的眼睛和童子大眼瞪小眼,真是可愛啊!真想上去捏捏戳戳,眼巴巴的看着童子小胳膊小腿和圓圓的臉蛋,項意十分眼饞,蠢蠢欲動正欲上前,卻被沈朗拉住。

“宮主,這幾個童子童女真是可愛。”沈朗輕聲笑道,笑聲清淡如風,他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四個孩子,這四人功夫不凡,不過可真是很有意思!

據消息上說,石逍遙一貫喜歡對他恭謹敬畏聽話的手下,比如說福管事,媚姬,朱燕。所以刁洛雖然能力強,但是他漫不經心,輕佻活潑的性格卻使得石逍遙很不喜歡他,除了讓他做事情,平常連見也不願見他一眼。可是這四個孩子這樣活潑調皮,石逍遙竟然能容忍着沒有一絲怒意,實在是有些奇怪!

“這幾個可是本宮的孩子!”石逍遙拍拍童子,阻止了那雙正使得酒溢出杯子的小手,笑道:“碧璃最喜歡小孩子了,她說世上只有孩子最純真也最可愛,本宮覺得很有道理,所以當年找了四個可愛的孩子回來養着,就等着給她一個驚喜!誰知道,百里容竟然蠱惑她離開本宮......”說道這裡他語氣變得森冷,頓住,半晌才重新開口道:“你看,這四個孩子還是那麼可愛,待會本宮帶他們去拜見碧璃,她一定很高興!”

項意本來正在和沈朗鬥爭着,一定要去捏捏那個粉嫩的臉蛋,聽着石逍遙的話不由頓住,在碧璃離開石逍遙之前時抱養的孩子,起碼也有二十多歲了吧?竟然能保養得這麼年輕?項意甩甩手,還是算了吧!那不是童子,那粉嫩的皮相下面其實是個大叔!

沈朗面上還是帶着愉悅的笑容,頷首贊同:“且不說宮主一片心意,單說這幾個孩子粉妝玉琢,碧璃姑娘看到就一定會很高興。”

項意撇撇嘴,自己很有忍耐力,能空口說白話瞎說一通,但是遇到沈朗這種謊話能說得真心誠意的人,只能甘拜下風。

還沒閒聊幾句便到了午飯時間,幾人便在殿內擺上一桌酒宴,待飯罷也商量妥當,讓沈朗速回如意閣尋找保存屍體的方法;項意難得來極樂宮一回,好歹讓石逍遙盡地主之誼,帶他見識一番極樂宮內外一些著名的景緻。石逍遙不過是打着挾持項意的主意,沈朗嘴上反對了幾句,卻見項意玩心甚重已經在興致勃勃地計劃要去哪些地方要吃哪些東西,只得苦笑着默許了。

石逍遙讓福管事送沈朗一行人回去,項意嚷着要送送沈朗便也跳着跟了過去。石逍遙站在殿外只覺得歸心似箭,他一直壓抑着心情陪着幾人暗自試探,提防到現在並沒有察覺到一絲風吹草動,但是他素來疑心重,也不會就此安心,便招來下屬讓他在今夜要加派人手。隨後,便帶着四童匆匆趕去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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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來拜見孃親!”石逍遙動作輕柔地把不小心掩蓋了女子面容的香料撫到一邊,說道。

四童看看靈柩,乖乖地走過去趴在地上,恭謹地磕了幾個頭,脆生生地叫了聲孃親。

童音清脆,石逍遙聽到很滿意地點點頭,靠近碧璃,癡戀地看着那張記憶中的容顏,笑容滿面地柔聲說着:“你看,這四個孩子是不是很可愛?記得二十一年前那一次你說喜歡幼童,我便開始四處尋找漂亮聰明的孩子,終於找到這四個孩子,不僅長得精緻而且還很聰慧,教他們武功時只要隨便點撥一下便能學得精通,你喜歡嗎?這四個孩子從此便是我們的孩子好不好?你和百里容的孩子不要也罷,他性情陰沉,半年也不見笑一次,還不如這四個孩子呢!從此你便和我們生活在一起好不好?”

四童跪在地上半晌卻見石逍遙只跪着和“孃親”說話,眼珠一轉,便自行爬了起來嘻嘻笑着湊到棺木旁邊,墊起腳尖探頭瞅向裡面的人。

棺木內的女子面容精緻婉約,只是在華美的宮衣映襯下顯得面色慘白;眉毛清淡,脣薄顏淡,大致能看出這女子性情清冷。雖然屍斑讓她顯得陰森,但是卻沒有消減她的美麗,也許是因爲她的美不在面容而在氣質吧!清冷疏離,不食人間煙火,還帶着一絲淡淡的貴氣,這是一種令人不敢褻瀆的美麗。

“你們出去待着!”石逍遙看着四童盯着碧璃有些發怔的表情,心中不快,冷聲說道。

四童聽到這帶着殺意的口氣,吐吐舌頭,互相推搡着溜出門。石逍遙冷哼一聲轉頭定定地看着朝思暮想的女子,碧璃,雖然那四個孩子吃了藥已經是心智不全,但是他們盯着你的這般眼光我還是覺得很討厭,你不要生氣,我會讓他們每日來給你請安。

此時四下一片安靜,是個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後時分。石逍遙靠在棺木旁邊合上眼,只覺得心中一片安寧舒適,殺戮心機勾心鬥角稱霸武林這些都沒有了意義,只有身邊的人才是天地間的唯一......

不對!如果沒有權勢,怎麼保護碧璃,怎麼尋找天地間最珍貴的給碧璃?她如此清純美好還一定會被別人搶走!只有強大的權勢才能留住碧璃!石逍遙霍地睜開眼,精光凌厲,這次絕對不能再失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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