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之上,以火山口鷹眼爲中心,方圓百里皆是烏雲滾滾,不見天日,長風巨浪,席捲天地,滌盪山河。
但持續三日之後,所有異端便奇蹟般的突然消失。
湛湛藍天,驕陽似火,偶有風浪,卻也再不似這三日來得驚心動魄。平靜地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埋伏在數道防線的豪傑之士,自然不明其中緣故。唯一推測可得的,便是鯤鵬尚未復活,大禍算是暫時避過。一衆豪傑不乏心思縝密之輩,計議之下決定暫時靜觀其變,竟不撤防。
到第四日時,中原八俊才赴命前去查探,卻見鷹眼火山口已爲岩層封死,無論以何等力量都衝破不開。八俊在附近仔細查探,卻尋不見曲長老與獨孤敗的蹤跡。
又有包括段飛謝蒼生在內的幾撥人馬前後尋覓數次,仍無二人音訊。
直至七日後,方纔確定鷹眼內再無絲毫生命氣息,鯤鵬復活計劃算是被成功制止。
聚會羣豪紛紛散去,只有乘龍學院仍派有精英密切注視着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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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龍學院,凌煙閣內,蕭凡負手獨立,向窗凝視,憮然概嘆:“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爲河嶽,上則爲日星……”
忽聽得窗外一聲清嘯,自風中傳來清朗聲音:“天地雖然有正氣,不過區區混蛋恐怕是慚愧難當這正氣之歌!”
話到一半,一隻玄色身影已破窗而入,臉上笑吟吟的,正是獨孤敗。
蕭凡露出喜色:“你……果然沒死!”
獨孤敗:“僥倖而已!”
蕭凡:“如何個僥倖法?”
“此番種種,難以述說,不過院長要聽,我就盡力說個明白,”獨孤敗金刀大馬往太師椅上一座,繼續道,“你們應該觀測得出,曲長老融入鯤鵬之魂,足足花費了三日三夜。”
“這三日三夜你自然不會無半點作爲!”
“作爲也不是很大,我趕走敖遊孽龍後,在曲老頭周圍七七八八一共佈置了六十四隻陣法,不過也就依八卦之勢,踩陰陽之變而已,各個陣法勉勉強強可以相互呼應支持,合則大陣固若金湯,分則小陣各顯神通,分分合合勉強能隨我心意而已,這樣的陣法,自然入不了你老人家的法眼。”
——獨孤敗雖然說得輕巧,但事實上這三日卻是極耗心血,不眠不休而爲之。而天地間,能布成這般陣法的人恐怕也是寥寥無幾了。
獨孤敗接着道:“陣法既成,對敵之時,鯤鵬之魂的實力就等於打了個對摺!而鯤鵬之魂進入曲老頭的體內,雖然是一隻整魂,但畢竟不是原配之身體,何況經年沉寂,如此種種,諸多原因相加,實力又打了個對摺!嘿嘿,我沒料到的是,對陣之際鯤鵬之魂與曲老頭自身之魂發生衝突,爭奪主導之權,這樣一來必不能全力對付我,實力可以說再次
打了個對摺!如此算來,我最終勝過的,不過是對摺對摺再對摺的傢伙,你說我算不算僥倖?”
蕭凡笑道:“即便鯤鵬的發揮出來的實力不足兩成,能勝過它也是極爲難能。”
“實在勝得僥倖,得勝之後我重傷在身,直接從南冥離開,尋到一片適合療傷的地點,靜養了七日,但似乎現在都還沒完全緩過氣來!”
蕭凡面色和善,拍了拍獨孤敗肩頭,微微頷首,道:“你已是這次浩劫的大英雄!”
“區區虛名何足道哉,要知道英雄卻是有私心的,院長,自己說過的話應該還記得吧?”
蕭凡登時會意,卻故意迴避道:“以你師門的本事,隨便一個師兄便能助你上天了,你卻前來要我相助。其中緣故……料來你是不想因此給終南山的道士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獨孤敗心中詫異,蕭老頭怎會知道我師門來路?我的快劍純屬自行參悟,師門諸多絕技我是一竅不通,至於廣寧師兄的【浩然一氣功】,他創出以來從未在世人面前施展過……這蕭老頭倒是古怪,不動聲色的就探明瞭我的師承。
蕭凡似乎看出了獨孤敗心中所想,道:“乘龍學院想要知道一個人的來路會自然有很多法子!”
獨孤敗翹起大拇指,讚道:“不愧是三大學院之首,情報網竟然張到終南山了!”
“不敢不敢!”蕭凡臉色墓地肅然,心道,小子怕出了在天上亂子,不願給師門招致麻煩,難道乘龍學院就擔待得起如此重大的干係麼?隔了半晌,才道,“依老夫之見,助小友登天之事,須得從長計議!”
獨孤敗聰慧狡黠,怎會不明蕭凡的心意?他長身而起,顯得極爲恭敬,道:“乘龍學院乃是傳說中人蕭史所創,傳承逾萬載,這等天地偉業,豈能懼了天上的膿包?”
蕭凡霍然一驚,不止因爲獨孤敗看透了自己的心思,更因爲此子竟然無法無天,枉自稱呼諸天仙神爲膿包。蕭凡心中又好氣又好笑,若非獨孤敗這樣的狂夫,誰能說出這般話語?
蕭凡學着獨孤敗的口吻,道:“終南山的世外高人,更不會畏懼天上的膿包,你何不找他們相助?”
兩人左一句“膿包”右一句“膿包”似乎根本沒將天上仙神放在眼裡,但是話語間流露出的仍是對天界的深深忌憚。
獨孤敗之所以不找七子以及重陽子幫忙,實在是別有苦心。終南衆道本爲天界叛逆,避禍在終南山,若是自己在他們幫助之下上了天界,惹出點風吹草動,追究起來勢必會牽連終南衆道。這種事情,獨孤敗當然是死也不會做的。
蕭凡自然知道此子跳蕩不羈、膽大包天,自己助他上天指不定會捅出什麼樣的簍子,到時候乘龍學院必定會受牽連。萬載根基可能就毀於自己的手中,是以他也不能輕易出手相助獨孤敗。
獨孤敗心中別有一番計較,不上得天界,怎能查出侍劍屍身何在?雖然人已死,但情難絕。
獨孤敗焉能不追查出侍劍的下落?
看着獨孤敗如欲噬人的目光,蕭凡忽然哈哈一笑,道:“小友何必跟我一個糟老頭子較真?”
“混蛋就跟你較上真了!你要是不助我,我現在就把乘龍學院給挑了!”獨孤敗手握浮竹劍,青筋凸出如同蠕動的蚯蚓。雙腿微曲,似乎壓縮的彈簧,隨時都會發足而去,破空無蹤。
蕭凡明白,此子說到做到,而且身法一展更是少有人能及,自己是攔不住的。到時候,乘龍學院必定會給攪得地覆天翻。
蕭凡心中念頭轉得極快,左手斜引,瞬間搭落在獨孤敗身上,沛然真氣匯聚掌心,微有吞吐便能殺人奪命。
獨孤敗雖是有傷在身,反應兀自不慢,卻沒料到只此一招便讓蕭凡給拿住了,心中暗悔自己實在太過大意。
蕭凡看出獨孤敗面有難色,微微一笑,手臂不屈,一股吸力應之而生,將竹製太師椅吸引過來,掌力微吐,獨孤敗便不由自主地坐下了。
獨孤敗脫離手掌之際,連施巧勁,但兀自化不開自上而下綿密無隙的力道,不可抗拒般貼到了椅上,似乎蕭凡的勁力摻入了自己體內,避無可避。
他心中一凜,眼前的老頭絕不簡單,雖然使用出的勁力強橫之處不足道哉,但這番輕巧靈動的勁力卻是極爲罕見,老頭的真實修爲恐怕難以想象。
其實蕭凡所用的乃是自蕭史傳下的【游龍勁力】,其勁若龍,施以敵身,便如一隻青龍將之捆縛一般,勁似寬而非鬆,將展而未展,勁斷而意不斷。
獨孤敗雖曉得蕭凡厲害,猶是凜然不懼地道:“你再試試,還抓不抓得住我!”他剛剛心緒憤憤,一個不慎才被抓住。自忖以自己的速度,無論敵手是何等人物也不可能將自己在一招之內就抓住。
蕭凡:“小友且容老夫詳陳其中關鍵!”
獨孤敗修道日久,加之生性隨便,憤憤之情瞬息之間便平靜下來,端坐椅上,道:“且說來聽聽!”
蕭凡捋了捋鬍子,道:“乘龍學院素來廣招賢才,小友如今威名大震,如若入我乘龍學院,豈不交相輝映,相得益彰?到時候小友的事豈不就是乘龍學院的事?助你上天,自是水到渠成之事。”
獨孤敗眉毛一挑:“一言以蔽之,老頭子要拉我入夥?”
蕭凡:“正是此意!”他身爲院長,自然處處爲學院發展着想,獨孤敗降妖龍、戰鯤鵬,聲名振於當世,如若乘龍學院收得此子,更壯學院萬載之盛名。
獨孤敗笑道:“入夥而已,好辦的很,需要什麼繁文縟節就快快辦了……”他忽然瞪大了眼,說不出話來。
只因爲木門打開,一個白髮老人走了進來,赫然是已經爆體而亡的副院長張楓!
獨孤敗心中原有計算,既然狼子野心的張老兒已伏誅,自己便不公開其叵測居心,保存他生前之英明,但他做夢也沒料到張楓竟然未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