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伯喬親自領兵出戰,出了洛邑,抓緊行軍,到了第二天上午,到了南洛原,往前一看,旌旗招展,戰車轔轔,戎士賁賁,刀槍戈戟斧鉞閃着寒光,原來商師知道洛師來迎敵,已經列好陣勢等着了。
商湯在戰車上把着白旄旆,司馬有虔在戰車上秉着黃鉞,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洛師列好了陣勢,洛伯喬在戰車上大叫:“亳子成湯,我有洛氏和你無冤無仇,你焉何來伐我?”
商湯說:“哈!首先,現在本王是受天命的商武王,不是亳子,你別搞錯了!其次,你宮室無常,土木迭興,背天時,誤農工,勞民傷財,惹得天怒人怨,予一人膺受天命,不能不管!識相的,趕快投降,饒爾不死,否則,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把洛伯喬氣得鬍子亂抖,不想再和商湯廢話了,親自操桴擊鼓:“殺呀!把商人趕出有洛!”
洛師士兵隨着鼓聲開始前進,他們也是紅色的鎧甲,就象一道火牆一樣推進。
商師身經百戰了,不慌不忙。首先是發揮弓箭的優勢,對着洛師亂箭齊發;之後陣後的大架砲車的砲彈就呼嘯而來,不僅有砲石,還有火彈,洛師中箭的、中了砲石的,頓時傷亡慘重,還有許多人被火彈燒着,慘叫亂躥,陣列都亂了。
商湯看着,得意地一笑,也親自操桴擊鼓,鼓聲大作,商師也把兵刃衝前,喊着號子,邁着步伐,嘩嘩地前進。
雙方交匯,開始對砍血拼。商師這邊是白色綴黑的鎧甲,洛師那邊是紅色綴黑的鎧甲,白、紅分明。
結果,洛伯喬就看到了雙方戰鬥力的懸殊,商師的士兵極其兇悍,幾乎壓着洛師打,一伐、二伐、三伐,洛師才反一次手,但每次不到二伐,又被逼退,兩軍之間很快就屍體枕藉。
梟被和勾殊從中軍的兩側衝突出來,吼叫震天。梟被的雙錘掄得旋風一般,上下翻飛,把洛師士兵打得東倒西歪;勾殊端着大耙子連刨帶推,無人能擋,一口氣刨壞了三輛戰車。
任憑洛伯喬和司馬世祥怎麼擊鼓、怎麼死戰,洛師還是頂不住了,開始全線後退,商師喊着號子,一步一伐地往前推。
眼見洛師要崩潰了,可就在這時,卻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洛師後面突然涌起了一片雲霧,滾滾蕩蕩,迅速地曼衍開來,很快籠罩了整個戰場。
商湯正在擊鼓指揮進兵,莫名其妙地陷進濃霧裡,他聞到一股腥呼呼的氣味,鼻子裡一陣刺癢,連着打了幾個噴嚏,打了個寒噤,突然感覺到一陣頭暈無力。
他這邊噴嚏沒打完,就聽見前面的士兵噴嚏不斷,接着開始往後退。
在隱隱的霧氣中,就看見洛師紅呼呼地壓上來。
洛師的士兵因爲喝了射公的藥水,不會中毒,商師這邊的士兵都象喝醉了一般,手腳不聽使喚。
旁邊戰車上的仲虺大驚,高喊:“君上,快鳴鐲收兵!”
商湯反應過來,急忙鳴鐲,商師不打了,倒拖了戈矛掉頭往回就跑,弓箭手拒住陣腳,邊打邊退,一口氣退出去二十里地,離開了霧區才剎住腳。
洛師也沒追擊,收兵回去了。
商師紮下營盤,檢點人馬,損失了七八百,戰車損失了四輛,夠慘重的,好歹帶來的十架砲車還沒丟。因爲砲車是在陣列的最後面,砲兵見勢不妙,聽見鳴鐲套上馬拉着往回就跑。
在大帳裡,商湯看着衆臣問:“怎麼回事?怎麼莫名其妙地起霧了呢?阿嚏——!”
“君上,如果臣下沒搞錯,那應該是洛伯喬搞得妖術邪法,就是當年蚩尤用的‘五里霧’……阿嚏——!阿嚏——!”仲虺也打起噴嚏來。
結果,帳篷裡噴嚏聲不絕,商湯只覺得全身發燙,自己用手背試試額頭,熱乎乎地燙,好像還發燒了。
司馬有虔跑進來:“君上,不好了,士兵好多病倒,好像是傷風感冒,都發熱發冷,噴嚏不斷,渾身無力。”
“啊,壞了,那霧氣就象山嵐瘴氣,有毒。”湟裡且說。
有虔說:“不過也奇怪,有的中毒,有的好像就沒中毒。比如兩位方相,傻大個(勾殊)就中毒生病了,可大毛猴(梟被)就沒有。”
“這是人的體質不同,強壯的就能抵擋住,”彭祖說:“梟被本來就是在野林里長大,還有梟陽的血統,他對山林溪谷產生的毒氣有抵抗力,不會中這種毒的。”
商湯急問:“到底是什麼毒?”
彭祖說:“君上勿憂,待臣下去查看一番,到底是怎麼回事。”
過了一陣,彭祖回來了,行禮:“君上,臣下查看過了,不是傷風感冒,士兵不僅寒熱昏悶,而且皮膚上出現了象疥癬一樣的斑疹,非常象中了射工的毒。”
“什、什麼?射工?”商湯大驚:“可我們沒在水邊上啊!”
彭祖說的“射工”就是指蜮,又叫“短狐(弧)”、“水弩”、“射影”等等名目,據說是一種象三足蛤蟆樣的東西,潛伏在水邊,如果有動物到了水邊,它就從水底含一口沙子,帶着毒氣射出去,據說專門攻擊動物和人的影子,被射中的動物會昏迷,蜮就把它拉到水裡大快朵頤;射中了人的影子,人就會生病,寒熱發燒,身上起疹生瘡,會危及生命,成語“含沙射影”就是這麼來的。
對於蜮的來歷,漢代劉向的《洪範五行傳》、《漢書•五行志》等書專門作過一番解釋:說這東西主要生於南越夷狄等南方荒蠻地區,那裡的人民還保持着比較原始的野合風俗,男女羣處雜交的情況很常見,而且一般都是女性主動去找男性,保持着母系的風格。
年輕男女們經常在同一條溪流裡洗澡,互相看順眼了,就在水裡或水邊激情起來,結果淫氣穢物流入水中,就生了蜮,所以認爲“故南越多蜮者,淫女惑亂之所生也”,還認爲“蜮者猶惑也”,就是說“蜮”就是蠱惑的意思,就是女蠱惑男子所生之異物。
說蜮只產生於南方是不對的,比如《春秋•莊公十八年》裡說:“秋,有蜮”,《左傳》解釋是“秋,有蜮爲災也”,說明當時魯國就有蜮,而且能造成災害,說明數量很多。
其實呢,在古語中的“蜮”也作“蟈”(“或”、“國”古今字,即同字),就是指青蛙,《周禮•秋官•蟈氏》鄭玄注裡說:“蟈,今御所食蛙也”,就是青蛙,古代人捕了來食用,《山海經》裡有個“蜮民國”,專門用弓箭射蜮爲食,就是捕食青蛙,現在還有人這麼搞,當然屬於違法了。
至於神話傳說中害人的“蜮”的原型就是癩蛤蟆,古代稱“蝦蟆”,被認爲和青蛙是同類,這東西模樣醜惡而且的確有毒(蟾酥),只是那種毒是它自我保護的手段,並不能用來攻擊獵物。
說它會射人,是因爲蛙和癩蛤蟆捕食是把舌頭射出去,其快如箭,然後把獵物帶回口中,就象人用箭矢弋射一樣,弋射的箭矢上都帶着繳(繩子)和磻(墜繩子的石頭),箭射出去射中獵物,拉着繩子就可以把獵物拉回來抓獲,也可以防止箭矢丟失,癩蛤蟆的捕食動作和這個很象,所以才叫它“射工”、“水弩”、“短狐(弧)”,再加上想象和演繹,說這東西能含沙射影害人,其實都是誤會。
彭祖說:“君上,雖然我們沒在水邊開戰,但是有洛氏卻是水畔之國啊,說不定他們弄來的妖物害人哩。您想想,普通人等,如何能造出這麼大的毒霧來。”
“啊……是啊,”商湯說:“司徒大人,您老年齡大,見多識廣,這事兒您得想辦法給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