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抱住頭,努力使自己鎮定,以發抖的聲音道:“神霄派長老墨玄,是不是你殺的?”
獨孤敗點頭。
“他是我爺爺,是我唯一的親人,這樣的理由夠不夠殺你?”墨香歇斯底里地咆哮。
“夠!”獨孤敗朝努力地朝前移了兩步,悽然的笑,“可是你覺得這樣就開心嗎?你已得償所願嗎?”
“對,我開心,我要你死!”
“可惜了,這種程度還不足夠殺我。如果你真的要我的命才能泄恨,那就再給我補上一劍,對準胸口!”獨孤敗將湛盧劍捧出,雙膝跪在地上,面對着墨香。
染香已嚇得不知所措。
她所見過的流血的病人也不少,不過能進飄香谷的,一般是躺着的昏迷的,從沒見過站着流血,還在說話的人,還帶着悽然的笑。
墨香接過劍,對着獨孤敗的胸口。
獨孤敗閉上了眼。
“不……”墨香的手顫抖,忽然丟掉了劍,掩面奔出。
獨孤敗倒下,眼圓睜,額上青筋凸出如蚯蚓。
染香很快恢復鎮定,替獨孤敗處理了傷口。
沒有傷到要害,但是原本的傷還未完全痊癒,這是傷上加傷。
止血後,染香剛替他綁上繃帶,獨孤敗就起身要走。
“你現在這個樣子,不能走!”染香的態度很堅決,將獨孤敗按住。
獨孤敗道:“我留下,只怕墨香會受罰。我不希望谷主知道這事,你也應該不會希望吧?”
染香與墨香情同姐妹,自然是不願她因此而受罰,可是醫者的仁慈卻不允許她就這樣放走獨孤敗。她問獨孤敗:“你要去哪裡,我送你去!”
她的表情很認真,口氣不容置疑。
獨孤敗苦笑道:“你送我去?我都不知道我將面臨怎樣的危險,我可沒工夫保護你!”
“你最好搞清楚了,現在是我身爲醫者,要保護你這個病人!你若是不幹,我寧願墨香受罰也不能讓你走!”
獨孤敗妥協。
悄然離開,只不過避不開守在院門的狼人。
——狼人已決定,暫且留守在飄香谷,如果能保護妙手回春的醫者,那他總算爲他人做出了一點貢獻。心中的負罪多多少少會小一些。
總算他跟獨孤敗有着足夠的默契,狼人沒有多問什麼,便即刻僱來了一輛馬車。
……
馬車寬敞,足夠獨孤敗側臥着躺下。
染香坐在旁邊護着他,以防馬車顛簸震到獨孤敗的傷口。
以獨孤敗的情況,她若是帶着他御劍飛行,恐怕會對傷口造成更大的影響。選用馬車,影響是小了許多,可一路的顛簸還是會使傷口更加的惡化。
但是,獨孤敗有不得不趕去中州的理由。
蕭院長的任務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鼎劍閣那裡有他的朋友。
染香已看了他半天,獨孤敗覺得很不自在。
染香忍不住問道:“你爲什麼急着趕去中州,路上的顛簸對你的傷勢很不好。”
獨孤敗笑了笑,說道:“有些人就不喜歡過安穩的日子,總要在爭鬥中生存,生死邊徘徊。”
“僅僅是不喜歡過安穩日子嗎?”
“或許不是,”獨孤敗搖了搖頭,“可是我這樣的人總是閒不住,所以總喜歡冒險,越是危險的地方我越是想去。”
他默默地沉吟了一會兒,又望了望染香,繼續說道:“可是你不同,將我送到中州後,你必須趕緊回去。”
染香抿嘴嘴脣,小聲嘟囔道:“你這個樣子,能
有什麼作爲?我留下至少也能保護你……”
獨孤敗閉上眼,他似乎已很疲憊。
就算是鐵人,也應該疲憊,在經歷了一連串的事故之後。
砰!
馬車忽然一震,停了下來。獨孤敗差點在慣性作用下震落在車板上,幸虧染香用身體將他擋住了。
獨孤敗眉頭輕輕一皺,他感覺到後腰的傷口再度崩裂了,繃帶也變得溼漉漉的。不過他沒有吭聲,他從不希望別人爲自己擔心。
染香從車廂窗口探出腦袋,問道:“車伕,怎麼回事?”
車伕是一箇中年大漢,迴應道:“姑娘,到了!”
“到了?”染香的柳眉不由得輕蹙,眼前所見,一片山野之地,荒涼的林間,光禿的枝條,半點生機也沒有。
她又問道:“這裡是中州地界了?”
車伕回答:“是!”
“你把我們帶到中州城中,我給你加銀子!”
車伕半天不作聲,似在考量,而後搖頭道:“不去!”
他的回答堅決,不容更改一般,繼續補充道:“姑娘給再多的銀子我也不敢去,中州城已是死城!我奉勸姑娘和車上的相公,還是不要去的好!”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手腳都哆嗦着。
“死城?”染香想要問個清楚,便道,“這位大哥能不能說清楚點?”
一個月前,鼎劍閣從中州除名,整個中州被魔宗的人接管。
魔宗的人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封城屠殺。
瘟疫,同時在中州城內盛行。
沒有人知道中州現在是什麼情況。
獨孤敗下了車,聽完了這些情況。
染香聽得出神,她從小就愛聽飄香谷內的俠士們將江湖上的故事,此時就要親身遇到,隱隱有些憧憬。
等她聽完了中州城的現狀,卻發現自己已動不了。
她的手還扶着獨孤敗,穿在他的臂彎裡。
獨孤敗若無其事地將她送上了車,然後下車遞給車伕一張銀票,吩咐道:“將車上的姑娘送回飄香谷!”
車伕從沒見過這麼多銀子,當下連連點頭,接過銀票,調轉馬車,絕塵而去了。
望着車轍的痕跡與揚起的塵土,獨孤敗自語道:“危險的地方,不是你這種人該來的。你是救人的人,我是殺人的人。”
……
城門緊閉,數十丈的城牆厚如堅盾,金城湯池。
獨孤敗喚出背後的影翼,“刷”的一下,登上了城牆。
城牆上有數十對交戟而站的魔宗人物,登時圍了上來,領頭模樣的小頭目喝斥道:“你是什麼人?敢擅闖魔帝之都!”
獨孤敗頗爲和善的笑着道:“我是鼎劍閣的朋友,不知中州城何時成了魔帝之都了?”
小頭目冷笑道:“你是鼎劍閣的朋友,那就不是我們的朋友了!拿下!”
一聲令下,刀槍劍戟,霓虹劍氣,真氣拳風,各種氣流一併朝獨孤敗招呼而去。
咄!咄!
所有人都感覺眼前一花,接着兵器全部不見,被整齊地釘在了城樓之上。與此同時,每個人臉上都現出不可思議的神色,這種神色漸漸僵直變冷。
只有小頭目沒有遭遇到這種變化,大聲叱道:“廢物!”
他很快就說不出話,臉色變得慘綠,因爲他發現他的下屬們的頭忽然就跟身子分離開了。
噗噗!
一道道血注涌起,一顆顆頭顱翻滾,無頭的屍體巋然不動。
小頭目的腳下彈着琵琶,顫抖地說話聲有些含糊不清:“你
……你敢跟魔帝作對!”
誰都能看出小頭目已是色厲內荏,獨孤敗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魔帝……”獨孤敗記得在神霄山會過魔帝,那是上古時的魔界統領,他心中有百般疑惑,當下問道,“中州城怎麼會變成魔帝之都?鼎劍閣到底遭遇了什麼事變?”
“魔帝三百七十二代玄孫成功解救出了神霄山封印的魔帝大人,魔帝大人出世重回了魔界,並令魔孫大人整合了鬼劍門以及地獄門、五行宮、飄香谷的殘部,攻破中州城,滅掉了鼎劍閣,駐守魔帝之都。以作爲魔界進軍人界的根據地!”
小頭目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帶我去見魔孫!”獨孤敗直接提出了要求。
“小的不敢……”小頭目雙膝跪倒,滿是乞憐狀,“魔孫大人心狠手辣,小的不敢背叛!”
“罷了,滾吧!”獨孤敗放走了小頭目。
小頭目屁股尿流地逃離之後,獨孤敗忽然“蹬蹬蹬”退到了牆邊,倚牆而立。
傷口再度崩裂,後背已全染血,獨孤敗喃喃道:“看來傷勢沒有復原之前去找魔孫是很不明智的選擇。不過這小頭目此去必會通告魔孫,說不得,只能賭上一賭了,希望魔孫並不是很棘手的人物。”
獨孤敗登下城牆,來到城內,只見處處是殘垣斷壁,枯骨殘肢,臉上不由露出幾分惻隱之色。
喀拉拉!
數十丈寬黑色的雷電從天邊劃過,直直落到獨孤敗的跟前。
黑色的電光消逝,便露出了魔孫的部隊。
魔氣鎧甲,暗黑兵械,整齊有度地排列,從城東一直延伸到城西。
這些魔宗的人高大挺拔,有着深厚的魔氣,透發出的氣息已不像是人類。他們已是進入過魔界,經過改造的魔兵,只有戰鬥的意念,絲毫不知疼痛。
然而這樣龐大數量的魔將還不足以令獨孤敗吃驚,令他吃驚的是,帶隊的人,赫然是把弟段飛!
眼神對上的那一瞬間,獨孤敗像是什麼都明白了,沉聲問道:“阿飛,你就是魔孫?”
段飛道:“阿飛,這個名字已不再存在。我是魔孫!”
“沒想到你也會心甘情願地當別人的孫子!”獨孤敗冷嘲道。
“我本就是我爺爺的孫子,沒有什麼甘不甘心的,命運真是神奇,要你我兄弟兵戎相見,果真是造化弄人!”
“你不再是阿飛,所以我也不再是你二哥,所以造化一點也不弄人。我要是跟你再稱兄道弟,豈不要稱魔帝爲祖宗了?”獨孤敗臉色一沉,猶如罩上了一沉寒霜,說道,“另外,你不是我的對手,遠不是!”
“或許吧,”段飛並不否認,“可是現在的你,絕沒有把握能在一招之內擊殺得到魔帝傳承的我,所以我儘可以暫時退下,用這些不畏死亡的戰士們拖住你,令你力竭,傷上加傷,到時候我就能不戰而勝了。”
“是麼?你可以試試!”獨孤敗握緊了湛瀘劍。
“我們不妨打個賭。我知道你一向是個賭徒。”
“賭什麼?”
“如果你能在城內支撐三天而不逃走,我就把自己綁着送給你。如果支持不到三天,你就只有隕落在城內了。怎樣,你可願意賭?”
“我賭!”
“不要說我欺你受傷,我先收回魔將大軍,給你一個時辰的時間準備!”段飛一招手,萬千條黑色閃電憑空而落,接引走了浩浩蕩蕩的魔界軍隊。他笑了笑,以嘲諷的口吻道,“這一次,我一定贏你!我以祖先的名義起誓!”
正說着,他的人就沉入了土裡,消失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