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敗回至逍遙鎮,一番明察暗訪,瞭解到這裡正是白水宮的勢力範圍,白水宮在小鎮的負責人正是顧仁風。
顧仁風平日裡只是一個茶棚的老闆,形跡隱匿在市井小民之間。
沒有人知道小鎮中哪些人是白水宮的門人,或許街邊跛腳的乞丐,混跡賭坊的混混,都是宮中的重要人物。
並沒有花多大功夫,獨孤敗就找到了顧仁風,得知宮主已經被送回了白水宮,傷勢頗重,需要調理一段時間。
獨孤敗總算放下了心。
顯然,顧仁風將宮中要事透露給他,已當他是朋友,既是白水宮的朋友,也是他自己的朋友。
獨孤敗自然也當他是朋友——只要別人把他當朋友,獨孤敗就不會吝惜自己的友情。
兩人爛醉一場,顧仁風已趴在桌上,獨孤敗卻還意猶未足。
他又去了麗人閣。
他去找紅紅。
他發現紅紅確實是一個不尋常的女孩子,她也很能喝酒。
紅紅今日的態度不冷不熱:“你,又來做甚麼?”
獨孤敗醉意有七分,不過清醒也有七分。他笑道:“難道你們不招呼回頭客人?”
“那也得看是什麼樣的人!”
“我難道是不受歡迎的客人?”
紅紅輕嗔薄怒,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裝出的樣子:“我不歡迎白水宮的人!”
她的眼中隱約閃爍着怨毒。
——如果不是因爲白水宮,她也不會被迫做這種事。
每個人似乎都有一層仇恨和痛苦。
獨孤敗不緊不慢小酌一杯酒,道:“你覺得我像是白水宮的人?”
“白水宮的人從不把來歷寫在臉上。”紅紅自然有很多法子知道他和顧仁風顧大爺論交一事。
“你跟他們有仇?”
紅紅咬牙切齒:“我恨不得殺光所有的白水宮人!”
獨孤敗挪動身子,以一個更好的角度望着紅紅的眼睛:“其實你相信我,信任我跟白水宮沒有關係,所以纔會告訴我這麼多!”
紅紅嬌笑:“說不定我還需要你幫我報仇。”
獨孤敗沒有再說話,他的脣已被紅紅封住。
獨孤敗醒來時,紅紅梳洗已畢,薄描粉黛,妖嬈之中更有幾分獨特的清純,惹火的身材配上明豔的紅妝,桃李亦不能與之爭豔。雖然或有不及非非仙子般的姿容,但卻更有一種原始的誘惑。
紅紅坐在牀邊,似笑非笑地望着獨孤敗。
獨孤敗覺得這種眼神很恐怖,不寒而慄。
只因爲這是望向愛人的眼神。
他覺得紅紅喜歡上了自己,已分不清是不是單純是一種自我陶醉。
紅紅香脣微啓:“非非是誰?”
獨孤敗道:“非非?”
“你昨晚做夢了,一直叫着非非。她是你心上人?”
“勉強算是。”獨孤敗覺得這不失爲一個混蛋應有的腔調。。
紅紅柳眉挑起,佯怒道:“既然你已有了意中人,就不該來這種地方。如果你真的愛非非,就不能讓她傷心。”
獨孤敗笑道:“你在這裡,我怎麼捨得不來?”
“臭
男人果然都一個樣!”
紅紅如春風中的一團火,是那麼的灼人。
看着她微微蹙起的柳眉,流動的眼波,紅潤的臉頰,豐腴的嘴脣,獨孤敗只覺心中又燃起了火。
他親了紅紅一口,心下一狠,轉頭破窗而出,聲音在風中飄渺:“我還會再來的!”
夜。
乘龍學院。
凌煙閣。
凌煙閣是院中商議大事的地方,處在一方飛瀑之上。遠遠望去猶若凝煙飛霞,恍如飄渺仙閣,若隱若現。
閣中太師椅上一黑髮老人道:“三日後便如此行事,散會!”
席下一干白鬍子白眉毛魚貫而出。
黑髮老人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只要見到他第一眼,任何人都不會覺得他是一個平凡的老人。
他的臉只有微微幾條褶皺,每一條皺紋刻進的不是滄桑,而是深邃。除了頦下飄飄的是花白鬍子,便再無衰老跡象。他的頭髮烏黑油亮,眉毛也濃如黑墨。他那雙眼睛尤其令人注目,深湛的神光之後似乎流動着一泓幽泉,幽遠寧靜。
老人道:“朋友,請現身吧!”
一個青色人影破窗而入:“蕭院長果然厲害,躲在外面都給你發現了。”
老人正是乘龍學院院長蕭凡。
蕭凡道:“多年不見,小友越發的丰神俊朗了!”
“丰神俊朗”的人正是獨孤敗,他胡亂找個座位坐下:“老頭子不用跟我客套,你心中不知已將我罵了多少遍。”
“豈敢,豈敢!三年前小友奪得四大學府會武桂冠,之後又挫敗五聖地,正是人中之龍,風雲一時的人物。”
“就算是言不由衷,我聽着也舒服。蕭老頭,你是我師叔蕭不歸的晚輩,與我也算是平輩論交。我就開門見山,我這次來借一樣東西。”
蕭凡仍然懶懶地坐着:“乘龍學院的公物一向不外借,不過,既然是獨孤小友,我們還有的商量。不知所借何物?”
“有什麼能飛上天,不,是飛上神界的法寶?”
蕭凡道:“老夫憑什麼借你?”
獨孤敗站起,走到蕭凡身前,詭秘一笑:“你不肯借,我就只有偷了。”
蕭凡哈哈一笑:“以小友的本事,偷取乘龍學院只如探囊取物,何必來通知老夫?”
獨孤敗繞着蕭凡轉了一圈,道:“你認爲通知你了我就不能得手了?”
蕭凡道:“小友既已改過自新,自然不會再行偷竊之舉。”
“那倒未必,改過自新倒是真的,但有可能改得更加可惡了。”
“可以借你法寶,不過你得幫老夫一個小忙。”
獨孤敗笑了笑:“想不到院長這麼看得起我,恐怕不是小忙這麼簡單吧?”他忽然提高聲音:“不知暗處的朋友有沒有意思參加這個小忙?”
“哈哈……”一個仙鶴般的老人從另一扇窗躍進。他的衣服潔白,他的眉毛鬍子更白,頭頂疏疏落落如一片飛霜。
獨孤敗道:“張先生,你果然沒死,你怎麼也來了?不會也是來借東西的吧。”
這隻仙鶴般的老人正是在逍遙鎮的說書名人,不過並沒有如小尼姑所說被劈爲了兩半。
張先生道:“老頭子不能來麼?老兒我就是乘龍學院的副院長張楓。”
張楓對蕭凡道:“蕭老頭要請外人幫忙?”
獨孤敗自知外人就是自己了,道:“外人要請教先生怎麼死裡逃生,合二斷軀爲一體?”
張楓花白鬍子被穿堂風吹得揚起,道:“白癡就是白癡,你就這麼相信小尼姑的話?這世上什麼人都比和尚和尼姑要可信得多。”他不知獨孤敗真名,仍道他是“白癡”。
白癡只是笑笑。
蕭凡面色凝重,道:“這件事只能靠他,我相信獨孤小兄弟的人品!”
獨孤敗道:“獨孤兄弟就已夠了,何必加個‘小’字?”
張楓道:“原來你不是白癡。”
“在下獨孤敗,正是白癡一個。能被你這麼一個乾瘦老兒騙了,我不是白癡是甚?”
張楓向蕭凡道:“此人品性不佳,行爲放dang,焉可相信?”
獨孤敗道:“我還不一定幫這個忙,老頭竟敢當面損我?”
張楓道:“老兒就事論事,你吃喝嫖賭,哪樣不佔?”
獨孤敗笑道:“好像也沒什麼不佔,不過這就算了品性不佳?”
“這都不算,什麼纔算?”
獨孤敗道:“那可多了。那些假仁假義,表面上仁義道德,暗地裡男倡女盜的仁人君子就要比白癡我可惡得多!比如說老先生你。”
張楓鬍子都要翹到額頭上了:“老兒不跟無恥小子一般見識!”
蕭凡重重地咳嗽兩聲,打斷兩人的爭吵,道:“我信得過小兄弟!”
張楓不再說話。
既然院長已決定,他一個副院長也左右不了形勢。
蕭凡道:“這次妖龍作亂,我們希望少俠能出手!”
獨孤敗道:“‘少俠’就免了,我覺得這是一個罵人的稱呼。不如稱我混蛋或是白癡。”
蕭凡微微一笑,道:“小兄弟如此磊落胸襟,正是我輩中人!”
“這麼說院長也狂嫖濫賭?”獨孤敗笑道。
蕭凡捋了捋鬍子,笑道:“哈哈,都是年少輕狂的事了。這次事件從妖龍作亂到派發英雄帖都大有問題。首先,作亂禍首是否是妖龍還有待查明,因此老夫本想查明後再行定奪,可是前些日子有人盜用院長印章,私自派發了英雄帖。”
張楓接口道:“這人必是學院內部的骨幹成員,此舉令人捉摸不透。但乘龍學院既然已廣發英雄帖,我們也不可能收回了。”
蕭凡道:“這人居心叵測,老夫實在想不到其中原因。如果單是對付北海妖龍,乘龍學院以一己之力已可鼎力承擔,用不着請來諸多英雄。”
獨孤敗聽着,若有所思。
張楓道:“我們懷疑這人有重大陰謀,說不定與請來的豪傑之士互有勾結,要趁機端了乘龍學院!”
獨孤敗道:“你們想讓我幫忙弄清這件事,只因你們不再相信學院中的其他人。不過你們爲何選中了我?”
蕭凡道:“小友聰穎機智,本領高強,正是不可多得的少年英雄!”
獨孤敗道:“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你不臉紅,我都快臉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