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少年臉色蒼白,身體垂垂欲倒,一口血吐了出來,媚姬有些驚訝,手剛伸出正欲去攙扶他,卻立馬縮了回來,不動聲色地退至石逍遙的身邊。
石逍遙冷眼旁觀,不動聲色地把一切看在眼中,見項意呼吸紊亂,臉色蒼白,明顯是受了重傷的樣子,便問道:“閣主怎麼受傷了?”
這內傷很是古怪,項意本以爲已經被暫時壓制住,誰知道剛纔忽然覺得一陣寒冷劇痛,氣血又紊亂起來,而自己因爲中毒又不能動用真氣。這一刻他只覺全身像是在一個冰火中煎熬,內腹寒冷疼痛,身上卻是如火燒般的炙熱痠軟。
項意待這一切平靜下來,按捺着體內不穩的氣血,忽然眼睛一瞥,看到殿下一個桌案邊坐着的一個人。好啊!原來你地位還不小,竟然敢傷了本少爺,讓本少爺承受這種罪,且看本少爺怎麼治你!
石逍遙正在詫異中,忽然見到項意啊地一聲大叫 ,手指顫巍巍地指着殿下一個帶着面具的人。
“怎麼了?”石逍遙詫異地問道,實在是琢磨不透這個少爺又想玩什麼花招。
“就是他,就是他昨天傷了本少爺!本少絕不能輕饒他!”項意憤怒地指控着:“他竟然敢這樣對待貴客,如此冒犯本少,本少要他賠償,不然本少還能爲你辦事嗎?”
媚姬只覺哭笑不得,這個大少爺,那時候你是來極樂宮劫獄的人,好不好......
“哦?你說的是影殿新任殿主江婓嗎?”石逍遙瞭然地笑道,再看向江婓時臉色一沉,冷厲地道:“江婓,還不來領罪!”
這一嗓子,石逍遙用了十足的內力,頓時殿中的帷幔無風自揚,全殿的人頓時都靜了下來。項意本來就受了內傷,而且內力還不能動用,此刻被這內力雄厚的怒吼一震,喉嚨處一片腥甜,嘴角又沁出一絲血跡。
石逍遙看到項意被震懾住,才慢慢對跪在下面的江婓道:“項閣主是極樂宮的貴客,你竟然敢打傷貴客,你可知錯?”
“江婓知錯。”江婓肅然道:“當時也是一時情急,逼不得已纔對貴客用了玄冰掌,請宮主責罰!”
“不知者無罪,不過你傷了貴客,也不能輕饒,你這便去刑堂領罰,杖刑一百。”說道這裡石逍遙轉過臉,飽含深意地朝項意笑道:“閣主,可消氣了?”
江婓可是影殿中不可多得的人才,怎麼能憑項意一句話便折損了,這一吼便是在警告項意適可而止,不要太囂張。
項意蒼白着臉,笑嘻嘻地道:“滿意,滿意。”
“讓你受傷實在是本宮的失誤!”石逍遙一派慈祥地笑着關懷:“本宮這就招大夫來爲你診治,保證將閣主身體調理得健健康康!”
“慢着!”項意擦擦嘴角的血,笑嘻嘻地開口:“明人不說暗話,本少知道宮主是對本少不放心,本少能深刻地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能不能把本少的斷念散給解了?本少爺只覺得全身像螞蟻在咬一樣,又酸又痛,實在是食不知味啊!要不這樣吧,你解了斷念散,這內傷便不治了,讓本少自己調息,成不成?”
石逍遙目光如炬,審視地看着項意,遲疑不語。
項意見狀哭喪着臉說道:”宮主大人,如果你實在是對本少不放心,那麼便封了本少的武功吧!本少爺這一身細皮嫩肉,天天被斷念散折磨,實在是吃不消,更別提去爲宮主所用了!”
江婓的玄冰掌,石逍遙知道它的厲害,而且從項意的觀察中也能看出來他的確是受了重傷。就算他武功絕世,日夜調息,沒有一個月也是沒辦法痊癒動用真氣。等到那時候碧璃的消息也應該查到了,便可以殺了他!暫且,還是不要得罪這個少年爲好。
“閣主說笑了,本宮怎麼會不放心你呢!”石逍遙終於開口說道:“媚姬,還不快給項少一顆解藥!”
項意把玩着手上的解藥,仔細打量着,甚是好奇,一邊開口說着:“宮主實在是知人善用,用人不疑,本少心生佩服!”說着這話時,少年是一派純真感激的表情,石逍遙也困惑了,這到底是諷刺還是真心地讚揚。
項意繼續說道:“既然宮主如此誠意,本少爺也聊表誠意吧!接着!”說着便把一物丟了過去,媚姬纖手抓住,仔細檢查之後才呈給石逍遙看。
石逍遙一見頗爲驚訝:“如意令?”
這是一塊黃色的金牌,花紋精緻,正是如意閣爲來往密切,信譽極好的大主顧特製的金牌。
“沒錯,憑這個牌子,會有如意閣的人時刻向你報告你打聽的消息所有的進程,一絲一毫都不會隱瞞。”項意懶洋洋地說着,把玩着解藥,忽然他皺着眉把藥丸往嘴裡一塞,抓起一杯酒大口大口地把一杯酒灌了下去。
媚姬驚訝地看着項意,這是何意?
“啊!美人姐姐不要驚訝!”項意滿意地又喝了幾口酒:“本少爺平生最怕的便是藥了,這樣子便嘗不出來藥的苦味,本少爺是不是很聰明?”
石逍遙看着如意令,哈哈笑道:“閣主真是趣人!既然你如此誠意,本宮便也給你張令牌,你便可以自由地在極樂宮內行走!”
項意笑吟吟地收了,心中竊笑,本少的如意令可是爲了轉移你們的注意力,不然本少怎麼能偷樑換柱,把解藥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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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逍遙沒有封項意的武功,以表信任;給項意一個奢華的院子,以表照顧;派了二個高手來跟着項意,以表重視。項意看到這兩個跟屁蟲只是聳聳肩,滿不在乎地當他們不存在。
但是不得不說這二個高手的存在感實在是太強了,項意睡覺時他們在門外守着,蹲廁時他們在外面看着,沐浴時他們在外面聽着,調戲美人時他們在一邊沉默着。
這是第三日傍晚,石逍遙這一天忙得不見蹤影。項意吃完晚飯見石逍遙還沒回來便帶着兩個監視自己的人在極樂宮內溜達着消食消食。
待看到面前的地牢時,項意讚歎地對兩人說道:“你們的地牢真是與衆不同!本少爺實在是沒想到地牢竟然可以是如此氣派,光明正大。”
極樂宮的地牢是依山而建的一座石屋,堅固無比,高大宏偉。從外面看,這地牢建造得很是氣派大方,灰色的牆體,流暢的線條。它的位置並不隱蔽,但是正因爲它的不隱蔽,外人想溜進這個地牢救人才特別容易被發覺。
項意囂張地拿出石逍遙給的令牌便往裡走去,跟在後面的兩人對視一眼,招來一個丫鬟去報告宮主,然後便跟上項意。
待走入地牢,項意不禁感嘆原來地牢都是一個樣子的:剛進去,便有一股血腥味,腐爛味,黴味撲面而來,空氣陰暗潮溼,石壁在地牢中看起來分外的陰暗堅硬。
走到地牢深處,便能聽到間或的□□聲。再一看,冰冷的石壁上掛着或磨得發亮或佈滿鏽斑的刑具,牆壁上有令人發毛的黑色血漬。項意的視線掃過地上殘留着一灘新鮮的血跡,看樣子極樂宮又抓回了一些有價值的人呢!不知道唐紫陽有沒有受這種罪。
地牢深處有一個人引起衆人的注意,那是一個衣衫殘破的男子,頭髮凌亂沾着血跡,全身上下血肉模糊,正是秦璃。
不過二三日的時間,這個男子已經被折磨得如斯,上了鐵鏽的鎖鏈從他兩邊的琵琶骨穿過,都能看到那森森白骨。
項意怔了一會,忽然撲了上去,摟着男子嚎啕大哭:“幾日沒見,你怎麼成這樣子了?石宮主怎麼這麼狠啊?是本少爺錯了,本少爺不該丟下你!你可不能出事啊!”
石逍遙並沒準備取秦璃的性命,這二日每日晚間便來讓獄卒折磨他,想看着他痛苦的樣子,想聽到他求饒折辱他的爹孃。
秦璃卻是咬着牙關一言不語地承受着,一雙碧眼冰冷地看着石逍遙。這般模樣更加惹惱了石逍遙,昨夜竟然親自動手用盡刑具,經受了這般殘忍的折磨,秦璃逐漸意識渙散,痛得昏迷過去。
當有人摟上自己的時候,秦璃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咬牙忍着身上的疼痛,睜眼一看,是他!是那個害得自己如斯的錦衣少年!頓時恨意不絕,張嘴一口咬在少年脖項上,用了全部的力量,牙齒深深地切入肉中,似乎要把他脖子咬斷一般,血立馬就洶涌出來,染紅了少年的脖項和肩部。
項意一身低呼,手在他穴道上一戳,然後一把推開他,捂着血淋的脖子,惱火地罵道:“好啊!還是這麼倔強?你倒是清高,你倒是恨本少爺!本少爺想要的人還曾來沒有得不到的!”
言罷,項意便吻上了男子那染血的脣。男子還沒反應過來便感覺到那溫暖的脣,還沒來得及憤怒,便有一顆藥丸被送進自己嘴中。
項意忽然狠狠地一口咬在秦璃的脣上,更多的血涌入兩人嘴中。項意甩開男子,一巴掌扇了過去,撫着脣上的血,氣得發抖:“你竟然敢咬本少爺!本少爺倒想看看你骨頭能硬到什麼時候!你等着吧,再等幾日,待你成了本少爺的人時,倒想看看你還是不是這幅倔強的模樣!”
言罷,項意氣沖沖地一甩袖子,憤怒地離開。那兩個監視着項意的人愣在原地,半晌才一個寒戰,清醒過來,招呼獄卒仔細地守着,便追了出去。
他們誰都沒有發現那個全身是血的男子碧綠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再等幾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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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逍遙坐在主座,不動聲色地看着平靜地品着酒的少年,半晌纔開口道:“閣主真是不拘倫理,率性而爲,本宮甚是佩服。"
項意卻是微微笑着,這笑容分外苦澀,寂寥如斯,沒有了往日那囂張,張揚的神采,把玩着手中的夜光杯,緩緩地開口:“宮主是在恥笑項意嗎?也許是本少爺宵想了吧,竟然有這般爲世人恥笑的想法。”
石逍遙聽着這惆悵的話語,眯眯眼:“哦?”
項意嘆了一口氣,飲下酒,看向石逍遙,目光平靜遙遠:“世上最苦莫過於求之而不得,本少爺也不想如此,可是情至深,如何是人所能控制的。”
石逍遙看着這個少年,忽然有些恍惚,是啊,世上莫過於求之而不得!不過當年如果沒有百里容,也許自己也不會求之而不得吧?更不可能和碧璃天人永別!
項意並沒有想要得到回答,低低笑了,繼續道:“他認爲本少爺骯髒不堪,貪利求生。可是本少爺並非有斷袖之癖,不過是正好喜歡上一個男子罷了!而貪利......那種時候,本少爺不能看着他強行用內力而死,受些苦總比死要好......”
石逍遙聽明白了,他是在說當時爲什麼要制住秦璃。璃兒,本宮還不知道有人對你情深至此呢!石逍遙眼中閃過一絲詭秘,忽然開口道:“本宮把秦璃賞給你!從此他便是你的人了!”
這句話讓項意震驚地擡起頭看着石逍遙,遲疑地開口:“宮主?”
“本宮說話算話!”石逍遙眯眯眼,笑容中有着一絲殘忍。反正,他也只是一個廢人了!你們在地下都睜大眼睛看着吧,你們的孩兒將成爲一個男人的男寵,是不是很有意思?
“去把秦璃帶過來!”石逍遙招來福管家,沉吟道:“再封了他的經脈。”
福管家是個乾瘦矮小的老頭,聞言恭謹地退下了。
不一會兒,秦璃便被帶上大殿,頭垂着,氣息奄奄,身上滿是血漬傷口,這一移動,已經結痂的地方又開始流血。
項意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清醒過來,掩飾去眼中的疼惜。石逍遙不動聲色地笑道:“說起來他這般容貌也難怪閣主會動心,這人便交給你了,閣主好生享受!”
項意彎眉一笑,說道:“項意多謝宮主成全,這個人情本少爺銘記在心!”
“只是他這血淋淋的,可別掃了閣主的心情......來人,把他帶下去好生洗乾淨了,再送到項閣主房內!”石逍遙曖昧地笑道。
“不用,不用!”項意丟下酒杯,一撩衣袍,走到那個血人旁邊,摟住他便往外走:“本少親自爲他洗!”
石逍遙示意兩人跟着他們,慢條斯理地拿起夜光杯,語氣中有着一絲戾氣:“怎麼樣?看到這些是不是很高興?”
一陣陰風,殿內的帷帳輕輕飄起,殿內透着一股陰森寒冷,主座上的中年男子好像在對着什麼人說話,可是此刻他身邊卻沒有任何人。
這般陰森的殿內,他卻哈哈大笑起來,瘋狂,得意,猖狂,還有一絲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