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的跳起來,要去拿放在旁邊兵器架子上的劍,肖己上前一步,夾後背一腳踢倒,短刀架在脖子上:“別動!”
那位慢慢坐起來,毫無懼色:“女俠想幹什麼?”
“說,那個亡命女隱嵐住在哪裡?”
“哪裡都沒住,昨天晚上有人偷營,她好像受了驚嚇,之後就消失了,今天一天都沒見蹤影,夏後都找不見她。”
“啊……”肖己和隱暉對望了一眼,突然明白,隱嵐又跑了。
原來,昨天晚上隱嵐逃脫之後跑回自己的帳篷,驚恐萬狀。感覺後背疼痛難忍,急忙脫了青綾衣,左臂上綁着一支帶機括的竹管,她就是用這玩意兒襲擊了麗貞。身上穿着兩層牛皮竹甲,脫下來一看,後背的兩層竹甲全被割穿,對着銅鏡一照後背,一條半尺來長的血槽,鮮血直流。
同時她覺得後背牽連着前胸作痛,胸口發悶,咯嘍嗝上一口來,用手接着一吐,一手血,把她驚得目瞪口呆、渾身冰涼:隱暉的這一刀簡直太可怕了!
她知道自己跳起來往前躥越,速度絕對夠快,避開了整個刀鋒,實際上只是被刀尖劃了一下,也卸掉了刀力的一大部分,隱暉的這一刀並沒割實落,捱上的也就是四五成的力量,可就這四五成的力量,割穿了兩層鎧甲,劃開了皮肉,還讓自己受了內傷,如果着實割上,自己的肋骨、脊柱都得被斬斷,相當於被腰斬。
隱暉不愧是女學少師,昭靈夫人的得意門生,這種霸悍的刀功,自己再練十年都不是對手!她真的很後悔在女學沒下苦功勤學苦練,可現在悔之已晚。想到這裡,覺得後背更疼了。
她包紮好傷口,服了一些治療內傷的藥物,坐在牀上發呆,突然意識到,夏師大營這裡也沒法再呆了,隱暉、麗肖一定會再找來尋仇,這兩個人,哪個自己都打不過,要是兩個人一起來,就更沒命了。
她咬咬牙,收拾了一下東西,裝個包袱背上,出了帳篷,跑到東邊的營壘上一躍而出,消失在黑暗裡。
肖己、隱暉知道沒戲了,她們不想殺這樣的嘍囉,所以肖己放開刀,抽身想走。
可誰知道,那男人卻突然跳起身,扯着嗓子大吼起來:“來人啊,有刺客——!有……”
他的聲音很大,傳出很遠,可第二句“有刺客”還沒喊完,肖己回手就是一刀,那位脖子上的鮮血噴出,仰面倒了。
那三個女人驚聲尖叫起來,抱着頭蹲在地上,哭喊不止。
肖己和隱暉急忙跑出帳篷,卻見左右兩隊巡邏士兵已經向這邊飛跑過來,知道不能再呆,急忙閃到帳篷後面,乘着黑暗而走。
本來她們要去的那頂大帳篷是仍侯皓的大帳,仍侯皓正在帳篷裡喝酒,聽見喊聲急忙跑出來,看到那頂出事的帳篷,急忙跑過來,進去一看,頓時天旋地轉,被殺的是他的三兒子固叔!
“成湯啊成湯,你這個賊子,如此下三濫,打不過本王,竟然派人行刺,又殺我一子,我和你誓不兩立!”仍侯皓咆哮着。
第二天天剛亮,仍侯皓去報告夏桀,自己要帶隊出兵,去和亳子成湯拼個你死我活。
夏桀也正想趁着自己的人數優勢,而且有仍侯皓這匹已經暴怒的火麒麟,反戈一擊,也許能僥倖取勝。
於是他下令全隊出兵,去商師大營挑戰。
***
在商師大營的大帳裡,女學少師隱暉向商湯和肖己告別,她要帶着麗貞的骨灰罐回嵩山女學向師父昭靈夫人覆命,希望能再派一些弟子到西夏來搜捕隱嵐,現在她和肖己的力量嚴重不足,找一個人如同大海撈針,何況隱嵐詭計多端,一定躲藏嚴密,所以需要更多人手。
商湯知道隱暉武藝高強,可能還在肖己之上,就想挽留隱暉在商爲官,許以高官厚祿。
隱暉拒絕了,說沒有師命,而且自己也不想當官,只想辦完隱嵐這件事,繼續回女學當老師。
商湯知道不好勉強,讓肖己給隱暉拿了二十鋝金當盤費,又送了一些吃喝,隱暉告辭走了。
隱暉這邊剛走,那邊軍兵就來報告:夏師來挑戰了!
商師剛打了大勝仗,自然也不含糊,商湯下令出兵應敵。
結果雙方又在鳴條之野的南部擺開了戰場。
戰鼓一響,雙方開始進兵,很快短兵相接,廝殺起來。
混戰中,在右軍的莘伯單遇到了讓他精神崩潰的事情:他分明看到了自己的二弟載師木竟然在夏師之中,和曹彥並肩作戰,與商師拼殺,還十分英勇。
原來,載師木跑回夏邑之後,被封爲中大夫,這次是自告奮勇,跟着夏師的援兵來的,要和商師作戰,還發誓要殺了商湯報仇雪恨,所以作戰時十分兇猛賣力。
莘伯單急了,讓馭手驅戰車奮力殺開一條路,衝到了載師木面前,大喝:“二弟!”
載師木正在和商師拼殺,聽見喊聲,擡頭一看,是大哥莘伯單,急忙虛晃一招,穩住身體。
莘伯單叫道:“二弟,夏桀不行了,有夏不行了,趕快回來,愚兄給你在君上面前求情,君上會念外戚的情面饒恕你。如不趕快回頭,悔之晚矣……”
“大哥,別騙我了,”載師木冷笑着說:“商湯是什麼人,難道我還不知道?指望他的施捨,還不如戰死沙場!夏後英明神武,夏師是無敵的,不會輸,我會爲有夏奮力作戰,讓商湯知道我的厲害!”
莘伯單大怒:“二弟,沒想到你這麼糊塗,如此執迷不悟,不知道是什麼迷了你的心竅,既然如此,愚兄也不能容你了!”
載師木惡狠狠地說:“反叛夏後,這是大罪,要被滅族。我既然投靠了夏後,理當爲有夏效命。你要不容,就放馬過來,我們兄弟一決雌雄!”
莘伯單被這個混蛋弟弟氣瘋了,掄起戈摟頭就剁,載師木舉矛接架相還,親兄弟二人竟然動起了刀兵。
廝殺幾個來回,二車交錯而過,莘伯單放下戈,操起了弓箭,莘伯單善射,也是百發百中的神射手,在有莘氏很有名。
當雙方戰車又兜回來的時候,莘伯單開弓對着載師木就是一箭,他本來想射死這個混蛋弟弟,但是總是念及了兄弟之情,沒有射要害,一箭正中右臂,載師木大叫一聲,一屁股坐倒在車裡,可他馬上又站起來,決斷了箭桿,又端起了長矛。
莘伯單開弓又是一箭,這次射中了載師木的左腿,載師木慘叫一聲,身子一晃,差點栽出戰車。
馭手見事不妙,調轉車頭向後陣跑去。
***
仍侯皓什麼也不顧了,他瞅準了商師中軍商湯的位置,驅動戰車,揮着長殳,拼死往那個方向衝鋒。
商師使出對付夏桀的手段,用戰車和柵欄擋住仍侯皓,讓他的戰車無法前行。
仍侯皓急了,又是扒了鎧甲,就地一滾,現了本相,火麒麟鼻噴青煙、口吐烈火,身上火焰飛騰,越過障礙物,徑直奔商湯衝來。
給商湯駕車的費昌一看火麒麟遠遠地衝來了,調轉車頭,順着軍陣中間的馳道往北就跑,火麒麟看見,沒命地追過來,很快脫離了戰場。
費昌嫺熟地駕着兩匹吉良駿馬,奔馳如飛,後面火麒麟幾乎是四蹄騰空,箭一般地追上來,一邊追還一邊口吐人言狂叫:“亳子成湯,你上天我追到你紫薇宮,下地我追到你幽冥府,看你往哪裡逃!”
商湯的戰車跑進了兩座小土山之間的谷地,火麒麟也已經追得很近了,前面路正中出現了一個圓形的大門,費昌駕着戰車衝進門中,消失了。
火麒麟飛奔追到跟前,猛地剎住四蹄,口鼻裡噴着火焰,搖頭擺尾,往拱門裡看看,什麼都沒有,他沒立刻進去,因爲他畢竟也是修過道的,覺得這裡出現這麼一個門不正常,似乎是一種什麼法術。
他打着響鼻,慢慢地踱到拱門後頭看看,什麼也沒有,地上也沒車轍馬跡,往遠處看看,也沒商湯戰車的蹤影。
他又踱回拱門前面,卻聽到拱門裡傳出戰馬的嘶鳴聲。
火麒麟喊道:“亳子成湯,你不要弄玄,有本事滾出來!”
裡面沒人搭話,火麒麟就把頭伸進拱門裡,往裡看。
可就在這一瞬間,拱門突然電火閃耀,嗤嗤作響,滾動起來,原來那圓拱門是由兩個大環子重疊而成,前面的一個往左滾,後面的一個往右滾,兩環交錯,咔地一聲把火麒麟的脖子夾住。
他拼命地掙扎,兩環繼續交錯,他猛地往後一掙,嚓地一下,只拔出了頸子,頭被夾斷,掉在環子裡面。
他一仰沒有頭的頸子,往後踏踏踏地退了好幾步,可頸子裡不出血,而是有三個紅色圓球噴出來,在頸子四周轉動。
這是,在土坡上站着的狐裘子對身邊的童兒說:“快動手,收回火丹。”
童兒把背上的葫蘆拿下來,打開蓋子,對着仍侯浩,口裡唸誦了幾句什麼,那三顆紅圓球離開火麒麟的頸子,嗖嗖地飛進葫蘆裡,童子急忙把蓋子蓋上。
狐裘子衝坡下喊:“麒麟兒,你不知悔改,爲師也沒辦法救你,你好自爲之吧。”
說完,把手一招,那兩個大環變成了一雙雷鋸,飛到了狐裘子手裡,交給童兒,童兒把雷鋸掛在身上,和狐裘子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