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研究古代戰爭的專家統計,在古代的軍陣白刃戰中,只要有百分之五的士兵被殺或潰逃,那麼整個軍陣就得潰敗,周師一潰,整個夏師右軍頓時跟着崩潰,全亂了,倒拖了兵器潰敗下去,商師跟在後面追殺。
夏桀還在鏖戰,可他覺得胸口疼痛懣脹,呼吸不暢,兩眼發花,在暴風雨中更是看不清東西,被商師軍卒四面圍攻,竟然抵擋不住了。
這時,聽見身後一陣吶喊,十二名全副武裝的將士衝殺過來,領頭一名大叫:“君上,別殺了,妾等保護您,快走!”
夏桀扭頭一看,是自己帶來的那十二名虎姬,喊叫的是她們的頭領虎姜。
這些女人都全身鎧甲,穿着皮絆鞋,左手提盾,右手操着戈、劍、刀或短矛,揹着弓箭,武裝到牙齒。
本來她們受夏桀之命只是站在大輦四周負責護衛,不讓她們投入作戰的,可她們見夏桀被包圍,情況危急,就提盾持兵殺過來解圍。
她們是女人,作戰極卻極其兇悍,猛衝猛撞不顧生死,比男人還厲害,硬把包圍圈殺出個口子。
夏桀看看四周,知道大勢已去,整個夏師都在後退潰敗,再打下去沒好結果,何況自己身受重傷,心有餘力不足了,於是一咬牙,倒拖着大鉤掉頭就走,在十二名虎姬和一干夏師將士的護衛下,向後撤退。
結果夏師大崩,全線潰敗,本來想退回大營固守,可因爲商師離得太近,又沒有拒陣的砲車和弓箭手,被追殺到營壘,商師越過塹壕營壘繼續追殺,夏師只好棄了大營,向有仍方向潰退。
春秋時代的叔夷鐘的銘文裡說:“虩虩成湯,有嚴在帝所,敷受天命,剪伐夏嗣,敗厥靈師。伊小臣惟輔,鹹有九州,處禹之都”,其中“剪伐夏嗣,敗厥靈師”說的就是這場大戰,但是因爲上天不幫夏人的忙,而幫了商人的忙,一場狂風霹靂大雨,導致夏師失敗,《今本竹書紀年》裡說:“夏桀三十一年,大雷雨,戰於鳴條,夏師敗績”,就是說明了這種情況。
鳴條之野這一場空前的大戰,也是一場決定性的戰役,決定了夏、商的勝負與生死,從此,夏師再也無力和商師抗衡了。
夏師一口氣敗退出五十多裡,因爲狂風暴雨不止,商師追殺了一舍之地(三十里)就收兵回去了,夏師才立主腳,天也黑透了,只能重新安營紮寨休息。
夏桀身上中了七八箭,頭上中了三箭,左腮幫子上一個血窟窿,右腮幫子上一道血槽,滿臉都是血,這些都是皮肉傷,還小可,最大的問題是他被梟被打了一金錘,傷得最重,胸口疼得象要炸裂,一咳嗽就吐血,他知道自己受了很嚴重的內傷,一時半會兒好不了。
他忍着傷痛讓幹辛、趙樑、仍侯皓等人檢點人馬,結果是還剩下六萬餘衆,也就是喪失了三萬多人,主要的是大營丟了,糧草輜重全歸了商人,根本沒法再戰。
夏桀讓士兵休整,準備第二天繼續向有仍方向撤退,他們怕商師緊追不放,跟着殺過來,所以他有派出多路探馬連夜到商營那裡打探消息。
第二天接到探馬來報,商營沒有起兵的樣子,還在打掃戰場、焚燒屍體、舉行祭祀,因爲他們雖然打了勝仗,據說連死帶傷共喪失了四萬餘衆,幾乎佔了整個商師的一半人馬,他們還在等着下一波援兵。
這一條消息,讓夏桀突然象被注入了一針強心劑:他決定不走了,讓士兵就地修築堅固的壁壘,然後讓仍侯皓派人回有仍,把後備的軍需和人馬都調過來,他準備找機會絕地反擊,因爲他覺得現在雖然敗了,可人馬大部分還在,而且超過了商師的人數。
仍侯皓身體多處受傷,最讓他痛苦的是他的次子曷仲在鳴條之戰中陣亡,原來,仍侯皓讓長子由伯、少子璜季守邑,帶着剩下的三個兒子曷仲、固叔、丘叔和兩個侄子孟越、仲逄參加戰役,結果二兒子戰死,怒氣不息,咬牙切齒地說:“本王一定要吃了亳子成湯這個反賊,以消我心頭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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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師打了勝仗,佔領了夏師大營,抓獲的俘虜、繳獲的各種物資無數,的確是一次空前的大勝,可也是一次空前的大損失:共傷亡了四萬三千多人,各盟國的侯伯、部族的首領戰死了八十七人,虎賁、旅賁等戰將損失一百一十三人,最讓商湯痛心地是,他的右方相梟被被夏桀所殺,簡直是巨大損失。
其實殺死梟被的應該是隱嵐,是她先一刀刺中了梟被的要害,否則以梟被的靈活,即使是打不過夏桀,也不可能木呆呆地站在那裡被砍頭,所以,隱嵐纔是害死梟被的罪魁禍首。
在梟被的靈前,商湯手撫着梟被的屍體嚎啕大哭,痛不欲生,死了那麼多的將領他都沒這麼心疼過,羣臣都來勸慰。商湯下令追封梟被爲“伯”,以伯爵之禮厚葬了梟被。
之後又親自帶領伊尹、仲虺、有虔等衆臣和諸侯方伯舉行了隆重的祭祀悼念儀式,火化、埋葬死者,安撫傷兵,同時鼓舞士氣。
在舉行祭祀的時候,商湯下令,把抓獲的四百多名西周國的將官士兵統統斬首,作爲犧牲獻祭死者。
同時接到報告,咎單和義伯、仲伯馬上帶着後備軍隊趕到,因爲流沙以西各遠處的方國聽說了消息,帶着軍隊都陸續趕到了景亳,已經又彙集了五萬餘人,這次一併帶來。
商湯頓時大喜,和伊尹一商量,決定窮寇莫追,先休整數日,等援軍到來,在繼續向夏邑進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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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第二天晚上,就發生了襲營事件,而且夏師、商師都發生了。
首先發生的是夏師。
當天晚上戌時剛過,亡命女隱嵐根據夏桀的安排,也帶着兩名旅賁和一隊士兵巡營,她幫夏桀殺了那個大毛猴子梟被,立了功,被夏桀大大嘉獎,還提升官職爲上大夫,同時告訴她,等自己傷好之後,還要御幸她作爲獎賞,讓她進入牧宮後宮。
隱嵐簡直高興萬分,如果能得到夏桀的寵幸,成了夏後的嬪妃,自己可就徹底安全了,因爲嵩山女學無論如何不可能到朝廷和後宮去追殺自己,因此她更加賣力地爲夏桀效命。
她帶着軍隊在中營正走,突然聽到身後似乎有動靜,似乎是金刃刺殺之聲,還有人噗噗通通的倒地聲,回頭一看,嚇得魂飛魄散,她身後的二十名士兵全被兩個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殺倒在地,那兩個人身手快如閃電,那些士兵還沒反應過來,就在刀光中被割斷了脖子,連喊叫一聲的機會都沒有。
兩名旅賁跟在她身後,大驚,急忙拔劍,可劍只拔出來一半,就見刀光閃過,兩名旅賁相繼倒地。
“啊——”隱嵐一聲驚叫,一甩右臂,嚓地短刀出鞘,卻見那兩個人一前一後擋住去路。
“你、你們是誰?”隱嵐前後看看,驚叫道。
兩個黑衣人拉下了蒙面巾,接着壁壘上的昏暗的燈火,隱嵐看清楚了,前面的是隱科大師姐隱暉,身後的是麗科大師姐麗貞。
隱嵐頓時渾身冰涼,她似乎聽到了死神的獰笑,她驚叫一聲往旁一躥,靠在一輛大車上,把刀一橫:“別、別過來……”
“隱嵐,你這個叛徒,刺傷師父殺害同門,現在又助桀爲虐,違逆天命。”隱暉說:“你是跟我們回嵩山女學當面向師父請罪,還是我們把你的頭帶回去交給師父?”
隱嵐知道,面前的這兩個同門師姐妹,哪個自己都不是對手,單打獨鬥都沒獲勝的希望,同時面對兩個簡直和自殺無異。
她嚇得哭泣起來,哆嗦着跪倒在地:“師姐、師妹饒命,別殺我,我跟你們走,回去見師父認罪!”
麗貞喝道:“把刀交出來!”
隱嵐急忙把右臂上的袖中劍解下來,扔在地上,雙手伏地,啼哭不止。
隱暉說:“師妹,把她綁上,我們回女學去覆命。”
隱嵐直起身,哆嗦着伸出雙手。
麗貞收起短刀,拿出牛皮加金絲絛,準備上前來綁隱嵐。
可她剛靠近,就見隱嵐突然右手往左臂上一拍,嘴裡叫道:“看招!”
嚓地一聲,一支短箭從她左袖裡飛出來,因爲離得切近,而且又是黑夜看不清,麗貞猝不及防,那隻短箭正中胸口,往後一仰倒地。
隱嵐跳起起來,一躍越過大車逃命。
就在她跳起來越車的一瞬間,就聽見背後勁風掠過,嚓地一聲,覺得背後一疼,如遭重擊,那股衝擊力很大,隱嵐在空中徑直地飛了出去,臉朝下搶地,摔了個嘴啃泥,把臉上的銅面具都跌掉了,卻一跳就又跳起來往前一躥,拼命飛跑,嘴裡還喊着:“有刺客!快來拿刺客!商師的刺客來啦——!”
夏師大營裡頓時炸了鍋,他們剛打了敗仗,精神緊張,所以防備森嚴,聽見這麼一喊,無數的燈球火把、亮子油松向這邊涌來。
隱暉本來還想追,看到夏師的士兵已經蜂擁而來,知道事情不協,收起刀,回身抱起地上的麗貞,拔腳跑向壁壘。
可沒想到,壁壘下的士兵也發現他們了,喊叫着攔住去路,壁壘上的士兵也拉開弓箭。
隱暉心裡一驚,壞了,如果是自己一個人,脫身沒問題,可懷裡還抱着個人,又不能出刀,又跑不快,就愣了一下。
就在這時,卻聽見壁壘上幾聲慘叫,那幾名弓箭手已經被殺翻,有的跌下營壘。
一個窈窕的黑影跳下壁壘,手握短刀,眨眼殺倒了七八名夏師兵卒,喊着:“隱暉師姐,這邊走!”
隱暉一聽那聲音就知道是師妹麗肖,也就是肖己。
隱暉急忙跟着肖己順着殺開的豁口跑上壁壘,一躍而出,過了塹壕,消失在黑夜裡。
夏師兵卒涌上壁壘,用火把照着,向外喊叫、射箭,可誰也不敢出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