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一片黑暗。
疼痛,在她墜入黑暗之後,便徹底消散了。或者說,她在墜入黑暗之後,靈魂像是從身體剝離,再也不用理會心臟尖銳劇烈的緊縮感……
她看不到眼前的任何東西,也無法讓自己清醒。
她只能聽到某種呼喚——
遙遠、古老、陌生……
但是聽不清晰。
不管她怎麼努力,都聽不見具體的內容。
“好累啊……”
她呢喃了一聲,索性放棄了所有的努力……
…………
再醒來。
喬慕迷濛地睜眼,看到平整光滑的白色天花板,看到微微晃動的輸液袋,看到裡面正在滴落的藥水。她感覺到右手背上,也傳來絲絲的涼意……
“你醒了?”她還沒有看得更清,唐北堯的聲音便在左側響起。
左手被握了握,指間傳來他的溫度。
原來他一直坐在牀畔,牽着她的左手。
“這裡是……”喬慕舔了舔乾澀的脣瓣,掙扎了兩下,試圖坐起來。
“醫院。”唐北堯扶着她起身,順勢接了她的話,面上卻有着明顯的無奈,“你暈過去了,他們還是什麼都沒化驗出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對於“病毒”的事,不管是醫生,還是研究員,都是束手無策。
別提怎麼對抗病毒了……
就連病毒的存在,他們也化驗不出來。
所以,對於喬慕暈過去這件事,衆人同樣不知道如何處理,更不敢隨便用藥。最後,只能輸着普通的葡萄糖,先給她補充基本的體能。
“沒什麼,就是感覺累。”喬慕搖了搖頭,這種感覺,就像是半夜兩點被人叫醒,渾身都是疲憊。她看了眼窗外,判斷了時間,她暈過去的時間應該並不長。
只是……
不對,還是有變化的!
這次的疼痛過後,她感覺心臟的周圍,都微微有些麻。是她的錯覺?還是真的什麼地方產生了變化?
“怎麼了?”看她捂着胸口不說話,唐北堯的面色有些緊張。
“沒。”喬慕笑了笑,把手放了下來。
既然醫生和研究員都沒有辦法,她還是不要說的好,反正說出來,也是徒增他的擔心……
“我感覺沒事了。”喬慕掀開被子,仰頭看了看輸液袋的內容,然後把右手遞給了唐北堯,同時詢問,“白十七呢?她現在怎麼樣了?”
白十七也是被送來的醫院。
陰差陽錯,她現在也來了醫院。
唐北堯瞥了她一眼。
“她很好。”帶着些許不悅,唐北堯淡淡回答。他會意地托住她的右手,直接替她拔了針,然後按着針孔的位置,漫不經心地補了一句,“你比她嚇人多了。”
嚇人?
喬慕愣了愣。
難以想象,會從唐北堯的口中,聽到這樣的形容。
他也會被嚇到?
“我……”喬慕輕笑擡頭,本想嘲弄幾句,卻在撞上唐北堯的眼神時,笑容不由一凝。就連她剛到口的話,也一併哽塞在了喉嚨裡。
她的視線撞入他的眸底,她看到了那深邃和平靜下,潛藏的驚慌和狼狽。
“唐北堯……”喬慕低喃。她不知道,她暈倒之後發生了什麼?以至於他的眼中,還有驚魂甫定未收起。
他好像……
真的被嚇到了。
“嗯?”唐北堯應了一句,不動聲色地垂眸,目光看向他正按着的針孔。
“我……”喬慕咬了咬下脣,只覺得胸臆間有隱隱的酸澀,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沉吟了半晌,她只是喃喃地道歉,“……對不起。”
她有好多的話想說,但是看着他垂眸不語的樣子,卻半句話都不忍心多說。
唐北堯眉心微擰。
“對不起什麼?”他在下一秒擡頭,疑惑又坦然地反問。他的眼神中從未有過責怪,所以對她突然的道歉,有些反應不過來。他這一瞬的茫然,不是裝的。
“呃……”喬慕反倒啞然。
對不起什麼?
因爲她突然疼痛暈倒而抱歉?可這也不是她能掌控的;
因爲害他擔心而抱歉?這話不能說!病毒的事情,是唐北堯也束手無策的,她如果這麼說,不僅於事無益,而且會增加他的壓力……
“對不起……”喬慕琢磨了一會兒,索性燦然而笑。她半跪在病牀上,突然直起身,迅速地在唐北堯臉上親了一下,大大方方“道歉”——
“對不起我今天吃了好多東西,肯定變胖了。你抱我來這裡,很累吧?”
她的手指覆上他的手背,討好地蹭了蹭。
唐北堯莞爾。
“是很累。”他點點頭,學着她的調調,回答得一本正經,“一路上我都在考慮,要不要丟掉……”他很少這樣開玩笑,脣角帶着明顯的笑意。
“不準丟!”喬慕漲紅了臉捶他一下。
“好,不丟。”
“答應得這麼爽快?”
“丟掉以後,我們家就沒胖子了……捨不得。”
“……唐北堯!”
……
一番鬧騰。
唐北堯由着她胡來,也順着她鬧。原本沉重的氣氛,就在這種心照不宣的玩笑中,蕩然無存。
“唐北堯,”在氛圍徹底轉爲輕鬆後,喬慕纔開口,平靜地和他說完正事,“我不會有事的。”她一定能解決病毒的事,一定會保全自己。
所以,不要再擔心了……
“我知道。”唐北堯應聲,他臉上的笑意斂去,看着她的眼神,同樣換成了鄭重,“我不會讓你有事。”
這不是她該說的安撫,這是他對她的承諾。
“叩叩!”
病房的門上傳來兩聲敲響。
在得到應允後,白十七推門進來。她換上了病號服,兩隻腳上都纏着白色的紗布,走路的時候,身形略有些踉蹌。
“喬慕,你還好吧?”白十七沒走得太近,她走到牆邊上,伸手扶着,“我剛被取了點標本,先這裡扶一下。我聽顧斯庭說,你暈倒了?”
“我沒事。”喬慕搖搖頭。
她已動作自如。唐北堯恰好在此時鬆了手,她右手背上的針孔,也不再出血了。
“白十七,你坐吧?”喬慕想也沒想地下牀,擔憂着去扶白十七,“你能走路嗎?我幫你弄個輪椅吧。”在她眼裡,白十七纔算病人,白十七的情況,比她要嚴重很多。
“不不不。”白十七連連擺手,“我就是來看看你……你要沒事的話,我一會兒還得去做核磁。”
目前還沒診斷出“病因”,她只能一項項檢查都做。
喬慕面露不忍。
可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一直沉默的唐北堯,卻在此時開了口——
“不用做核磁了。”他低嘆出聲,終於鬆口,改了主意,“今晚動身,我知道他們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