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跟他走?
喬慕不由一怔。
“去……”哪裡?
她下意識地仰頭想問,但是纔來得及發出一個單音,唐北堯便已然轉身。他擡腳越過她,徑直朝着河道的側方,大步而去。
“等等我!”喬慕沒時間細想,立馬快步跟上。
身後有“嘩啦啦”的水聲,應該是少年又想跟上來。喬慕想要回頭讓他別跟,但唐北堯卻比她更早一秒止步,猛地回頭瞪向聲源的方向。
喬慕一驚。
這回,她看見了唐北堯的眼神:冷冽、可怕、兇殘……他的眼神裡,有她從未見識過的陌生!縱使這個眼神不是對她的,她的脊背也陡然一涼。
“嘩啦!”
幸好,少年縮回水裡的聲音,讓她迅速回了神。
“走!”唐北堯也收回目光,視線順勢掃過她,說了這麼一句。
“……好。”喬慕點點頭,在開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顫。她清了清嗓子,掩飾着顫音,回頭最後交代,“你留在這裡,不要亂跑。”
少年聽懂了多少?她不知道。
她不想讓任何人跟來。
…………
兩人一前一後地往前走。
唐北堯的步子很快,喬慕幾乎小跑着才能跟上。而且這邊的路她不熟悉,唐北堯走得很平穩,她卻好幾次險些絆倒在路邊的石塊上。
周圍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暗。
他們遠離了河道,直到再也聽不到溪流的聲音。他們走入河道側方的那片樹林,這片未被開發過的林子枝繁葉茂,遮住了夕陽的餘暉,讓整個視野都黯淡下來。
路越發看不清了……
喬慕跟得越發吃力。
“……喂!”終於在又一次險些絆倒後,喬慕氣喘吁吁地停住,“我們要去哪裡?”她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這麼走下去,什麼時候纔是個頭?
唐北堯這才停腳。
周圍一片昏暗,隱約有金色的夕陽,從樹葉的縫隙中透射進來,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喬慕就這麼靜靜地望着,心跳,一點點開始加快。
他會說什麼?
說不認識她,讓她走遠一點?
還是說認識她,之前那一次的見面只是僞裝?
他們……
還能回去嗎?
“這裡沒有別人。”唐北堯終於開口,他沒有回頭,唯有嗓音淡淡地傳過來,“也就是說,沒有任何人聽得到我們的對話。”
“嗯。”喬慕點點頭。
她仍舊望着唐北堯,但垂在身側的雙手,卻暗暗地攥緊……有緊張、有茫然。在這種忐忑屏息的情況下,她甚至無暇顧及踩在腳底的碎石,無暇顧及腳底那微痛的感覺。
“我們談談。”唐北堯說到這裡,纔回過身來,負手而立,“可以對我說實話嗎?喬慕。”
喬慕一怔。
在聽到“喬慕”兩個字的時候,她的喉頭一哽,一瞬間想釋然而笑,但是脣角卻抿緊,又莫名地心酸想哭……他叫她喬慕了!
他果然認識她!他果然記得她!
他還是她的唐北堯。
“我……”喬慕憋了很久,卻只能發出一個模糊不清的單音。她吸了吸鼻子,索性低頭假裝清理鞋底的碎石,掩飾着淚意,“好啊!你想談什麼?”
她故作着輕鬆,不想把自己的脆弱和無助展露出來。
然而——
“……”唐北堯卻突然朝她吼了句什麼,然後他動作極爲迅速地過來,單手直接扼住了她的喉嚨。
喬慕根本無法反應過來。
她只能感覺到脖子一緊,整個人被一股大力後推,直到後背重重地撞上某棵樹的主幹……她完全措手不及,就連剛掩飾脫下的鞋子,還落在身前不遠處。
“……”唐北堯又吼了一句,依然是剛剛那句話。
晦澀拗口的古語,喬慕依舊是聽不懂。
“什麼……呃!”她強掰着他的手臂,艱難地發出嘶啞的聲音,但是話還沒有問完,扼住她的力道便又是一緊,攥得她喘不過氣來。
他的力道很大,掐也是真掐,她所有的拍打、掙扎,都是無用的。
“唐……北堯……我是……喬……慕!”僅僅七個字,喬慕不知道自己努力了多久,才終於說出來。她感覺到自己的臉已經漲得通紅,肺部的空氣也越來越少。
她有種瀕死的恐慌感!
他再不鬆手,她真的會死的!
“唐……”喬慕用僅存的力氣,還想掰開那鐵一般的指骨。她在想他是不是受了什麼催眠?受了什麼蠱惑?是不是喪失了理智?
但不是。
她對上一雙冷冽殘酷的眸,也是一雙無比清醒的眸。
他很清醒。
包括他快要掐死她這個行爲,他也是很清醒地在做。
“……”他朝她吼的,始終都是她聽不懂的那句話。
喬慕不想去聽了。
她也不想去揣測他到底說了什麼?她感覺聲音越來越遠,自己的腦袋越來越空。她在看到那雙清醒的眸時,她的心便跟着涼了。
何必再掙扎呢?
如果他真的想殺她……那就殺吧。
喬慕放棄了掙扎,就連她扒拉在他腕上的雙手,她也頹然垂下。如果前路那麼難,那就讓死亡,給她畫上永恆的句號吧。可就在她決心赴死的下一瞬,唐北堯卻突然鬆了手,毫無預兆地放開了她。
“咳咳咳……”
失去了他的鉗制,喬慕的雙腿一軟,直接順着樹幹滑下去,喉嚨又痛又澀地咳出來。
“……”唐北堯的聲音居高臨下地傳過來,這回說了句新的話,但依舊是她聽不懂的語言。
喬慕沒回答。
她現在的狀況,真的沒有辦法回答。
“咳咳咳!”她癱軟在地上,咳得一臉的眼淚。而就在這個時候,唐北堯才從旁蹲下來。他離得很近,從他的位置,可以將她的狼狽一覽無餘。
“你……”他這才重新開口,蹙了蹙眉,聲音和麪色都有毫不掩飾的詫異,“我剛剛說的……你真的都聽不懂?”
喬慕把臉埋入膝蓋中。
她現在說不出話來,也不想這麼展露自己的狼狽。
可是下一秒,他便伸手過來,執拗地迫使她擡頭——
“你都聽不懂……”他重複,這回語氣卻是放軟了許多,“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