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去七八里,前面出現了一排白色的旌旗,只有中間有兩面紅色的門旗,方惟駕着車跑向那兩面紅色門旗,一頭鑽進去了。
推移提着大錘追過來,看到商湯的戰車跑進門旗裡去了,大叫:“亳子成湯,你個反賊,用這種障眼法兒也救不了你!”
一邊喊着,一邊跑過來,一頭衝進門旗裡。
他只跑了兩三步,就覺得腳下一軟,不由地大叫:“啊呀不好……”
可是晚了,呼隆一聲陷下去,腳下是一個大陷坑,足有兩丈深,推移掉下去,噗通一聲,落到水裡,坑底有齊腰深的水。
原來,昨天晚上,伊尹給出主意,讓湟裡且、下大夫伯彌帶着八百士兵連夜出城,在這裡挖五個大陷阱,擺成梅花狀,就是後世所謂的“梅花坑”,這種陷阱,是古人用來坑陷形體較大且成羣的野獸的,比如野牛羣、麋鹿羣等。
因爲成地這裡土壤鬆軟,比較好挖,士兵們手腳不停地挖了一個通宵,連地下水都挖出來了,形成了五個水井,都接近兩丈深。在上面鋪上木棍、木板、草和泥土,外面插上一排旗幡遮擋。
約定好,等商湯的戰車跑過去,兩邊的士兵就把木板抽掉,就成了陷阱。
本來伊尹出的第一計是“陷坑計”,讓商湯當誘餌,把推移、大犧引誘到這裡來,把二人陷住;如果不行再用第二計:天網計。
結果,商湯只誘來了推移,推移果然中計,掉到一個陷坑裡。
這時埋伏在四周的商師兵卒一聲吶喊,石頭、泥土轟然交下,很快把陷阱填平,把推移活埋在裡面——這也是伊尹的主意,因爲沒人敢把他抓上來,根本制不住。
戰場上,大犧掄着大戟正在力戰勾殊、梟被和有虔等人,他雖然力大無窮,武藝也好,可是被兩個方相纏住,再加上衆將的圍攻,竟然也無法脫身。
這時,五輛戰車四面圍上來,隨着一聲吶喊,呼地一下,兩輛車裡拋出了兩張牛皮繩編的大網,在空中張開,向大犧兜頭罩下來。
大犧大驚,一閃身避過一個,可另一個沒避過,被罩住了,他用大戟一絞,扯開個口子,還沒站穩,又有三張大網罩下來,把大犧裹住,連大戟都纏住了。
商師衆將一看得手,發一聲喊,一涌上前,刀劍戈矛齊下,大犧身被數創,頂着網仍然不倒,左右衝突,撞翻了好幾個人,正到了一輛戰車的旁邊。
這輛車上站着的是莘公子叔春,也就是莘伯單的三弟、商湯夫人紝巟的三哥,這些網都是他帶着有莘氏善於撒網的幾個兵卒搞的。
大犧撞到他車上,力量很大,車輛被撞得一歪,叔春站不住,一頭栽出車裡,也是冤孽,正掉在大犧的身邊,他剛站起來,大犧隔着三層漁網雙手一攏,把叔春抱住。
梟被往前一躥,手起一錘打在大犧後背上,大犧抱着叔春一頭跌倒,照舊不鬆手,還在掙扎,勾殊衝上來,舉起大耙噗嚓一下,大犧狂吼一聲,沒了聲息。
商師衆將對大犧超級恐懼,沒動靜了還不放心,又上前一頓兵刃,連網帶人都搠爛了。
把大犧的屍體翻開,見他還隔着漁網抱着叔春,叔春的頭歪在一邊,七竅流血,早就斷了氣。
原來他被大犧抱住雙臂用力一勒,叔春頓時骨斷筋折、內臟移位,自然活不得了。
可憐推移、大犧,降龍伏虎的猛將、陸地行舟的英雄,這一仗全沒了性命,真是天亡有夏。
這一天是戊子日,《呂氏春秋·簡選》裡說:“殷湯良車七十乘,必死六千人,以戊子戰於郕,遂禽推移、大犧”,說的就是這個事兒,“郕”就是“成”。
侯知性、武能言在中軍中擊鼓督戰,看到推移一去不回,大犧被商師幹掉了,嚇瘋了,連鳴鐲收兵都忘了,竟然都扔了鼓枹,讓御手駕車往回跑。
本來這些夏兵都是夏師的精銳,戰鬥力是沒說的,在人數劣勢的情況下還是在奮力死戰,可突然沒了鼓聲的指揮,陣列亂了套,很快被商師衝散,陣列一散,就等於輸了,頓時一潰千里。
商師在後面追亡逐北,把夏師殺得屍橫遍野,還抓獲了不少俘虜,三千精兵幾乎全軍覆沒,只走了侯知性、武能言、公子毋犂和兩名虎賁,帶着二百來人向來路逃走。
他們順着大路跑了十幾裡,卻看見前面旌旗招展,一隊人馬打着商師的旗幟攔在大路中央,是商師的伯滬、仲摯帶着一千人斷在路上,大叫:“侯知性、武能言,還不下車受縛,更待何時!”
侯、武二人嚇得魂飛魄散、靈魂出竅。
兩名虎賁一看,急忙對公子毋犂說:“毋犂公子,你路熟,趕快帶着兩位大夫從另路走,我們擋住商師。”
兩名虎賁帶着士兵向商師衝去。
毋犂對侯知性、武能言說:“兩位大夫,這邊,咱們走這條岔路。”
毋犂、侯知性、武能言三輛戰車和七八名軍卒掉頭往回跑,拐到來路的一條岔路上,倉皇逃命。
可也就跑了不到三裡地,卻聽見前面傳來了一陣排簫聲,婉轉悠揚。
衆人一看,就見在前面不遠處倒着兩棵樹,把路攔住,一個紅衣的年輕女子坐在樹幹上,手裡拿着一支鳳尾排簫,很專注地在吹,平靜悠閒,對迎頭衝來的三輛戰似乎根本就沒看見。
跑在最前面的公子毋犂急忙讓御手停車,侯、武二人也停住,伸頭往前看:“什麼情況?”
毋犂轉頭說:“一個女子推倒兩棵大樹擋住路了。”
“什、什麼?女子?我瞧瞧!”侯知性不知死活,讓車繞到前頭來看。
車走到離女子只有五六步遠的地方,看清楚了,是一個很美的女子,不過二十來歲的樣子,身材修長窈窕,挽着偏髻,彆着金鳳簪,髮髻根部圈着個金環,穿着緊身寬袖的紅色錦繡長裙,用金線繡着鳳鳥和藤花圖案,腰裡扎着紅絲帶,玉帶鉤,腳上穿着紅絆鞋,手裡拿着一支排簫,沒有武器。
侯知性一看這裝束,就知道這女人一定是個身份很高的貴族女子,就大喝:“兀那女子,什麼人?爲何攔路?”
女子放下排簫,站起來,臉上帶着甜甜的微笑:“啊,請問各位,你們是誰呀?”
“咦,這小娘們兒還真可人啊!”侯知性嚥了口唾沫:“我,夏大夫侯知性,後面的是大夫武能言和成公子毋犂。”
“哦哦,妾身真榮幸,竟然等到了三位。”
侯知性說:“你是誰?爲什麼攔路?”
“哦,我啊,”女子笑了一下:“妾身是商武王成湯的側室肖己。”
“什麼?你是亳子成湯的老婆?哈!”侯知性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