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張家村的寧靜也有這座山的功勞。這座山其實不是一座孤零零的山,而是連綿一帶的山脈,張家村正好位於這片山脈的盡頭。
因爲是山脈盡頭,所以眼下的山峰並不高,不過以林鈺的爬山經驗和體力,開始還能健步如飛,等快到山頂的時候就開始大喘氣了。一不小心還摔了一下,不過她動作還算敏捷,伸手抓住一棵樹,沒想到那棵樹看着結實,竟是已經死了數十年的樹,林鈺一碰就成了灰了。若不是小白扶了她一把,說不準就要滾下去了。
就算是這樣,她雪一樣白皙的皮膚也被劃了長長的一道,滲出了殷虹的血珠。她也不在意,等穩下身子來,便繼續往上爬。
“算了,過來,我揹你上山。”小白看她緊抿着的脣,倔強的眼神,心下隱約作痛,原本的打算早就消弭了。
“我——”林鈺看了看山頭到現在的距離,想想小白所說的還有一個山頭半的距離,也猶豫了起來。
“別猶豫了,上來吧,我揹你走,一刻鐘多點就能過去。”小白嘆氣,對林鈺伸出手,“或者我抱你上去?”
林鈺這會兒怎麼有心思說笑,白了他一眼,伸出手去。果然小白的速度非常快,完全不是她能比擬的,只是還沒走到地方,林鈺就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等到林鈺轉過一片山麓,迎面就是被一支長槍釘在樹上的唐傑屍體,身體上傷口無數,原本鮮紅的血早已經凝固成了黑色,可他的眼睛依舊圓瞪着,憤慨和怨恨清晰可見,竟是死不瞑目。
唐傑如此。其他人種種慘狀自不用說。見此人間地獄般的情景,林鈺往後退了一步,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小白也無奈,跪坐在地上,把她抱在懷裡,慢慢的拍着她的背,好半響林鈺的哭聲才慢慢弱了下去,漸漸止住。
小白輕輕嘆息,正要說話。卻突然收斂了臉色,林鈺臉色也微變,輕聲道。“好像有人來了。”
小白也點頭,“確實有人來了,而且好像是張家的人,咱們先稍微躲藏一下。”
說着,一把抱起林鈺躲在一邊樹上。離得雖然不近,倒也不算遠,能透過樹枝間觀察對方,也能聽得見說話。
“我不知道咱們隊長怎麼想的,殺都殺了,每天還叫我們來查看情況。不是白費功夫嗎,明明人已經死乾淨了。”一人道。
另一人對這苦差事也是十分不滿,“我說咱們隊長就是看咱倆不順眼。折騰人的,每天爬山都少不了兩個時辰,下山還要兩個時辰,來回四個時辰就爲了看一眼這人間地獄,連一文錢的補貼銀子都不發。”
“好了。抱怨也是白抱怨,咱們趕緊看下走吧。”那人對這項任務十分不耐煩。隨便看了看後就走了。
“明明就是白看,哪裡有人?便是有什麼餘孽,人家還能讓咱倆個人發現了?”另一個人漫不經心的道,四處看了看後,扭頭和另一人走了。
“殺不殺?”聽着那兩人腳步漸遠,林鈺突然開口,然後看向小白,其實如果想要動手,林鈺是不成的,還是要靠小白。
小白聽得林鈺開口,心下十分吃驚,林鈺的性格他是知道的,心腸不壞,外柔內剛,隱忍冷靜,很少有衝動的時候,更何況是殺人。素來便是丫環下人有什麼不是,青青要責罰的時候,林鈺多是幫着求情的。
事實上不僅林鈺反常,便是小白,雖然在江湖上見多了生死,也習慣了生死,也很有殺人的衝動,竟也猶豫了一會兒,方道,”不行,殺不得。這兩個小卒子無足輕重,但是一旦死了,對方就知道還有漏網之魚,未免又要風聲鶴唳起來,按時間來說,那幾位暗衛大哥這會兒還沒到京城。”
林鈺如何不知道這裡面的道理,聽得那兩人步履遠去,半響方嘆道,“到底今日之禍,也有我的錯處,如果不是我多事指出了姜凝雪的不妥,唐傑大哥他們也不會遭此劫難,身死異鄉。”
“你是個聰明人,又何必過於苛責自己?”小白知道她有心結,勸道,“這天下的事情,好或者壞誰能算計的清楚,如此結果究竟也不是一件事能造成的。再者,如果真不知道張陳兩家的異心,朝廷沒有防備,他日一旦烽煙再起,多死的百姓只怕千萬。”
話雖如此,林鈺心裡也明白,可到底也覺得自己總不能免了乾洗,嘆息了一會兒。因不敢燒香留下痕跡被每日來巡查的人發現,行過禮紅着眼眶走了。
此時京城裡的殷素素正有點上火,不少外地的情報都有了延遲,而自己弟弟和義妹那邊的情報竟是一直都沒送到,拖了五六天了。按理說,在她管理之下是不會如此的,只怕有什麼事情發生。她雖然已經派了許多人馬出去打探消息,可是那些人也不是立時能報上來的。
殷素素正打算再梳理一下各地的情報異常,門口有人來稟報,“夫人,宮裡來人了,蘇公公並幾個宮女內家的。”
早不來,晚不來,這會兒來?再不耐煩,殷素素也不能把宮裡來人拒之門外,冷笑了兩聲,卻換了個柔和的表情,道,“請他們喝茶,我換過衣服就過去。”
如今天熱,殷素素在家只穿着白綾紗的衣裙,頭髮也隨便紮了一下,確實不適合見客。她身邊的丫環見機都快,見她要換衣服,早捧了衣服釵環妝鏡等物候着,又幫她梳了個相對簡單的髮型。
因此不過五分鐘,殷素素就換了衣服見那蘇公公,蘇公公是皇后身邊的大內監,無論如何都要賣他一個面子。
不過蘇公公此來可真沒什麼事情,只是宣佈皇子公主們要去別宮園林裡度夏,殷素素暫且不用進宮教授十一皇子和十三公主了。另有些珍貴賞賜,表達了皇后對殷素素這段時間教師工作的表揚之意,並鼓勵殷素素再接再厲,在秋天繼續優秀的工作。
蘇公公所說,都是些陳詞濫調,十分無意義,殷素素心裡大罵蘇公公和柳皇后,又不是不讓她教授兩個小毛孩了,說什麼廢話耽誤自己的時間?如果真是想讓自己稱意,乾脆點不要自己教那兩個孩子多好,自己忙得很,哪裡有時間管教小毛孩?偏生裡面還有皇帝和太子的面子,又有皇后常派人探問,她也不好偷懶,其實心裡早不耐煩了。
只是心裡再不耐煩,面上也不能漏出來,還要好生應付敷衍,這就更讓人鬱悶了。蘇公公坐了半個時辰才走,臨走的時候袖了一袖子金銀,滿載而歸。其實這是夏季的慣例賞賜,女眷能得皇后身邊的大太監親自來頒賞,這其實是非常體面的一件事,別人求也求不來,不知道多羨慕殷素素呢。
只是殷素素心神不定,心裡還有別的事情,覺得非常不耐煩。好容易送走了那蘇太監,又處理了幾件雜務,煩躁了一會兒,慢慢靜下心來,倒有了一點思路,察覺出了一點異動的跡象,正待着深思張家異動的因由,門口的人又進來稟報了。
那人還沒開口,殷素素就不耐煩的道,“我不是說了嗎,無關緊要的事情眼下不要報給我,報給春薇,或者等會兒再說。”
“是殷幸來了,夫人您看要不要過去一下?”那下人也知道殷素素這幾天比較煩躁,小心翼翼的道。“畢竟是您的弟弟,總不好一直奉茶?”
“這夥蠢貨!不會說我不在嗎?”殷素素扔下摺子,有點不悅道,不過很快她就調整了心態,平和了許多,“算了,是我忘了囑咐門上。”
“那,夫人你是見還是不見?”下人垂着頭問道。
殷素素看了一眼案上的摺子,雖然知道張家發生了異動,可是還是沒推斷出緣由,新一輪的情報還沒送來,一時沒個頭緒。
“罷了,既然來了,就見見吧。”殷素素招呼冬雨過來服侍她換衣服,這次換了一身家常煙柳色裙裝,白綾子小衫,繫着一條銀白絲絛,看着倒是挺清爽的。
殷幸的到來,似乎也沒什麼大事,一是表達三皇子的親近之意,而是說時值中秋,手上銀錢緊,來打秋風來了。
林鈺聽了好笑,論身份,自己是嫡出,他是庶出,論長幼,自己是長姐,那殷幸是幼弟。只有殷幸送自己中秋節禮的道理,卻沒自己給庶弟送節禮的道理。這節禮還沒送到,就開始開口朝自己要錢了。這認了這弟弟一個月,殷幸這是第三次前來打秋風要錢了。
說起來殷家當時的家底雖然不厚,絕對算不上很薄,到底也是上萬兩的家財,宅子田地鋪子都有的,殷幸一個人,無家無口的花銷起來應該非常充裕纔對。再者殷幸還經常從三皇子那裡得些外快,哪裡至於需要向殷素素打秋風?
殷素素也不是個好脾氣的,俗話說再一再二不再三,張口便問道,“你這月是第三次向我要錢了,我倒是想問問,你的銀子都花銷到哪裡去了?殷家的家產雖然不多,怎麼也夠你吃穿的不比別人差了。我上兩次又一共給你一百兩銀子,你滿京城的打聽打聽,哪家的公爵公子月錢有這麼多?都是十兩八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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