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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啊?”

我有點納悶。

那個人轉過身來,小屏幕上映出他的面容,因爲屏幕也舊了,看得不是太清楚,可是真是不能不承認,就算是站在那裡不動,也讓人覺得他身上有種流動的東西,和旁人完全兩樣。這實在是個標準的……美男子。

沒辦法,搜腸刮肚我也只能想出這麼一句話來形容他長的怎麼樣。從小我就沒有什麼語言天賦,而且有個小毛病,一遇到什麼急事,遇到生人,腦子就越顯得不夠使。

可是這個人,我好象不認識啊?

他微微仰起頭,露出笑容,牙齒雪白整齊,黑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我的心好象跟着就漏跳了一拍,聽見他說:“不認識我了?你的記性還這麼不好。”

我認識過他?我怎麼沒有印象?

他沒等我反應過來,他說:“我是李漢臣。”

李漢臣?這名字聽起來真耳熟啊……

等等,他說他是,李,李漢臣?

我目瞪口呆的站在門裡,就算是現在星際聯邦主席站在我門外來進行親善訪問我都不會這麼的震驚。是不是我還沒醒?現在我還是在做夢?

擡起手來在臉上擰一把,疼。

疼就不是做夢。

這個李漢臣,是我認識的那個李漢臣嗎?他,可是……長的和記憶中的樣子不大象啊,雖然我已經不太記得記憶中他的模樣,但是。不過仔細想想,我也真的不太記得李漢臣到底是什麼樣子了,這個人的眼睛眉毛,倒還真的很象我兒子。呃,或者應該說,我兒子的眉毛眼睛,長得很象他。

“不請我進去嗎?”

我覺得手腳都找不着在哪兒了,嘴裡答應着:“是,是,請進來。”

他笑出聲,就算是在小小的屏幕上,那個笑容還是帶着:“你不開門,讓我從哪裡進?”

“啊,是是,我這就開門……”

我摸了好幾下才摸到開門的開關,按了一下按鍵。

房門無聲的向兩旁滑開,那個人就站在門前,成熟穩重,風度不凡,氣勢逼人。相比之下,他那種肯定是萬中無一的長相,倒顯得不那麼突出了。

“好久不見了。”他倒也很大方,擡起手來摸了摸下巴:“這纔是我的廬山真面目,那時候是情勢所迫,不得已做了易容的,你認不出來也很自然。”

我盲目的跟着他笑笑,然後纔想起來說:“快請進吧。”

我退了一步,他踏進屋來。本來還算寬敞的屋子,多了一個人,突然變得又矮又窄,似乎連氣都不夠喘了。我揉揉眼,越看越覺得這個人實在……這麼突兀,和我們這間小屋子這麼不搭界。他穿着件銀灰色的風衣,站在那裡怎麼看怎麼挺拔,就算是去赴什麼正式宴會也絕對合適,絕對沒一點兒不妥當的地方。

“那個,你……要不要喝杯水?”

他點頭:“也好。”

我接了杯水給他,他接過去,我又說:“你,你坐吧。”

他一笑:“怎麼了,我這來的太突然了是不是?”

我連連點頭:“就是,你怎麼突然就來了,就跟從天上掉下來似的。”

他把水杯放下:“可別,我開車過來的,要是從天上掉下來,那現在可還怎麼坐在你這裡啊?我該被送到醫療中心去了。”

我也忍不住一笑:“最近聽說好幾起陸上車事故,現在飆車的人實在太多了,自己車毀人亡不說,還連帶着路人遭殃。”

他轉頭看看屋裡,又拿起桌上的方便杯子看看:“你也是剛搬進來吧?”

我反問他:“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你是怎麼找來的?”

他還沒說話,房門一響,兒子睡意朦朧的聲音傳出來:“媽,你在跟誰說話?”

我一愣,兒子從裡屋探出頭來,看到屋裡多了個人,也愣住了。

屋裡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顧不上說話。

其實,我們都不算陌生人。他……兒子不認識他,可是,他卻可以算是在這世上,除了我之外,和兒子最親近的人了。

靜了一刻,兒子先開口:“媽,有客人?”

話雖然說的很平靜,但是他從小長這麼大,我們的世界中只有我們母子兩個人。從來沒有什麼親戚朋友進入我們的小天地。這個人,真是破天荒的頭一個。

我點點頭,可是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介紹。

李漢臣站起身來,走到兒子跟前,仔細的看着他。

兒子一看就是剛醒的樣子,剛纔我叫他的時候他還抱着枕頭睡的正香,現在還只穿着背心褲衩,背心的胸口還有一隻手工縫上去的小胖熊,頭髮亂亂的,光着腳。

看着他,再看看站在他身旁的李漢臣,我不得不承認,遺傳這東西真奇妙。彼此都陌生的兩個人,之間卻存在着奇妙的血緣牽繫,扯不開,割不斷。

兒子也疑惑的看着李漢臣,當然是看不出什麼端倪來,又把有點疑惑的目光投向我。

我心裡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似乎什麼都有一點,全混在一起,難辨悲喜,又有巨大的疑惑。他是怎麼來的?他是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的?他……是來做什麼的呢?

我猜疑着,李漢臣向兒子伸出手,向對待一個成年人一樣,溫和又坦率的說:“你好,我是李漢臣。”

兒子有點靦腆的一笑,臉蛋兒紅紅的。這還是頭一次有人這樣正式的和他介紹自己,把他放在一個平等的地位上。他伸手和李漢臣回握,小聲說:“我叫李正,不過媽媽都叫我小白。你……”

我看着兒子怔在那裡的表情,看着他張大的嘴,有點想嘆氣。

不是兒子的反應慢,實在是李漢臣出現的太突然了。

“你說,你叫什麼?”兒子完全忘了不安和羞澀,瞪着眼前的人。

“我叫李漢臣。”他聲音柔和,笑容溫煦如春陽:“你知道我,是不是?”

兒子有點愣愣的點頭。

李漢臣握着他的手沒有放開,然後另一隻手攬住他的肩膀,把他拉近,給了他一個擁抱:“你剛生下的時候,我也抱過你。那時候你象只小貓一樣輕,臉紅紅的,連哭聲都很小。”

兒子的臉轉向我,一臉的震驚:“媽?”

我緩緩的,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