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百姓見此異狀,莫不大驚,伏地倒拜,口中直呼“活神仙”云云。
獨孤敗識海中傳來天機子的密聲:“師侄謹記師叔妙諦,另外,萬萬不可告訴師兄我的下落……”
獨孤敗一聲嘆息,這天機老道倒也裝得像那麼一回事,不知內情的還真會把他當做什麼得道高人了。
獨孤敗胡亂在街邊小鋪打了尖,便決意在這繁華的都市逛上一逛。
街道邊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吆喝聲、以及那街邊賣藝的喝彩聲響成一片,販賣瓜果的小販、推銷祖傳秘藥的藥師、一步三晃的醉漢、還有那亂飛媚眼連聲嬌笑的青樓女子,倒也構成一幅比較和諧的畫面。
獨孤敗進了一家綢緞莊,換了一身衣服。金冠束髮、綾羅遍身、紫金腰帶、銀鉤長靴、手搖摺扇,打扮得跟花花公子一般無異。
當晚住進小客店中,命小二取過筆墨,在摺扇上塗鴉一首:“一住行窩幾十年,蓬頭長目走如顛。海棠亭下重陽子,蓮葉舟中太乙仙。無物可離虛殼外,有人能悟來生前。出門一笑無拘礙,雲在西湖月在天。”自相品評,頗爲得意。
心情頗佳,舞了一會兒劍,卻是日間所見街邊賣藝的尋常劍法。獨孤敗倒不覺得劍法尋常就不值一提,須知劍法中皆藏有創劍法者的苦心孤詣以及使用劍招者的些許情緒積澱而傳。
是以任何一套平平無奇的劍法,竟沒能在世間失傳,定有些獨到之處。
獨孤敗將這套【狂風劍法】來來回回舞了七八十遍,只是每一遍都給他精簡些許,使到最後只餘下單獨一招。
這一招跟【狂風劍法】的任何一招都不相同,神似而形非,乃是整個劍法之中的精髓所在。
獨孤敗腳踏九宮,意動而形靜,右手長劍斜引,左手畫個半圈平推出去,勁道之巧似進非進,手型忽然變換,或指或鉤、或拳或掌,變換之速匪夷所思,幾乎連影子都不能捕捉到。
萬千變化,極盡變化之能事,霍然間電光一閃,右手浮竹劍便如撥雲見日,從掌影拳跡中穎脫而出,其勢如神,委實是諸般劍法中不可多得的一劍。
雖然不注真力,但輕巧共冷冽一色,迅捷與厚重齊飛,沛若乘風,氣如流雲,若是注入了真力,這一劍只怕反而失去了輕靈之意。
雖無劍氣,但臨敵之際使將出來必定勝過華而無實的劍氣亂飛、虹芒縱橫。獨孤敗依據平平無奇的【狂風劍法】創出這精妙一劍,眼下頗爲得色。左思右想,終於冠上一招劍招名——【一劍乘風】。
【一劍乘風】,雖是一招,其中暗藏百八種變化,腳踩九宮之數,於不可出手之處而能出手,剛柔相濟,輕重沖和,委實妙之極矣。
獨孤敗是愛劍之士,借鑑【狂風劍法】而創出如此一招精絕劍法,心
中如癡如醉,簡直比海飲千杯更覺暢懷,當下不斷琢磨劍招的不完善之處。思忖回到【乘龍學院】後就將這招【一劍乘風】傳給自己的三名弟子,自己這個師父纔不至於被叱爲毫無真才實學之輩,騙吃騙喝之徒。
正自沉醉,房中的蠟燭燃盡,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獨孤敗霍然一驚,暗歎,劍法既是有了名稱和特定的出劍軌跡,委實就已落了下成。
興致大減,獨孤敗看了看窗外天色,月光皎白如水,已是二更天了。當下倒頭就睡,夢中卻還思忖着【一劍乘風】的妙諦。
次晨,獨孤敗付了房錢,又在城中閒逛。
本擬出城打聽一些關於神劍山莊的消息,未料在城門口見了一張佈告。
紙底殷紅如血,墨色大字顯得陰魅古怪。所書之事,道是什麼妖魔作怪,城中已失蹤了數百童男童女,訃告天下,期有奇人異士出手救助失蹤童子,賞千戶侯、黃金萬兩。
獨孤敗對賞賜實在沒什麼興趣,但依着他愛管閒事的性子,就不能不理這事了。正要上前揭告示,卻見一青衫青年從城門外一陣風般掠來,身法迅捷,搶在自己之前揭了告示。
獨孤敗見了這人,喜道:“大哥!”
青年濃眉大眼、挺拔如鬆,長身直立給人山嶽之感,隱約透露出王者風範,不是謝蒼生卻又是誰?
謝蒼生不及收好告示,轉頭望見獨孤敗,也是欣喜非常,叫道:“二弟!”
兩人一邊敘舊,一邊出城而去。
謝蒼生早得到消息獨孤敗未死,但近來頗爲忙碌便沒能去【乘龍學院】探視。他出現在此地,則正是爲了這告示上所書妖孽作祟一事。
謝蒼生行事謹慎,先於城外探明瞭童子失蹤的內情,纔回城揭告示,前去降妖,未料在此遇見了二弟。
據謝蒼生所言,童子失蹤之事恐怕是青雁峰上的妖孽所爲。至於是何妖孽、有何目的則不得而知。只是知道有數十修者欲加干涉此事,卻都失了影蹤,其中不乏有【羽化境】的名俠大亨。
兩人款款而行,至於山腳。已有一男一女在山下接應。
獨孤敗卻也識得兄妹二人世代爲謝蒼生的家臣,滿臉虯髯的男子是哥哥澹臺忠,容顏秀麗的是妹妹澹臺月。
四人一番計較,決定養足精神,半夜上山。
見得謝蒼生頗有愁苦之色,獨孤敗相詢之下,得知謝蒼生已滯留【元象峰境】逾載,仍是無法突破,遇到了不小的瓶頸。
獨孤敗笑道:“大哥何須掛懷?似我這樣,修爲盡失,倒也樂得個逍遙快活!”
澹臺月暗自幽幽嘆氣,道:“二爺胸襟落拓,自然不以爲意。但是二爺另有修行妙門,就不是少主所能相比的。”
澹臺兄妹與謝蒼生雖名爲主臣,但實則
恩若兄弟,是以在沒有外人的場合卻也不拘那主臣的禮節。
獨孤敗:“月姑娘見笑了!呃,不是早已說過,無須稱我二爺,倒顯得我像個老爺爺似的。”
澹臺月抿嘴而笑:“是,二哥!”
謝蒼生舉頭望月,似乎始終有着無限的心事。
獨孤敗自然想要分擔化解大哥心中煩惱,猛然憶起自己修爲未失時強行衝入【羽化境】一事,道:“大哥,小弟這裡有一個偏法,能助人強行破入【羽化境】,只不過略有些風險。”
謝蒼生與澹臺月同聲道:“說來聽聽!”二人目光一觸,澹臺月羞赧地垂下了頭。
獨孤敗見此情形,看出了兩人間的一些端倪,笑道:“十步之內,必有芳草,大哥,嘿嘿!”賊笑兩聲,接着道,“大哥是武人出身,應該對人體經脈瞭如指掌。經脈修行順利者,一到三重天【鴻蒙之境】,或能貫通十二正經,打通全身大脈,至此真氣運轉暢通無阻;四重天到六重天【元貞之境】,衝突任督二脈,打通十二正經的聯繫;至於七重天【元潛之境】,打通奇經八脈之衝脈、帶脈;八重天【元象之境】,打通陰維、陽維、陰蹺、陽蹺四脈,至此奇經八脈全部打通,周身血脈連接成整體,完善身體機能,氣海容量大增,甚至於肺腑猶能藏匿真氣。所以說,經脈修行得強弱不同,在此境界就已高下十分懸殊。”
“而據我觀察,大哥骨骼特異,奇經八脈十二正經完全貫通,毫無阻塞,正是萬中無一的體質。以大哥現在的修爲,足可以與【羽化初境】之輩一較高下了,只不過體質非凡卻也對應着進境的難度比尋常人更大了數倍,正是所謂有得必定有失!”
澹臺月:“這些我們都知道,二哥可還沒講到正題上,別再賣關子啦!”
獨孤敗笑了笑,道:“要是月姑娘給我點好處,說不定我就不賣關子了!”
澹臺月微微蹙眉,更添嬌嗔,早聞獨孤敗實在無賴得緊,罷了,爲了少主就答應他,看他要些什麼好處,於是說道:“你要什麼?”
獨孤敗笑道:“我也不要什麼勞什子好處,只要月姑娘笑笑,我就心滿意足了!”話一出口,獨孤敗登時覺得自己這番話實在不合時宜,在大哥以及姑娘家的親兄長面前表現得如此無賴,真個是被鬼迷了心竅。不過混蛋就是混蛋,獨孤敗倒也真不怎麼在意。
澹臺忠再也忍不住了,吼道:“小子想幹什麼!”圓睜環眼,狠狠瞪着獨孤敗。
澹臺忠憑着他和少主的關係才隱忍他肆無忌憚地打量着自己的妹子,現在說出這些瘋話來,當真是忍無可忍了。
獨孤敗頭皮一陣發麻,陪笑道:“玩笑而已,忠大哥何必認真!”轉眼看澹臺月時,只見她已羞得滿臉通紅,如燒紅的彩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