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來洗溫泉的人不多,準確的說,是根本沒有。
很大的池湯,中間還有黑色的圓石區隔,邊上攔着柏木板。無論是哪裡的溫泉,總是有股揮不去的硫磺味,水也總顯得滑溜溜的。
蕭閒的擔心並沒有實現,若謹還穿着一件薄薄的象浴衣似的衣服,把浸溼了的毛衣墊在頭上,靠着池邊,緩緩的先向探一隻腳,覺得有些燙,又縮了回來,露出有點俏皮的笑意,然後再試,撩着水澆在腳上。
蕭閒一下子就整個人跳了下來,燙的啊啊叫,伸手就去捂住那個最怕燙熱的部位。被若謹看了一眼,只覺得臉上熱的厲害,趕緊把身子往下蹲蹲。溫泉裡象是有股氣在向上衝,進來之後就覺得微微有些頭暈。
“據說,這片溫泉很有名。”
“嗯?”若謹轉過臉來。
蕭閒急忙收懾心神,眼觀鼻鼻觀心。雖然若謹是穿了一層衣服,但是溼了水之後,那衣服半透明的緊緊貼在身上,象是另一層皮膚,但卻更有遐想的餘地……比沒穿還誘惑。
“說是,傳說很久之前,這裡有一對情侶,他們的家族是世仇,但是他們卻相愛了,這段感覺被家族的人發現,很艱難……後來他們殉了情……”他本來記的也不清楚,說的結結巴巴,故事講的不精彩也沒有趣味,說到後來自己都忘了要說什麼了,停了下來。
若謹從池邊端過來一杯茶遞給他:“口乾了吧?”
這是嫌他說的話多?還是,嫌他說的難聽?
蕭閒把茶接過來,咕咚咕咚兩口喝下去。水裡飄着細細的兩片白色的菊花瓣,被茶水泡成了有點淡淡的檸檬黃色,半透明的象玉似的,嗯,也象某人的肌膚,在水裡,那麼晶瑩玉白……
不行,不能再想了。
蕭閒擡起頭,天上還在落着雪,紛紛灑灑的漫天連野。但是雪花落進溫熱的泉水裡就不見了蹤影,來不及注意,也再也找不到痕跡。池邊的石頭下半截是溫的,上半部卻被落雪蓋住了,象是蓋着一頂白色的圓形平帽。雪又大了起來,雪片象絨花般美麗。
只可惜,一切註定都留不住。
池子的那一頭又有人下了水,可以聽到有人輕聲說話,不過隔着石頭和霧朦朦的水氣,什麼也看不清楚。
“喜歡嗎?”他低聲問。
“什麼?”
“喜歡……這裡嗎?”
“很喜歡。”
還有一句想問。其實,剛纔……更想問的是,你……
喜歡不喜歡……我?
也許有的事情不用說,不過……
不過有的事情,只靠自己感覺着,或是想當然就這樣了,那不行。
“你,喜歡我吧?”
蕭閒以爲自己只是在想,可是聽到說話的聲音的時候,他愣愣的回不過神來。
怎麼說出來了?
幻覺!一定是幻覺!
“嗯,”若謹轉過頭看着他。
“我,我……”可以否認的,還有個否認的機會,就說剛纔什麼也沒有說,說他是聽錯了。可是蕭閒一張嘴,還是:“我想問,你喜歡不喜歡我?”
他懊惱的幾乎想把頭悶進水裡去藏起來,卻聽見若謹的聲音,很低的聲音,說話緩慢,卻非常清晰的說:“要是不喜歡,幹嘛要和一個討厭的人出來一起度假呢?要知道我可是放棄了一年纔有一次的帝都皇宮的重陽美食,跑到這麼冷的地方來洗溫泉呢。”
蕭閒剛纔低沉的情緒一下子又衝到了高峰,張着嘴不知道說什麼,啊了一聲,接着又說了個我字,就停在那裡發傻了。
若謹笑着起身:“你還要泡嗎?我差不多了,時間太長要不舒服的。”
他一站起來,水珠紛紛從身上淌落,白色細布的浴衣貼在身上,蕭閒半靠在那裡,目光正對上他……他……離的這麼近,形狀輪廓都看得一清二楚。還有,他的腿,真是勁瘦修長,線條太美太流暢了……
然後他自己的那個部位,唰的一聲就開始豎起旗杆來了。
若謹站在他面前,水面煙霧嫋嫋,池周白雪皚皚,雪花紛紛揚揚的落下來,一天一地都是這樣夢幻似的美景。
蕭閒聽見若謹說:“去喝一杯老酒吧,你不一起來嗎?”
“來。來來來!”他也趕緊站了起來。
別說只是跟他一起去喝酒,就是要象這溫泉傳說中的情人一樣去殉情,他也是在所不辭啊!
他慌里慌張的起身,已經上了池子岸邊,披上大浴巾的若謹忽然一擡手,一個東西迎臉砸了過來,蕭閒沒反應過來,把頭一側,只覺得耳朵邊被誰拍了一記,腦袋嘭的一聲響。
然後就是冰涼的感覺。
若謹砸了他一個雪球,看他還一副愣愣的回不過神來的樣子,揪着胸前的浴巾哈哈大笑起來。二十年的杏花酒,倒進小酒盅裡面,透亮清香,象泉水一樣,但是泉水沒有這麼香醇的味道。兩個人喝了大概小半瓶子酒,蕭閒只覺得身體越來越熱。回房間去換衣服的時候,若謹先進了屋,蕭閒跟在後頭。
轉身關了門,若謹正靠牆站着,看着他微笑。
蕭閒摸摸頭,只覺得渾身熱透了,裡面熱,外面也熱,莫名其妙的說:“笑什麼?”
若謹說:“你說呢?”
的確是,不用再說了。
蕭閒看着若謹的臉,不知道是因爲溫泉還是因爲喝了酒,紅撲撲的象是飛了一層霞色。
蕭閒的臉慢慢湊了過去,嘴脣移動的很慢,好象是在猶豫,又象是在試探。
若謹微微仰起頭來,閉上了眼。
親吻輕淺,帶着酒意的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