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慕的呼吸一窒。
通了？
“……”她張了張嘴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特別是，在她剛打算掛斷電話，剛把所有的話都嚥下去的情況下。她真的……沒什麼話和他說。
“……”
唐北堯同樣沒有說話。
在最初的那聲“喂”之後，他同樣沉默下來。
……
於是這次的“通話”，變得尤爲詭異：誰也沒有說話，但誰也沒有掛斷。他們似乎都處在極度安靜的環境裡，周圍沒有半點的雜音，靜得……他們能聽到彼此的呼吸。
沉默，在這種心照不宣中，延續着……
喬慕的心跳在加快，她是因爲貪戀，不捨得掛斷。可是他呢？
…………
良久。
唐北堯終於開口，率先打破這種沉默：“你再不說話我掛了。”輕描淡寫的一句，他的聲音依舊低涼冷清，從中聽不出什麼情緒。
喬慕抿了抿脣。
從頭到尾，她都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在聽到他說這句話後，縱使她的心中有萬般不捨，也只能一點點地把手機從耳邊移開……她想按下掛斷鍵。
可是指尖還沒碰上屏幕——
“吃到苦頭了？”唐北堯的聲音，繼續從聽筒中傳來，不緊不慢的，“才離開一天，你把自己搞成什麼樣子？”他以居高臨下的口吻，冷然問出這句話。
喬慕一怔。
“你……咳！”她這纔開口，清了清嗓子，掩飾住聲音中的低啞，“你怎麼知道是我？”而且他話中帶着的深意，又是什麼意思？
唐北堯沒回答。
他在聽到她的聲音後，明顯停頓了一下。他在電話那段，似經歷了一番隱忍和剋制，才緩緩着繼續詢問：“……你受傷了？”
“沒有。”喬慕下意識地反駁，她繼續清了清嗓子，把嗓音中的那幾分虛弱，也一併掩飾過去，“我就是遇到了點麻煩，沒關係，不用你幫忙。”
她特意說得輕鬆。
而唐北堯那邊，似也沒有追問的意思。
“呵，”他的哂笑，從聽筒中傳來，停了停之後，丟出兩個字的評價，“活該。”
接着，電話便被他掛斷。
喬慕停在原地，她愣了許久後，才自嘲一笑，垂下手來。她從未被唐北堯這樣對待，而現在這樣……她只覺得心裡又酸澀又欣慰。
他討厭她。
也好，他帶着這樣的情緒，她才能安然離開這個世界……
“咔嗒！”
一聲細響，手機被喬慕砸出去，撞上對面的集裝箱鐵板，然後又落在了地面上。她徹底放棄了求救的機會，反正，她也找不到任何人來施以援手。
…………
不知過了多久——
“沙沙……”
她的側方，傳來腳底摩挲着沙土的聲音。有人在向她走近，腳步沉穩、均勻……喬慕癱坐在那裡，頭也沒擡，眼也沒睜，只有心一點點地涼下來。
那個人醒了？
現在，又要輪到她作爲弱勢方了？
“別過來！”喬慕開口。
她的手緊緊握拳，按住身側的地面。她儘量的屏息凝神，忍住身上的疼痛，讓聲音保持着平靜清晰，這樣才能和對方平等談判。
而那原本接近的腳步聲，果然就停了。
“你聽好了。”喬慕繼續開口，“想要帶我走，就先放了我朋友。我不知道你們有什麼計劃，到底想找我做什麼，但是你們想強行帶走我的話，還不如原地殺了我。”
“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你現在就能殺了我。”
“我不怕死。”反正，我也活不了了。
……
喬慕說完。
從頭到尾，她都是閉目凝神，沒有睜開過眼睛。她已經無法用身體對抗對方，現在所能做的，也只是在氣勢上壓制對方。
對方沒說話。
“沙沙……”
然後，他像是選擇了妥協，腳步聲重新響起，卻是轉向了另一個方向，離她越來越遠……
…………
又過了許久。
喬慕坐在這冰冷的地面上，靠着冰冷的集裝箱，只覺得整個身體都在越來越僵。她像是被丟棄在這裡的垃圾，隨時可能被命運清理。
直到——
突然！
一道刺眼的強光，照射了過來，正對在了她的眼睛上。
喬慕睜眼，但是逆着光，卻看不到來人。她只能看到一個黑色的輪廓，極速地朝她的方向跑過來，而且用的，還是她相當熟悉的嗓音：“這裡！我找到她了！”
是顧斯庭。
他一邊奔跑，一邊欣喜地朝旁人呼喊。
他很快跑到她面前，氣喘吁吁地停住。
“小慕慕，可算是找到你了！”他笑嘻嘻地蹲在她面前，努力平復着呼吸，“這裡實在太大了。彎彎繞繞的，天又這麼黑，差點跑死我……”
他用手掌扇着風，並沒有發現她的異樣。因爲她的傷是撞擊後背，表面上看不出來，所以，顧斯庭幾乎是看不出她受了傷。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喬慕訝然擡眸，面色不由一喜，連忙接着懇求，“你趕緊派人找翩翩！她被帶走了，應該就在附近，你們得小心……”那個叫“沉”的人。
喬慕試圖提醒，但話到一半，便被顧斯庭打斷。
“知道，已經去找了。”他迅速地點點頭，在想要拉她之前，又蹙眉補充，“剛纔北堯沒有找到你？”
“啊？”喬慕一愣。
“他進來過，但是走了一圈，又出去了。”顧斯庭已繼續往下說，兀自嘟囔，“既然沒有找到，怎麼就又出去了？”
“……他來過？”喬慕脫口而出。
她的心裡不由一驚。
那剛纔的腳步聲……
“你不知道？”顧斯庭的神情似乎更錯愕，“還是他故意……”
“顧先生！”這回，顧斯庭的話沒有說完，便有下屬急匆匆地跑來，在旁邊請示，“我們在倉庫門口發現一個昏倒的男人，怎麼處理？”
“什麼樣的？”顧斯庭好奇仰頭。
“呃……不認識他，高高瘦瘦的，看起來像是被打暈的。他穿着一件暗紅色的袍子，身上有被狠揍過的痕跡……”下屬如實彙報。
喬慕面色訝然，心中的猜想，卻是越來越明朗。
那個“沉”，其實從未清醒過？
腳步聲……
是唐北堯的。
“喲，揍暈的？小慕慕，你厲害了啊！”顧斯庭打趣着讚賞，說話的同時，順勢擡手，拍在了她的肩上。
他沒有太用力。
但是，喬慕也承受不住這樣的力道，她的臉色一白，被顧斯庭這麼輕輕一拍，直接拍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