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的,長孫無病告訴自己,最好是驚訝一下,慕容海盡只是提及這些根本就不重要的事,也根本就不可能的事,而未提及,他真正的想法。
慕容海早就有意無意的想攬他入慕容家,爲他出力。就算他身爲長孫家的長子嫡孫,無法屈居人下,但是——,看來,事情的轉折,比他想到的更大。
他,該與慕容海深度接觸。
後來想想還是算了,他的小命是好不容易撿回來的,這輩子,大概是沒什麼機會去做救世主,也不曾想過救世。
江湖上的事,就交給江湖中人去處理。
偉大英明如嚴老盟主,在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定然會多加註意的,嚴老盟主雖已退下盟主之位,短時間之內,卻無法全然的鬆手,將江湖事全數交出,然後,自己逍遙自在的隱居於幽蘭谷內。
不——
他做不到。
嚴老盟主太有責任感,在他的眼中,武林新任盟主未進入新軌道之前,一切,都是他的責任。
嚴老盟主擔任盟主二十多年來,江湖上的人脈怕是沒有人比他更熟。
小小一個慕容山莊,還真是不夠看。
臨行前,柳東澤也一一確定之後,一行才準備離開。他們前腳走,有一個人後腳就跟在他們的屁股後頭。
緊緊相隨着。
有一段路,他們的確是同路的,不過,再下去之後,他們就該分道,歐陽頂卻仍舊固執的跟在他們的身後。
他,執意要找玉佛討個說法。
古道,西風,壯馬——
馬兒飛馳揚塵,後隨者莫不是吸了一鼻子的灰塵,驚閉了眼。
日落西山,他們在林子裡過夜,前無村後無店的,他們只能選擇野外露宿,放眼望去,不遠之處,是歐陽頂一行的落腳之處。
他們,仍死追着。
歐陽頂在此之前並未真正的見過佛公子柳東澤和其妻常玉心,參加這一次的武林大會,終於知曉,這對仍舊年經的夫婦,盡是柳玉佛的爹與娘。
有他們在柳玉佛的身邊,的確是讓事情更加棘手了些,不過,他是絕對不可以輕易的放手。他的名,他的利,他的權,他的勢,他未來的繼承者,都毀在長孫無病和柳玉佛的手中,這一口,讓他如何都咽得下去。
他也不打算咽。
不管結果如何,他都必須討個公道。
“他們還跟,是不是打算一路跟到長孫家去?”。
“或許吧,不過,他們愛跟就讓他們跟好了,反正又礙不到我們”。
礙不到?
長孫無我撇了龍七一眼,龍七隨他們一同前往臨安,上長孫家做客去。“就算不礙我們的事,他那種可怕的眼神盯着你,你好受的嗎?”沒知沒覺的傢伙。
龍七無所謂的聳肩。
他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不相干的人與事,他爲什麼要有感覺,就算歐陽頂把兩隻眼珠子都瞪出來,也不關他的事嘛。不過——無我既然提及,那他最好回頭仔細的看看歐陽頂到底是用什麼樣的眼神盯着他們的,要是讓他晚上做惡夢,他可是會去找他們好好聊聊的。
事情始末,他有聽說。
果然,人太執着,活得就是辛苦。
本來嘛,開開心心的回家去,過自己的日子多好,把不該有的仇恨死命的記在心裡又不會讓自己多長塊肉。
“玉心,玉佛,你們快過來,魚已經烤好了,一人一條”。柳東澤扯着嗓子招呼自個兒的妻女,他的手中的確烤着三隻魚,也就三隻,算好了他們一家三口一人一隻的,至於其他人,有手有腳的想吃,請自便。
馬揹着的袋中也有些許乾糧,就是爲了預防這種前不着村後不着地的時候準備。還有一些是柳東澤體貼爲妻女準備的小零嘴。
那也僅是她們母女倆的小零嘴。
其他人若想染指,死之一字。
用過晚膳,各自睡下,長孫無病擁着玉佛,手,緊握着她的,而後,閉着的雙眸,久久才睜開。
黑眸,染上些許紅暈。
他,看到了。
看到了他與她的未來。
並不平靜的過程,與讓人心揪的未來。
是因爲他和玉佛的開始太過平順了,所以,上天要給他們過份的考驗嗎?
長孫無病不動聲色,心情,卻一度的跌入了谷底,擡頭,望天,無語。
天際星子,閃耀光輝,卻無力回答什麼。
月娘悄隱。
長孫無病輕輕的將熟中的玉佛安置好,欣長的身軀才起,輕輕的,呼出一口氣。他看到的未來,並不一定就是即定的,或許,從中有些特別的東西會改變了什麼。
只是——
一旦改變,是不是他和玉佛的結局也會因此而改變。
他無法容忍。
所以——
擡頭,用力的吸進一口氣,好吧,就隨着安排一步一步慢慢走吧,人生之路,也就是這樣,能看到自己的未來,還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他苦笑的看着自己的左右手,如果可以,他寧願只當個平凡人,連看別人的過去與未來的興趣都沒有
長孫拓守夜,守下半夜。
歐陽頂卻一夜未慮,他死盯着長孫無病和柳玉佛,他們之間無論任何一個,只要被他逮到機會,他一定不會放過的。
他,要狠狠的回報他們。
月黑風高,很適合做壞事。
不過,歐陽頂盯了半天,連眼睛都快要盯瞎了,還是逮不到機會,除了隔三差五的與長孫拓的視線對上之外。
一個狠瞪,一個冷淡,而後淡淡錯開。
除此之外,還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了。
“歐陽伯伯——”,突地,有聲音從歐陽頂的身後傳來。歐陽頂嚇了好大一跳,臉上卻儘量的表現出無事一般。
他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到的東西,呃,人,此時此刻,盡然神出鬼沒的出現在他的背後。
長孫無病何時有這等能耐,爲何他不知道。
“你——”。
長孫無病一臉笑意,柔柔的,溫雅依舊,“歐陽伯伯,無病知道你對無病和玉佛有着極大的不滿,不過,無病問心無愧,玉佛也不曾做過什麼,她或許任性,卻從來不會無理取鬧”。事情沒有犯着她,她從來不會主去的去惹事生非。
一般人也會的不是嗎?否則,怎會有一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名言呢。玉佛也是平常人,她的所作所爲,自是沒有錯。
“她是你的妻子,你當然幫着她說話”。歐陽頂豈是如此輕易就能被說服的,“她就是一個小魔女,沒有半點醫者之心,我兒子的腿沒用了,這輩子再也站不起來了,你知道嗎?”。
“知道”。
歐陽頂表情一寒,眼露殺意,“今天,我也要讓你們嘗一嘗那種滋味,看看到底是不是很好受”。話落,掌出。
長孫無病急速後退一步。
“歐陽伯伯,各人各命,歐陽兄經過此次大劫,他的後半輩子,也會過得如意”。
“你放屁”。又是一掌。
“歐陽伯伯應該知道無病的能力”。閃得還真的有些吃力。
“那又如何”。
“這是無病看到的”。
掌,停下。
歐陽頂死盯着他,眼中除了懷凝之外仍是懷凝,“你說你看到,我憑什麼相信,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想要唬弄我”。
“歐陽伯伯,如果你不信的話,就慢慢等着看便成”。理,是難說的。糾成一團的事情,也難以說清,長孫無病自知已盡到該盡之責,至於之後,歐陽伯伯仍然放不下心中的不滿,他也插不上手。
各人各命。
走自己的路而已。
一個閃身,他錯開歐陽頂再次襲至的掌風,一個急退,很快,退回到他們的地盤。長孫拓,從頭到尾,都淡然的看着一切。
表面的淡然,卻掩不住眼眸底的陰沉與戒備。
他,隨時隨地都會出手。
歐陽頂收回了手,那一方,不是他可以去的。就算他過去了,有那麼多高手在,他也奈何不了長孫無病。
最讓他想汪以的是,一個病得連命都快沒了的人,才經過大半年而已,不僅病好了,還擁有一身如此驚人的武學。
平常人,要練到這等身手,起碼也得三五年。
“大哥,你沒事吧?”。
“沒事”。
沒事就好。
在場的,除了常玉心和柳玉佛睡得安然,其他人早就被不遠處的聲音吵醒了。他們的姿勢未變,卻睜着雙眼看着長孫無病。
印着火花,長孫無病的臉,盡有些蒼白。
他,似乎精神不夠好
久違的家。
長孫無我和長孫拓的任何圓滿達成,帶着龍七一起回長孫家去了。玉佛與長孫無病隨爹孃一同回到天目山之上的精舍。
好好的整理一番之後,玉佛和柳東澤便直接投身在精舍後方的藥房裡,通常,他們都是在裡頭研藥的。
翌日,柳東澤便出門了。
聽說,是爲了去尋一種藥材,極特殊的藥草,普天之下,只有一處地方有。[網羅電子書:]
他需要親自跑一趟,前後加起來,至少八天。
這期間,因爲藥材未齊,玉佛也不能再繼續下去,只好先停下手來,將精舍前後的地整理妥當,再種植藥材。
山裡的清晨,格外的寧靜,鳥兒唱着曲兒,喚醒沉睡的人兒。迎來溫暖的陽光,照射着每一寸土地。
常玉心下山去了,她需要買一些必需品。長孫無病想一同下山好幫忙,卻被常玉心婉拒,今兒個,精舍只有他們夫妻在。
他陪她鬆土,陪她澆水,再陪她一起挑種子——
生活,很悠閒,也很充實。
長孫無病甚至覺得,就算在這裡住上一輩子,也不會無聊,絕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玉佛——”。
“嗯”。
“你覺得住在這兒好,還是回長孫家好?”。
“爲什麼這麼問?”,手裡,在拔弄着種子,用她的眼,細心的挑選每一粒精良的種子。
“如果你喜歡這裡多一些,那以後我們就在隔壁搭建另一棟小屋,然後,和爹孃住在一起好嗎?”。
“好啊”。
可真好說話呢。
長孫無病輕笑。
寧靜的空間,也總有不速之客,吵吵鬧鬧的聲音,急切的腳步聲,傳入他們的耳中,驚了他們的安寧。
不一會,便有人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一羣加起來,總共有十七人之多,一襲軟榻,上面擡着一個臉色蒼白的已經看不到血色,呼吸慢的快要查覺不到。
長孫無病甚至有一個錯覺,他以爲,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就這麼沒有生命力,隨時隨地有可能吐盡最後一口氣,然後,與這個世界,與所有愛他和他所愛的人道別,然後永遠的開,再也沒有機會回頭。
玉佛僅是擡眸看了一眼,便再度專心於她的手上。
“柳姑娘,柳姑娘——”。
“在下是唐門弟子唐慶,請柳姑娘對敝門二少主施以援手,敝門一定有重謝,懇請柳姑娘”。
“我不救”。頭未擡,未未視,輕巧的聲音,飄至。
她,不救。
唐門十七人,赫然在地,他們從四川路途遙遠的來到這裡,只爲了讓她救救二少主,她盡然不肯動手。
上一次,大少爺也是被她救好的,這一次,二少爺來了,她爲什麼就不救了呢。
“柳姑娘,上一次柳姑娘也救了敝門的少主,這一次,還請再施已援手”。
“你們馬上離開”。嬌顏一沉,“既然你們的大少爺是我所救,就沒有現由再把你們的二少爺擡到這裡來,同是一家,還中同一種毒,四川唐門都是一羣白癡嗎?”。
聽來,的確是相當的白癡。
只是——
一向善長毒與暗器的唐門,已經想盡辦法,可是,就是救不了,只好擡着快要入土的二少爺找上天目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