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重甲的士兵低着頭端着盤子來到我的桌子面前,送上了晚飯。他顯得太戰戰兢兢,都不敢往上看一眼便轉身離去了。我見狀微微一笑,對着他的背影說:“擡頭看一眼又何妨?死不了人的,多看兩眼沒關係啊!”
葫蘆島上的士兵對我這種調侃的語氣是恨之入骨,但又無計可施。自從金靈來到島上之後,這裡就一直有些騷動不安。訓練很艱苦,這個男人的世界本來就缺乏刺激,可眨眼之間來了這樣一個絕代佳人,還天天在同一個食堂裡近在咫尺處一起用餐!
俗話說秀色可餐,可還有句話叫“看得到摸不到,心如刀絞”。最近半個月以來,因爲晚上偷偷摸到金靈住處那邊窺視(其中各種特種部隊的特殊手段都使了出來)而被抓起來記過的已經有七八個了。這種情況讓我有些頭疼,因爲這必將影響到軍心,但暫時還沒有好的辦法。
我想到這裡不由微微一笑,叉起一塊牛排邊嚼邊說:“總之是你的不好。”
“廢話多多。”金靈很不滿的瞟了我一眼,挑釁地說:“那你乾脆娶了我啊,看那些兵還有沒有膽子產生多的想法?”
我哀嘆道:“哎喲,不要一次又一次地誘惑我。我可不能害你犯重婚罪入獄,再說你的前夫太兇悍了,惹不起啊!”
“又上報紙頭條了嗎?”
我聳聳肩說:“那倒沒有。寒寒竭力地壓制算是有了點效果吧,連續霸佔了二十五天頭條之後,終於休息幾天了。張揚啊,實在是張揚!你你你真是個大麻煩,我得好好想想,不然等他把日本那邊搞得差不多了,準把咱葫蘆島弄沉到海里去當水葫蘆!”
那天虹翔會放我倆走,現在想起來還有些奇怪。當然以我的過人閱歷,也並不是不可理解。但我也可以想象。尋找多日的逃妻會隨便找個男人要求帶走——即使最終的應徵者是我,給他扣上綠帽子的可能性大減。可他肚子裡憋的那團火也到了難以想象的程度,不發泄出來是不可能的。
選舉日結束後,新宿的計票還未開始,虹翔就宣佈自己獲勝了,然後立即召集新聞媒體,由其軍師宣佈了內藤康雄暗害競爭對手家眷地卑鄙行徑,同時親自帶着數千人去砸內藤康雄的場子。新宿警署地署長事先已經接到了他的警告(或者說是恐嚇也不爲過),同時帳戶上得到了一筆十倍於退休費的匯款。於是徹底放棄了鎮壓此事的打算,當天竟然把全部夜班巡警都放了假。
虹翔帶人打砸殺燒了一整夜,把內藤康雄在新宿、澀谷、池代的幾處產業付之一炬。第二天一早又率領兩千暴走族一路追殺到了京都的內藤家門前,跟荷槍實彈的內藤家保鏢遙遙對峙,並用高音喇叭對內藤家莊園進行立體噪音轟炸,要求交出龜縮在裡面的內藤康雄。
京都地警察聞訊趕來把他們圍在裡面,可隨即新京都那邊又趕來了四五千乘火車、汽車趕來的流氓(虹翔給他們每人每天開一百塊的工資。而且多半打不起來,傻子纔不來),迅速又把京都警察包圍在了中間。
警察見狀不妙叫了增援,可流氓來得更多,再加上乘直升飛機趕來的媒體記者,到了中午。內藤家門口已經圍出了一個裡三層,外三層,空中還有四五層的超大人堆,合計超過一萬四千人。涉及人物又都是位高權重,敏感得很,警察可處理不下來。內藤家出來了倆高級幹部試圖勸解。都給虹翔罵回去了。一直鬧到下午,寒寒終於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事來處理這件家庭糾紛。由國家元首來親自處理的帶家族色彩地,恐怕在大時代之後的日本還是第一遭。
寒寒騰了三天的時間來處理這件事。以她的個人身價來計算,大概給日本經濟造成了三百億以上的間接損失。在這期間,內藤家不得不招待這近萬名流氓和警察,光伙食費都出了二百多萬。可眼看三天時間要到期,無數繁重工作等着寒寒去處置,卻還沒說出個名堂來——虹翔把內藤康雄試圖綁架金靈的作爲。甚至伯爵屠戮地鐵列車地帳全部算到寒寒頭上,所以提出了許多無理要求。這兩人的關係原本就不見得好,這下子更是脣槍舌戰得刺刀見紅。
寒寒是個講正義的人,該負的責任要負,該道歉的會道歉,不該她負的責任堅決不認,發誓要與耍潑皮地虹翔周旋到底。可虹翔又有錢又有地位,而且特別不要臉,一點也不怕內藤家和寒寒在政界施加的雙重壓力,鬧得越來越厲害。寒寒不讓步,他就四處造謠,向她身上潑髒水,在輿論上給寒寒和內藤家都造成了越來越壞的影響。雖然不見得能動搖寒寒的首相地位,卻極有可能影響到開春後將補籤的鉅額軍火合約。那可是價值近百億的核心利益,內藤家終於不敢再陪虹翔玩下去了,集體否決了寒寒“堅決對抗,奉陪到底”的意見,做出了全面退讓,把內藤康雄放逐到了阿拉斯加的北極熊養殖場去搞飼料管理,外加賠償九百九十九萬損失費。達成這個協議後,寒寒氣得鼻子都歪了,摔手就走,堅決不肯向虹翔道歉並親手獻金。虹翔差不多達到了目地,所以也並不強求寒寒低頭,拿了錢後終於解散了手下,大搖大擺地返回了新京都。
虹翔從京都得勝歸來後,立即成了日本政壇的一顆新星,一個神話。他以自己的所作所爲和最終結果告訴大家:以暴力和無恥糾纏是可以獲得數倍於付出的利益的,哪怕對手是人稱鋼壁鐵山,以家風嚴謹強硬著稱的內藤世家。而在剛剛結束的地方“民主選舉”中,選上來的都是些什麼人啊!與虹翔背景相似的黑道出身者就佔了四成以上,還有詭計多端的舊GDamp;官員和一些身份可疑的“民主人士”,日本的世道頓時就不太平了。如果說日本原來的局勢象一鍋波瀾不驚地滾油,這些競選成功者的加入就象給這口鍋里加了瓢冷水,頓時就炸開了。
從虹翔凱旋那天開始一直到三月底,新京都的街頭都充滿了一支支額系白帶的“義勇軍”、“衝鋒隊”和
“忤逆組”。這些人額頭的白帶上都有各個首席議員的家徽,遠遠的一望便知。誰也不敢惹。這些部隊的人數少則數十,多到上千,總是目標明確地殺到他們主子的對手地家裡、商店和工廠等處,用最短的時間打砸得一塌糊塗。這其中未免也會產生誤傷,把一些人連同貨物機器一起打得一塌糊塗。地方警署管不起,而警視廳遞交上去的開展大規模社會治安整治行動的報告只要一到議會就給立即丟進文件粉碎機,得不到半點回應。
這種情況愈演愈烈,完全看不到結束的希望。以至於一個華裔知名時事評論家張喻剛在自己的專欄上痛苦地寫道:“這是最民主主的時代?是最黑暗的地時代!”話音未落,刊登他評論專欄的報紙編輯部就被一夥義勇軍砸得稀爛,本人也神秘失蹤,於一周後被發現吊死在伊豆山邊的一棵樹上,遺書上寫明死因是往日嫖宿過的妓女上門威逼其與原配離婚所致。當然,這些芝麻綠豆的小新聞只在地方小報的角落裡出現一回,就再不會有人記得了。
金靈搖搖頭說:”作惡地並非他一人。作出這種種事來。只怕也並非他的本意。雖然現在鬧得這麼不愉快,但我還是認爲,他並不是那樣的人。”
我鼓了鼓掌,微笑道:“喲,喲,開始爲他說話了呀。”
“不要在我面前裝糊塗了!”金靈白了我一眼。說:“你真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的嗎?流氓上臺參政又不只是日本一地的事,全球如此!這次的政治改革搞得太失敗了。”
此時正有一個兵過來給我們上清酒。這傢伙前幾天偷了大連警察局唯一一架警用直升機,半夜突襲數百公里,摸進長春精密光學儀器廠去盜用設備研磨高精度鏡片,結果給南京GDamp;東北機動隊當場擒獲以至於回來後獲得被髮配到伙食房打雜一週處分,現在背了個外號叫長焦鳥人。說了那麼一長串。其實最簡單地說就是:他企圖盜用人家的設備和器材去自行製作一支高精度長焦防抖鏡頭,目的不言自明。此人正是個臉皮和膽量都達到一定水準的混蛋,聽到有個可插嘴與美女對話的機會便說:“對呀!現在市面上都流傳着這麼一個諢段子……”
長焦鳥人說出口後纔想起我的存在。我可是親口下達過全島官兵未經允許或金靈主動詢問不得與其交談的禁令的,該鳥人竟敢當面搭訕,簡直不給面子。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眼珠一瞪,正欲借題發揮,金靈觀察到了我地舉動。及時出言給他解了圍:“哦,傳些什麼,說來聽聽?”
厚顏鳥人觀察了一下我的神色,還是決定冒着我爆發虎威的危險在美人面前掙表現,滿臉堆笑着說:“他們說,選舉之後,政府部門一下子廉潔了幾倍。爲什麼啊?原來街上跑的地方政府車都是些東風、川路一類中低檔次的,費用卻頂得上好車的幾倍。可現在新政府一上臺,不花財政一分錢,全自動升級到奇沃六六紀念版以上了,費用也不過與過去持平,這不是免費廉潔了麼?”
金靈看着長焦鳥人,表情有些石化了——實在是聽不懂。我不耐煩地呵斥道:“笨蛋,你以爲在每個女人面前賣弄對汽車的愛好都有用?說了個冷笑話還感覺不出來,有那麼白癡——快給我消失!!”
把長焦鳥人驅走了,我三下兩下刨完了飯,站起來催促道:“動作快點,下午不是要參加大連紅十字協會的募捐義演麼?這還是你給我找的事,千萬不得羅嗦拖延遲到。”
“你就不能對我有些耐心麼?”金靈馬下臉說:“聽靜唯姐說你陪她逛街時,經常等她試衣服換鞋,一個兩個小時的等也毫無怨言的。”
我心裡咯噔了一下,見她臉色似乎不象知道更深的東西,才放下心來,皮笑肉不笑地說:“你與她不同,有個惹不起的前夫做拖油瓶,所以足以讓絕大多數神經正常的男人喪失對你的耐心。如果你還有少許可發展塑造地餘地的話。說不定我會不一樣地。靜唯也好,陳琪也罷。都是狂愛逛街和遲到的傢伙,我都忍得。”
“說得好像全天下的女人都對不起你似的。”金靈微微一笑,說:“你就沒遇到過什麼擁有值得讚許的美德,幾乎挑不出毛病的女人麼?”
“有的。”我淡淡地說:“Lennanl”
金靈的目光忽然黯淡了下來,低聲說:“對不起。”
“沒關係,你快點出來吧,我去把車開出來。”我離開了座位,一邊向門口走一邊大聲對空氣說:“你們這些混蛋都給我記住我說過地什麼話啊。亂說話的禁閉。敢動手的砍爪子。誰想活得健康長命,就最好把這女人當死人,或者把自己當死人,都聽清楚了啊!”
我成功地引開了金靈的注意力。她再次發怒了,叫道:“每天都這麼重申幾次,你煩不煩啊!”
儘管催促了她,可是美女吃飯不能象我這樣狼吞虎嚥。因此雖然吃得少,卻還是讓我等了好長時間。好容易出發,剛開出營地門口,她終於剋制不住好奇地問:“剛纔那個兵說的冷笑話是什麼意思啊?我覺得他說得那麼起勁,肯定有什麼含義纔對。”
“馬上到義演會場,你就會明白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說:“親眼看看會比較有說服力,稍微忍耐一下吧。”
這場義演由大連紅十字會主辦,大連醫學院協辦,在大連海洋大學的禮堂進行。本來這種惠善賑災的秀場,我一向是沒什麼興趣地。加上前兩個月在日本跟着虹翔參加這種虛僞應酬過多,早倒了胃口。可金靈大概是那幾個月在日本悶慌了。到葫蘆島上釣了個把月的魚也覺得無聊起來,聽到這個消息便放言“事關宇宙前線傷痛待援的官兵,還關係到這裡即將前往前線助戰的各位將士,你怎能無動於衷”。此時我才發覺她的狡猾——她專門挑吃晚飯的時間在食堂裡大聲地說出這句話,讓倉皇官兵都聽得到。別人給我上綱上線,純屬雞蛋碰石頭。可絕代美女這麼幹,效果就不同了。我忽然間感受到了全場齊刷刷向我射來地充滿了鄙視、仇恨、失望、悲傷、憐憫的眼神,同時被濃厚的殺氣所包圍。不得不苦笑着答應了她。由此看來,她的內心絕非外表那般純潔——這麼多年的世子妃沒有白當。
因爲被金靈耽誤了時間,我們真趕到時已經遲了。這次來參會是臨時起意,不是以官方身份正式參加,開的車也是地方牌歸口地,所以沒人給我們預留車位,海洋大數學家的停車場已經爆滿。我雖然駐紮在東三省的地盤上,卻從來沒參加過他償的官方活動,也一概不接見前來拜訪的地方官員。因此認識我的人極少。門口保安早已忙得頭昏腦脹,態度惡劣。他不認識我,見我的車不過是輛不值錢的老越野吉普,就大不耐煩地要我到兩條街外找位置停去。
這種小人我見得我了,不以爲怪。反正今日是陪金靈出來看演出,並不打算生事,便遵照執行了,倒是我帶來地衛兵們頗有些忿仇不平之氣。再走過來時,他們又要查票。此時我忽然想起當年我、龍二和寒寒曾跟着北外一幫人跑去國防大學混票看免費演出的事來。
當年的回憶當然值得品味,簡直可待成追憶,只是現在情況卻逆轉了:當年我們是三個人混在幾十個北外的人中,可以從容混入;而我們現在只有兩張門票,我帶來的衛兵卻有門票數量的二十倍,無論如何都是混不過去的。此時如果亮出身份,耍耍威風,一切問題甚至包括車位都會迎刃而解。可是我今日卻特別不想生事,於是吩咐衛兵們自己在外面找酒館喝兩杯,公費報銷。然後與金靈進去了。
與我所預料的情況相同,海洋大學的停車場和路邊停滿了各種各樣的豪華車輛,到處可見腦滿腸肥的新晉政客。演出馬上就要開始,他們還在外面唧唧歪歪地聊個不休,路過時聽到的十句裡倒有八句是髒話。顯得比昔日GDamp;的那些高知政家客們層次低不少。爲了防止金靈的容貌惹禍,我早讓她戴上了口罩帽子圍巾。可裹得太嚴反而引起了一些閒人的懷疑,再加上她地身材連裘皮大衣都掩蓋不住,追蹤而來的目光和閒人並不見得比往日少。我瞪圓了雙眼,迸散着殺氣趕開了好事登徒子們,拉着她上了禮堂二樓,找了個僻靜角落坐了,終於舒了口氣,說:“一路過來看到了麼?路邊停地那些車。八成以上都是奇沃六六、六九這種名車。”
金靈搖了搖頭說:“哦,你知道我不認得這些東西的,有什麼不同麼?”
我不厭其煩地解釋道:“奇沃系列都是名貴車。六六型八十萬一輛,六九型一百二十萬,超過地方政府用車標準的三倍。奇沃全系列都貴,所以算不得公務用車,以前GDamp;也只有高級部門有些低端型號。因此理論上這種車。特別是這兩種型號是不該出現在地方政界的。算了,看你還是不懂的模樣,我給你明說了吧。這兩種車被稱爲‘黑社會BOSS專用車’。長焦鳥人說的那個段子,就是暗指現在政界流氓橫行的狀況。”
金靈卻忽然噗哧一聲笑出來。我一點也不覺得剛纔解釋的有什麼錯,或者長焦鳥人地那個冷笑話有什麼可取之處,因此被她笑得極爲納悶。等她笑夠了。終於忍不住問:“你笑什麼,賣笑啊?”
這種不敬的口氣使我捱了一拳,不過也不疼。金靈瞪了我兩眼,忽然轉過頭去說:“剛纔你挾着我一路走過來,我忽然覺得你跟虹翔好象!你們兩個對待我的方式簡直是一模一樣。”
我聳了聳肩,沒有回答她。此時燈光忽然暗了下去。演出開始,我們的對話也就隨之嘎然而止了。
演出從八點開始到十點結束,我都看得饒有興味。其間有些酒喝多了的新晉政客議員們聒噪喧譁,惹得金靈一陣陣皺眉,我也當他們不存在。這場演出的水準雖比不得愷撒皇宮amp;amp;等專業,對作爲業演員的大連醫學院學生來說,也算是難得地上乘表現了。
本來挺有趣的一晚上,臨走時卻有些倒胃口。大連紅十字會的人在幾個出口處設有募捐處。本意只是自願捐款。我都摸了兩百塊錢出來,準備表示個小意思——經歷過尼布楚前線的人都知道,後方這些看起來很羅嗦無謂的東西,在那裡意味着什麼。有的時候一管青黴素、一卷繃帶就能決定一個人地生死命運。但在貴賓席那邊的出口,最早出去的幾個政客卻在那裡沽名釣譽,捐了錢還要登記,就把出口堵住了。後面的人出不去,憋了一肚子火,連聲污言不絕於口。雙方你一句,我一句地放了些狠話出來,沒罵出個名堂來。前面的憤憤然走了,後面的一擁出門,把紅十字會地工作人員擠得東倒西歪,再沒一個捐款。場裡不少死不自覺還順勢擠到那邊出口溜出去,省了不少排隊的時間和捐款的損失。
我一直冷眼旁觀着這些,老老實實地排着隊。金靈竟然連這樣純潔老實的我也要取笑:“喲,今天怎麼這麼老實啊。”
我板着臉說:“大爺我高興排隊,你想先走就走那邊。”
金靈把手從口袋裡抽出來,揚了揚手裡的鈔票,說:“算了,陪你一同表示個心意吧。”
這年頭賤人當道,好人難爲,想表示個心意簡直不容易。我們足足排了十分鐘的隊,前面的二十來人方纔走完。時間不早了,東北的早春之夜仍然極冷,誰有耐心在這裡慢慢地磨時間!我把金靈手裡地錢奪過來,連同自己的一同丟進捐款箱,匆匆走出了門。剛下到外面的樓梯轉角處,忽然被遠處一輛汽車的大燈晃得眼睛都睜不開。
雖然視力受阻,我還是一眼認出那輛瞬間爆發加速的汽車是一輛奇沃六九型,也就是說肯定是參加今天義演會的某個新晉議員的座騎。這輛車充分發揮了其機動力超強的特點,在一秒半內加速到了八十公里時束,猛地拐了一個彎準備殺出校門。可是,這裡不是高速公路也不是市區的六車道幹道。只是一條十米寬的校園道路,路上的人還不少!
多數人都驚呼着彈跳開了。但事情發生得太快。還沒等這些死裡逃生的人反應過來,罵出口來,爆發加速地奇沃六九車就出事了,剛拐過彎去,便撞中了三個正在說笑的學生,他們只聽到了急速拐彎的聲音,還來不及作出反應就給撞得四下裡飛了出去,奇沃六九車也猛的一拐,撞到旁邊綠化帶的鐵欄杆上停了下來。此時我纔看清楚牌號是“遼巳0002,看來車主還不是一般的地方議員。起碼是省議會的首席議員。
金靈被眼前發生的慘劇驚呆了,過了好一會才皺眉說:“怎麼會這樣?”
“不知道,發生得太突然了。”我東張西望了一下,看到許多人已掏出手機撥打交通事故報警,就不打算多事了。低頭看了看錶,問:“下去看一會,還是繞道取車走人?也許只是一起交通意外而已。”
“睜眼說瞎話!”金靈用一句泰嚴的地方1的天界語方言罵了我一句。又改回漢語說:“這樣地事你也好意思說是交通意外?過去看看。”
中國人好扎堆,這個羣體好千年不改。車禍一發生,現場就迅速圍滿了人。有幾個海洋大學的學生已動手把被撞飛的三個擡去了學校醫院,而那輛惹禍的奇沃六九撞得挺慘,一時沒人敢接近。在場的人議論紛紛,飛言流語地傳了好一會。忽然那車的後座裡有人用力踹車門,卻因車門變形了,怎麼也踹不開。這時才跑去幾個大學生跟着幫忙,一時還是弄不開。不過,撞得這麼狠,恐怕得要消防隊來用液壓剪處置才行。
我正生出這個念頭。忽然那邊傳來一聲悶響和脆響混雜的巨響,幾個用力拉門地大學生倒了一地,滿地都是碎玻璃渣。十秒鐘後,倒在地上的一個大學生終於回過神來,發出了怒吼:“***敢開槍,打死他***!”
形勢一下子變得複雜混亂了起來,現場的人越圍越多,遠處的學生宿舍裡也陸續傳來了齊聲怒吼和快步下樓聲。一撥撥地學生衝過來了。形勢大亂,要想在短時間內辨清是非就變得非常困難。但有目共睹的幾個事實是:那輛車莫名其妙地高速啓動,撞飛了三個大學生;拉着窗簾的後車座裡的某人認爲前來幫忙拉門的大學生有威脅,對他們開了槍。雖然沒打着人,但性質已相當惡劣。
“那個人怎麼能那樣!”金靈氣憤地說:“真是狼心狗肺!好在人多他也跑不掉,看警察來了怎麼收拾他!”
我反問道:“你認爲他就是壞人了?憑什麼這麼認爲,有充足的證據嗎?”
“我知道你愛跟主流輿論唱反調。”金靈瞪了我一眼說:“虹翔也總是這樣。可你倒說說,怎麼才能合理地解釋他地這種行爲?”
要合理地對此嚴重不合理現象作出解釋確實有點困難,但也難不倒我這種以顛倒乾坤爲己任的天才。我只走了六步——比曹值當年吟七步詩還少走一步——就得出了結論,說:“那個人懷裡正揣着一個有關國家,甚至人類命運的絕密文件啦,武器啦,設計圖啦,凡此種種。反正重要得不得了,重要得人間萬物與之相比都有如糞土。如果是那種情況,他當然有理由在可信賴的人接近前,打死一切可能窺伺這份人類重寶的傢伙。”
金靈拼命抗議:“太牽強了!絕密重寶怎麼能隨處可見?”
“是啊,我也知道不成立。”我嘆了口氣,說:“倒不是說我們隨便走走都能遇到這種巧事的可能性有多大——而是連我都不知道有這種東西的存在。所以我們還是把他定性爲壞蛋好了,省心。”
“打死他,打死他!”
“***滾出來,縮頭烏龜!”
學生們地一陣陣怒吼震天蓋地,逐漸使我倆說話都得大吼才聽得到了。察覺到吼得太費力時,我倆都閉上了嘴靜觀事態發展。海洋大學的學生當真是主觀創造力超強,迅速用魚叉做出了兩根鉤鐮槍,並擡來了一艘玻璃鋼小艇,當場用電鋸把艇底鋸了下來當塔盾。由兩個身高力壯的學生推着向肇事車走去。
那車裡的人又在窗簾後開了兩槍,被玻璃鋼塔盾擋住了。只發出了兩聲悶響,沒能造成傷害和威懾。他忽然又換了一杆霰彈獵槍,黑洞洞的槍口架在窗戶上開了一槍。玻璃鋼塔盾終於出現了一排白印,顯然再靠近就有被打穿的危險了。不過此時已到了簡易鉤鐮槍地射程範圍內,無需再過分靠近。兩個學生用鉤鐮槍掃了幾下,把窗簾鉤掉了。後面的學生早準備好了探照燈射着那邊,窗簾一被鉤掉,就有學生髮出了陣陣驚呼。
我和金靈個子都不算矮。可惜前面鑽來了一大羣東北本地學生,把我倆地視線完全擋住了,四處可站人的高處和車頂早已被搶得精光,我試圖作出一點爭搶有利地形的嘗試,竟然惹怒了一夥本來就蠢蠢欲動想找人發泄的大學生,幸好給金靈拉走了沒打起來。我給那幾個混蛋的東北粗口罵得有點冒火,走了幾步又想回頭去打架。金靈死死把我拉住說:“拳不敵少壯,你三十好幾的人了,跟那些小年輕犟什麼?我去幫你打聽。”
她這一句話突然提醒了我,我這纔想起自己已經不再年輕,屬於我的大學記憶已經是十年之前了!懷舊之情頓起,打架興致盡去。懷了好一會舊。金靈回來了,滿臉喜滋滋的說:“那些學生挺好地啊,我不問他們都要主動拉住我說……”
我立即警覺地說:“那叫搭訕,他們有沒有對你怎樣?”
金靈啐了兩口,掩飾不住得意地說:“哎呀,你怎麼跟虹翔一個德行。一天到晚都窮緊張——快坐下來慢慢聽我說,我可打聽到了不少消息,比前面這些傻呆呆站着等新聞的傢伙強多了!”
原來窗簾一被挑破,車內的醜聞就被探照燈暴露無遺。後座上開槍的是一個滿臉流血的中年男人,穿着相當奢華,還學小年輕留了一長截馬尾式髮型,一看就不是什麼好鳥。在他的旁邊還有一個被繩索捆得結結實實的女子——如果只是一般地強搶良家婦女,也許他還能打混過去。說是搞些什麼情調戲一類的。可他搶的卻是剛剛在臺上表演過天鵝舞的一個大連醫學院的院花,而且正在跟海洋大學的學生會主席交往中。
血性衝腦地學生們一陣陣地怒吼着,其勢直欲把車裡的傢伙拖出來生噬其肉。儘管他有一支獵槍護身,可這麼多人真要放起膽子一擁而上,他也只有個被拆骨撕皮的命。果然,不斷有學生拖小艇過來現場製作和加固盾牌,人多產量高,看來要不了一刻就就能做出十個以上連霰彈槍都打不壞的超級塔盾。這種東西只有一點不好,就是太重,裝上自行車輪胎都至少得四個人才能推得動,但現場最不缺的就是人。
眼看民憤激盪,將把這位不知什麼身份的傢伙活活淹死時,街上終於傳來了早該來的警笛聲。一輛交警事故車勘驗車萬般不情願地晃了進來,下來了四個看起來同樣萬般不情願的交警。儘管不情願,他們還是拿出了強力機關的氣勢,吆喝着:“幹什麼呢?讓讓,都讓開,擠成一堆成什麼話?”
有些學生有生事的企圖,但都給爲首的一個學生止住了。金靈在一邊向我解釋說那正是海洋大學的學生會長,車裡被捆着昏迷不醒頭破血流的女生就是他的女朋友。我正搖頭讚歎這小夥子沉得住氣,有大局意識時,準備勘查現場地交警已被那杆依然支在外面的槍難住了。交頭接耳了一陣,拿着對講機一陣喊——這次倒快,沒過五分鐘,警笛就連天價響了起來,先是附近派出所的警車,後面是分局、市局的鎮暴大隊,先後來了上百人,在奇沃車四周圍了黑壓壓的一圈。
然而此時圍觀的海洋大學學生已經達到了五千之衆,這一百多警察看着也沒什麼氣勢可言。因此他們一直在鬼鬼樂樂地交頭接耳,其中也有兩個警銜較高的企圖與車內的Gunnen交流,卻都迅速灰溜溜的敗下陣了。又過了十幾分鍾,終於有一個穿着皮大衣的中年男子在一羣警察的陪同下來到現場。他不與車裡地人說話。先拿了個喊話筒說:
“各位師生,我是副市長兼政法委第一書記段微。剛纔發生的不幸意外。我來地路上都聽說了。這裡先對遭遇不幸的師生表示哀悼,稍後我將會代表市政府親自到醫院去對傷員進行慰問,並及時安排最好的醫院、最好的醫生、最好的藥品、最佳的治療方案進行搶救。對於這場意外交通事故,我們的交管分局要做好現場勘驗,查出事故原因,給大家一個交待。對不對啊!”
學生中已有不少爲他剛正不阿的講話喝起彩來,然而最前面地學生會長及周圍的一圈人卻紋絲不動。等段書記的講話剛歇一段落,正準備繼續說下面的話時。學生會長站出來昂首挺胸地大聲說:“我是這個學校的一名學生,名叫朱嘉煒。我想請問段書記一句話:既然現場都還沒有勘查,您怎麼得知這只是一起意外造成的交通事故的?車裡地醫學院同學,又怎麼解釋?”
學生們聽到會長講話,頓時大聲喧譁了起來。段書記臉上不由微微變色,臉一沉道:“這位同學,你是什麼意思。你難道是質疑政府執法不公不成?”
朱嘉煒想不到段微當面就扣了他一頂大帽子——畢竟是首次面對市級官員的威逼,他不由激動了起來,雄軀劇震之下,卻迅速穩住了陣腳,冷笑道:“如今是民主社會,任何公民都有權對政權力可能的不公和漏洞提出質疑!”
“民主?小子你還不配提民主。才吃了幾年糧就出來瞎嚷嚷,不怕白白賠上小命,讓你老爹老孃爲你傷心?!”
說這話的卻不是段微——他還來不及開口。這話是車內那個滿面是血的中年男叫出來的,大概是看到援兵來了不少,膽子就壯了。他得意洋洋地說:“小子,教你個乖!大爺我就是民主選舉地代表。代表着全省絕大多數人民。你今日煽動帶領不明真相的羣衆對大爺我實施圍攻打罵,大爺就可以代表全省、全市人民,全世界的人類,定你的罪!”
他這話說出來,連段微都傻眼了。這是背後給自己幫手拆臺的超級傻逼行爲,沒一個真正浸淫政界的人會作出這種行爲來。段微有地是辦法給朱嘉煒找茬,但以他分管政法的身份,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那種法西斯社會的妄語。中年狂妄男的話音剛落。學生羣中忽然有人大叫:
“我認得他!他是遼寧韓龍集團老闆冷涌的兒子冷翠銀,諢號‘小翠’,是瀋陽的黑社會老大之一!這次選舉時他的手下端着暴力槍逼那裡皇崗區、鐵西區的每一個店鋪都投了他地票,當了省議會的首席議員!”
“誰誰,是誰在瞎嚷嚷造謠生事?站出來!”段微大怒道:“給我揪出來!”
警察們試圖擠進人羣二十米把叫喊的源頭揪出來。可學生們都巋然不動,死死地把他們堵在外邊。段微愈怒,下令道:“究竟是誰在那裡造謠生事,擾亂公共秩序?有膽子的站出來,有種說就有種承認,並且承擔相應的法律後果!”
“段書記,你這麼說的話,就是說剛纔說話的同學是造謠了?”朱嘉煒冷笑道:“既然是造謠,段書記對這個人的身份一定很清楚了。請清楚明白地告訴大家,他是什麼人,什麼身份!”
“你!”段微氣爲之一餒,隨即又換上一副不屑的神色:“年輕人,你多注意注意自己!年紀輕輕,口氣忒大了點,你以爲自己是在對誰說話?我沒有必要回應你的任何要求,回答你的任何問題。事故的勘驗和原因的調查,那是下來之後的事。你煽動這麼多不明真相的師生聚集鬧事,已經嚴重擾亂了社會……學校的教學生活秩序,還不快主動改正自己的錯誤,讓大家散開?”
朱嘉煒見與段微談不下去,立即轉過身,拿起一個話筒對圍觀人羣叫道:“段書記不願意回答我們的問題,他根本就不知道這個坐‘遼車’的縮頭烏龜是什麼人,反而在這裡口出大言恐嚇我們。同學們。能不能答應啊?!”
下面的學生就象排練好了似地,齊聲響應道:“不能不能不能。堅決絕對不能!”
我聽到了如此耳熟的臺詞,不由自言自語道:“靠,這些傢伙是不是跟虹翔去參加過新宿舉地?”
“這個學生會主席很有影響力呢。”金靈說:“剛纔打聽時,學生們都顯得無條件他。”
“聽不清啊,同學們。”朱嘉煒大聲說:“段書記和這個車裡的縮頭烏龜都聽不見啊,大家大聲點,讓他們聽清楚!!”
“不能不能不能!!”
“堅決絕對不能!!!
朱嘉煒等聲音漸歇,忽然又嘶聲裂肺地大喊:“聽不見。再大聲點!”
“不能,不能!”
“不能不能不能!”
“堅決絕對不能!”
浩氣沖霄,附近教學樓的一些劣質玻璃紛紛破碎,但此時已無人有心去觀察那些細節了。我的媽,這都搞成了大合唱,看來海洋大學的學生天生就有鬧學潮的潛力。這個朱嘉煒煽動民心的本事也相當不賴,喊到後面連我和金靈以及這次來觀看演出的一些閒雜人等也舉起胳膊呼喊起來。雖然抱有大不敬地湊熱鬧之心。氣勢卻給他助得十足。
段微和上百警察給這陣五千人咆哮震得臉色煞白,頓時改變了自己的形象和態度,邀請朱嘉煒過去談判。剛開始談時,消防隊趕來十幾個官兵,用液壓剪把奇沃車門鋸開,把那個疑似瀋陽黑社會老大“小翠”的男子和醫學院校花都救了出來。前排的司機好像撞得太厲害。立即鋪上了白布,宣告了其死亡的現實。“小翠”給簡單包紮了一下,參與了談判,校花的傷則比他重得多,立即給送去了校醫院救治。
這夥人在那裡談來談去,學生間議論紛紛。就如一堆馬蜂幕天席地,到處都是嗡嗡的談論之聲。金靈聽了一會沒聽到什麼新東西,問我:“你說最後會怎樣解決?”
“小朱同志上當啦。”我嘆道:“他不利用民心幾下把小翠當場咬死撕碎,之後走地每一步都是通往死路一條啊。”
金靈一驚,說:“啊,至於那麼嚴重嗎?”
“那個小翠,我是知道的。”我低聲說:“巴斯克桂的生意觸角早已伸往東北,這期間跟他打過不少交道。都是不太友善的那種。巴斯克冰跟我來葫蘆島的途中,經過瀋陽時曾專門停了一次跟他談了一次,算是警告吧。因爲當時是以私人身份來的這裡,沿路沒驚動官員,巴斯克冰也只是下車到他總部去了一下,一個多小時。走地時候這傢伙一直送阿冰冰兒到門口,我在街對面一直看着的。剛纔那人舉報的他的選舉手段可一點都沒有虛構誇張的成分,是個典型的槍桿子裡出地首席議員哪。”
金靈冷笑道:“那他們能怎麼樣,難道還能顛倒黑白?”
“小金,我承認你是個絕世美人,所以你也得承認你擁有與這個頭銜相匹配的政治幼稚。”我微微一笑說:“我們這些搞政治的,不都在以搞這種事爲生嗎?”
金靈還是不服氣,說:“那你說他能怎麼辦?煽動學生們暴動,亂石砸死那個‘小翠’?”
我點頭說:“Bamp;NGO!那是唯一的路。出了氣,報了仇,坦坦蕩蕩地昂首上法場挨一槍子,威名著於後世。這種好事許多人盼十輩子也盼不來哦。”
“一天到晚都在胡說八道。”金靈說:“我可算明白你和虹翔怎麼會那麼要好了。兩個人簡直是同類項,同位素!”
“現在才發現,你一定是來自火星的遠客。”我笑了笑說:“看到這裡的情況沒有?地球太危險了,還是早點回去吧。”
談判和爭吵延續了兩個多小時,其間幾次談不下去,朱嘉煒便回來號召一下學生們的。學生們的怒吼一起,朱嘉煒這邊地氣勢就又盛,而段微和小翠就退讓一步。談來談去,談來談去,在寒風中駐足等待的學生們已開始不耐煩起來。這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許多人開始口出“還沒完,早該回去睡覺了”一類的牢騷。雖然還沒付諸實施,但如果這個談判久拖不決的話,人心渙散是遲早且必然地。朱嘉煒不傻,他也看出了這一點,因此似乎在逼迫段微出個書面的東西來保證在一定期限內完美解決這個問題——這也是一個學生會長能逼迫市級官員作出地最大讓步了。然而我卻在暗地裡搖頭嘆息不已:那些黑白兩道踩久了的傢伙,哪裡是這樣就可以對付的?
又看了小半個小時,學生們起初沖天的豪情已被東北夜晚的寒風颳得所剩無幾。不住地有人往外擠,逃回宿舍去鑽熱被窩。金靈也察覺出不對來。說:“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學生們一少,就……”
“你在政治上成熟少許了。”我頷首說:“少到一個相當的程度時,情勢就會逆轉了。不過,以他的影響,維持近千人左右的助威人羣應該沒什麼大地問題吧?只要有那種規模,他們今晚也吃不掉他。我看是沒什麼好戲可看了。又冷得很,咱們乾脆一起回去睡覺算了。”
金靈一瞪眼,叫道:“膽子越來越大了,誰要跟你一起睡覺啊!”
我倒真沒調戲她的意思,只是凍太久了說錯了話而已。儘管心中坦蕩,卻多少有些尷尬。暗暗記恨的同時賠笑說:“說錯了說錯了。那我就一個人回去睡了。你天亮後往東北走三公里,坐五站輕軌到汽車中心站,那裡下午四點有一班到葫蘆島的汽車,車票只要十五塊。你捐了款已經沒什麼錢了吧?我給你留二十塊,記得回來的路上要吃個盒飯啊。”
“少胡說八道了。”金靈臉色不變,眼珠都沒動一下。說:“你們這些人都是越說得起勁越有問題。我都發現了。周圍怎麼多了好多不相識的人?”
“那麼,你與海洋大學的師生很相熟嗎?”我聳聳肩說:“竟然都有親疏之別了。”
如金靈所說,聚集地人羣四周早已出現了不和諧的顏色。與黑夜渾然一體的顏色趁着聚集人羣的恍然散去,已經漸漸地與夜色一同把人羣包圍了起來。這些人與內藤家的打手們造型近似,清一色的黑西裝。在一個地方大學中,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出現這麼多穿着昂貴統一地衣服的人,那麼他們的來由就不難猜測了。對我來說則根本不需要猜測,因爲我曾在瀋陽韓龍集團大廈前見過與這種裝束的人。他他當然是來自瀋陽韓龍集團的——段微和小翠的緩兵之計已經得逞了。
“你還想回去?”金靈說:“好戲上演得比你想象得快多了。”
“我是爲你好。”
金靈有點不高興地說:“不要爲了考慮我就縮手縮腳地,想做什麼就去做啊。搞得我像拴往了蓋世英雄的罪人一樣。”
我笑了笑,點燃了一根菸。吸了兩口,忽然一陣發笑,眼淚都幾乎給嗆出來了。面對金靈不解的神色,我強忍着笑意說:“我知道虹翔爲什麼會那麼爛了,都是你放縱教唆的。”
金靈還來不及發火,忽然學生羣中發出了一陣極響亮的電話鈴聲。一個學生接起手機一聽,忽然跳起來大叫道:“學長,我們中計了!快過來,我們一起跟他們拼了!”
朱嘉煒聞言一驚,轉過身來問:“究竟是什麼事?”
“有人衝到校醫院去,打傷了十幾個同學,把紅紅搶跑了!”
學生們聽到這個消息,立即騷動了起來。然而此時他們的人數已不足一千,氣勢比之當初少了八成,剩下的也人心浮動。有部分熱血的立即就要往校醫院方向衝,有部分又作出了準備與警察圍攏下地小翠決一死戰的姿態,還有些穩重些的等待朱嘉煒的號令。光這點意見不一致,就造成隊伍裂成了三塊。有人發現出不對要求再集結時,又亂做一堆。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果然如此。場面一亂,到處都是人頭攢動。學生這邊亂了散了,冷氏集團的打手們卻紛紛抽出兇器來。兩三個對一個,往往一棍子就打得被他們盯上的學生滿地滾。只有一小部分中堅分子團結了起來。齊心協力地搡開欄路的警察準備與朱嘉煒回合。
一時間,人流穿行不息。到處都是跳動的人頭,到處都是攔路地人體,到處都是被砍被打的學生髮出地慘呼。我幾乎被人撞得與金靈分散了,用盡了全力才把她死死拉在身邊。有幾個想混水摸魚扯走金靈的黑手伸過來,都給我連蹬帶踹地頂了開去。
混亂的場面持續了五六分鐘,忽然前面響起幾聲槍響。這幾槍就象給在場的所有人施了遲鈍法術,每一槍下去。混亂的人羣的動作就遲緩一分。五槍響完,終於場面凝固了下來。我四處張望了一下,只見到處都是趴倒在地上呻吟的學生。黑衣人和少數倖存無傷的學生都半蹲着抱着頭,兇器卻全丟在倒在地上地傷者身上。再往上看時,朱嘉煒被兩個警察死死地按在地上,滿臉滿身都是血——後面站着手裡拎着一根膠木警棍,面露洋洋得意之色的小翠。
也許是指揮得太起勁了。段微不住喘着粗氣。但大局已定,他的面上不免也出現了些得意之色。在他的身邊出現了一個禿頂的學者模樣的人,面色頗爲惱怒地質問道:“段書記,說好不動粗的,現在傷了我這麼多學生,你怎麼向我交待?”
“蘇校長。注意你地口氣。”段微不緊不慢地說:“你的級別是地廳級不錯,可是最好不要認爲自己可以象地廳領導那樣對地方官員說話。你和你的學校畢竟是在大連土地上的,好些事我們也都很清楚,不用挑明。再說,你看見我和我的人動手了嗎?”
蘇校長似乎給段微的話逼得氣勢重挫,但還是用強硬地口氣說:“你放縱他們。那是嚴重的不作爲!”
段微眉毛一挑,說:“事實很清楚,是這位姓朱的學生利用交通事故,肆意誣衊誹謗省市重要領導,煽動學潮,動用武器圍攻毆打我市幹警和無辜羣衆。我市幹警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在廣大羣衆的幫助和下迅速制服了爲首者。平定了事態——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說那麼多屁話幹什麼!”小翠再次不甘寂寞地放炮了。他頗爲嫺熟地耍了耍手裡的警棍,對蘇校長說:“今兒給你和你的學生都上一課,讓你們知道什麼叫識時務者爲俊傑!你們那幾個學生,讀了幾天鳥書就覺得自己了不得了,卻不知大爺我是什麼角色!大爺我混到這位置上,市裡省上地官我都可以不放在眼裡,擺平你這幾千學生,那不更是小菜一碟?要知道,大爺是民選代表,代表着三千五百萬遼寧人民。日後進入中央議會,就代表着幾億中國人。你這幾百個書呆子,只能算作人民中的極少部分,與大爺作對,死路一條!”
他這話裡歪理太多,自己都圓不過來,我聽得不由噗哧一笑。四周半蹲着裝老實羣衆的黑衣流氓擡頭看見我不但發笑,還一直佇立不蹲,覺得對他們老闆極大不敬,立即就羣起叫囂,企圖用言語就把我嚇死。小翠也注意到了這邊,轉眼看到金靈,忽然眼裡淫光一閃,顯見又起了壞心。既然如此,此事已無法善罷。我嘆了口氣,從褲兜裡拿出剛纔就一直處於通話狀態的手機,說:“都進來。”
變亂起始之時,我就已通知了隨行而來被擋在外面的衛兵。聽到召喚後,他們紛紛抽出刀來,一聲齊喝,破開了一段五十米長的圍牆,一齊邁了進來。雖然只有十八個人,這一招卻有千軍萬馬之勢,頓時驚得段微和小翠躲到了警察們後面。小翠見狀不妙,立即大叫:“小的們,都給我上,砍死這些裝神弄鬼的土農民!”
這時天冷,衛兵們直接穿着惡魔甲上街不但過於顯擺,多半還得給凍壞,因此只穿了裡面的鎖子甲,外面套着厚棉襖,年起來形象並不威武,倒確實有點象隨處拆牆的拾荒者。黑衣流氓們聞言紛紛撿起地上的武器,向他們圍殺過去。我轉臉向段微和警察那邊看,只見他們突然又患了集體性夜盲症和失聰症。對這一羣體性械鬥事件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然而。衛兵們揮出的第一刀便將一個衝在最前面的流氓攔腰砍斷了,血霧沖天。此時段微和警察們則露出了墮入的神情,並紛紛伸手在自己眼前晃動,檢查自己的視覺系統是否有問題。
這種每刀下去都有胳膊大腿人頭與血舞一同飛舞地情景太不可思議了,學生們全都看呆了,包括最膽小的女生在內,人人睜圓了眼睛長大了口看着,完全忘記了恐懼。這種殺戮場缺了應有地女性尖叫做背景音樂。只有持續不斷的枯燥的墜地聲,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殺戮只持續了半分鐘就宣靠結束。前圤後繼衝上前去的黑衣流氓雖然普遍智商和文化水準都較低,卻也不至於低到含笑向絞肉機送上自己胳膊大腿甚至腦袋。目睹衝在最前的一百多名流氓給切西瓜擬的砍成了碎片的慘狀後,他們心理堤防的最後一根稻草被一句忽然迸出地“鬼啊!”哭號聲徹底摧毀,爭先恐後、相互踐踏着,如大海落潮一般慌不擇路地向海洋大學的各個出口逃去。
許多義憤的學生趁機抓起各種土兵器追殺過去,段微和警察們也無暇阻欄。準確的說。段微大概已經給嚇懵了,完全想不到此時該怎麼應付。倒是警察們中警銜最高,年齡最長的那個(看來是大連市警察局的局長)最早醒過來主持局面,手一揮叫道:“開槍!”
警察們紛紛反應過來,跳出來向衛兵們衝去,邊衝鋒邊開槍——倒不是他們特別英勇。而是因爲中國警察用的制式PPK手槍射速雖快,威力卻很小,在五十米距離上根本打不穿這種北方過冬用地厚棉衣,必須得接近才行。可惜警察們大概還很少遇到這種非得羣起而開槍的場面,準備不足。英勇了一秒鐘就出了事:局長大人哎喲一聲倒地,如殺豬般號叫了起來:“混蛋。敢打我!”
警察們聽到局長中槍,倍加英勇,有個積極分子甚至衝到了離最前的衛兵只有五米處開槍,也不管這種恃強凌弱的姿態有多麼難看。其實他們倒是冤枉了我的衛兵們——他們身上都沒帶槍,這一槍也不是我打的——我地Masnum54要是出手,這麼近距離能把局長的上半身轟彈一半。局長中了槍還能喊得那麼神氣活現,再結合他倒地的方向判斷,明顯是中了身後同僚的流彈。不過這種事在所難免。身爲局長早應有這種覺悟了。
PPK的子彈打到我的衛兵身上,多數無法貫穿他們的棉衣,少數衝得最前的警察開的槍能打穿棉衣,但也只能做到那一點罷了。不過如給這上百警察用這種高射速的PPK圍攻,難免不給集中少數暴露部位造成損傷。於是衛兵們加快了腳步,舉刀向警察們衝去。我趕緊發了聲喊:“警察是國家公務員,殺不得!”
這種話在時下的形勢下顯得格外彆扭,以至於雙方甚至短暫停火了五秒鐘,一齊向我看來。我連忙又補充道:“實在要殺也要講策略,先殺官後殺兵!”
衛兵們領命後齊喝了一聲,頂着彈雨加速向前衝去。警察們見槍彈也傷不了這些傢伙,早已開始着慌。前面的或立足不穩,或轉身逃竄,都給衛兵們輕易一拳一腳便放倒了。上百人的隊伍,不到二十秒就給擊潰貫穿,一直殺到了段微面前,把局長、段微和小翠都踢倒在地,一人脖子上架了三把刀。有了這九把刀作後盾,事態就定下了。衛兵們還沒動手,段微便連連命令警察們放下武器。真不愧是多年的政法老幹部,在自身被恐怖分子脅持時合作得輕車熟路,主觀能動性極強。
衛兵們用黑衣流氓地血肉之軀奠定了暴力震懾的基礎,如今該我出場了。留下三個兵看守俘虜,其餘的都回去把車開了進來,取下服裝輜重開始佈置。我的車上正有一整套幕府將軍的盔甲行頭,在金靈的幫助下才穿戴停當,她又向學生討來了一把椅子,讓我當中坐下。此時其餘的兵已把屏風支上,在空地裡隔出了一個長寬二十米的簡易公堂。除段微等俘虜三人、蘇校長和朱嘉煒外,在學生、警察和黑衣流氓中各選了十五人進來參觀。學生們踊躍無比。警察們垂頭喪氣,流氓們是被揪進來地——不管當事人心態如何。進來後看到守在周圍的衛兵們手裡明晃晃地刀,都不敢再發表任何意見。
軍人辦事,雷厲風行,只用了十分鐘不到就把這些花樣佈置完畢。我運足力氣大喝一聲:“下面三人,擡起頭來!”
小翠給按得久了,憋了一肚子火。按住他的衛兵把他頭一放開,他就擡頭大叫道:“你是什麼鳥人,敢對大爺這樣!敢跟三千五百萬遼寧人民爲敵。你是不想活了!報上名來,跟大爺殺個你死我活!”
“問得好。”我鼓了鼓掌,說:“升旗!”
衛兵們迅速升起了一面旗幟。這面旗幟藍黑色底,中間是一個金堇花圖案。雖然沒有任何文字在上面,段微卻迅速明白了過來。他轉眼看去,之間周圍的屏風幕布上都是這種金堇花徽記,頓時面如土色。連聲叫道:“幕府,幕府將軍黃而!”
學生們聽到了他的話,頓時爆發出一陣低低的議論聲,給衛兵們一瞪,迅速啞了下去。我拍了拍手說:“段書記的眼力不錯,所以反應慢了點的過錯可以忽略了。本來俺家幕府領地在宇宙盡頭的尼布楚星球上。好像不該越權過問此地之事——段書記,你說是不是啊?”
這可難爲了段微。他答“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總之一句話把他陷於說什麼都會惹禍地地步。我見難倒了他,微微一笑,把他放在一邊。對警察局長問:“你是什麼身份?”
“回將軍的話,卑職是大連警察局的常務副局長文金明。不知軍駕到,沒有及時安排特級警衛,失職,失職!”
“沒關係,反正你已經給小翠安排了一臺,我沾沾光就行了。”我滿臉堆笑跟他客套完了,忽然臉一馬。厲聲喝道:“今天的事,本座就沾夠了你們的光,看了好一齣大戲你們說,這件事怎麼解決?”
段微還想給小翠開脫,壯起膽子說:“將軍,這件事恐怕另有內情。這個姓朱的學生煽動學潮,可是人證物證俱在。看不如同步調查,各案處理。交通事故這邊,由文局長親自負責,督促交管局火速查清並作出處理意見,同時報告將軍;鬧學潮事,由我和市穩定辦主任一起牽頭調查,您看”
學生們聽到他還要禍及己方,立即都鬧了起來。我揮了揮手,讓學生們閉嘴,然後又問警察局長:“你地鄰導是這個意思,你看呢?”
文局長卻不傻,自己脖子後還有一把刀虛晃着呢,哪輪到自己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了?他連前上的的槍傷都忘記了,中氣十足地答道:“這件事的始末,大將軍您一直在場,自然瞭解得比卑職清楚得多。應該怎麼處理,將軍您定下主題,我們去辦就是。”
“哎喲,這樣不好吧?”我微微一笑:“這年頭不是民主法制化了嗎,何時輪到我來主持一言堂?”
此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摸不清楚我的立場。砍殺黑衣流氓的舉措可謂心狠手辣,可隨後又跟段微等人套起官話來,顯得有走上狼狽爲奸之路地重大嫌疑。於是他們都把我幹望着,也不知是希望我尊重民主還是發揚。我把在場的人都看了一遍,說:“既然你們拿不定主意,那我就來幫幫你們吧。要記住,是你們自己放棄了自己的主張的啊——小翠!”
小翠聽到我叫他,連忙擡起頭來說:“將軍,這可都是場誤會。瞧這……也不是說話的場合,不如我們……”
“誰跟你‘我們’、‘你們’的,你配麼?”我繃着臉把他壓了下去,用不帶一絲感情地聲音說:“說清楚吧,你到底幹了些什麼。”
小翠眼珠一轉,還沒來得及開口,我又加上一句:“你看清楚現在地形勢,最好老實交代。”
在場人證衆多,要小翠如實交代委實有點困難。他在這樣的威逼之下,還是儘量美化又美化。簡化又簡化,只可惜這種黑白顛倒的人的美學本來不正。他修正過後自己覺得已經完美的版本給學生們聽在耳裡,仍是一陣陣的憤怒起鬨。開始只是學生哄,後來連警察都加了進來。畢竟他們中的大多數也不過是吃那口並不豐厚地公家飯而已,並非直接收了小翠地什麼好處。聽到他辯駁自己爲什麼要對幫他開車門地學生開槍那段,我終於也聽不下去了,說:“住嘴,住嘴。”
小翠閉上了嘴,以一種被虐待的寵物的可憐眼神看着我。我嘆息道:“你啊。應該多讀讀書。漢語言功底差了不行啊!瞧瞧人家段書記,就比你強多了,黑的能說成白的。你呢?越描越黑!小時候讀過書沒有?”
小翠嬉皮笑臉地說:“嘿嘿,將軍,你也看得出來咱並不是那塊料……”
“唉,要坐大哥的位置,沒點本事可不行啊。以後多讀點書。多學點知識,才懂得怎麼做人處事,知道不?”
小翠聽到這一句有化干戈爲玉帛的意思,喜出望外,連連稱是。倒是學生們聽得不滿,又鬧騰起來。衛兵們費了好一番力氣才讓他們啞住。我又說:“那個女學生傷勢那麼重。你又把她搶去幹什麼?真是胡鬧——還不馬上把她送回來醫治?當真出了事,我也保不了你!”
“是是是,我馬上安排。”小翠笑容可掬地摸出電話來喊了幾句,然後媚笑着擡頭說:“將軍,馬上就送來,你看我是不是可以……”
我斜眼看着他說:“等人送過來再說。你跪累了?”
小翠連忙搖頭說:“不累,不累。”
小翠的手下躲得不遠,不到十分鐘就把醫學院校花“紅紅”送回來了。我讓朱嘉煒確認無誤後,令一個衛兵找學生把她送回校醫院去。朱嘉煒忽然說:“將軍,這件事從頭到尾你都看在眼裡,是非曲直你全都清楚。如果這樣處理,我們可不會承你地情!”
我冷冷地說:“我何須你這等升斗小民承我的情?”
朱嘉煒聞言而怒,正想再說什麼。我向他使了個眼色。他總算控制住了自己,有些困惑地退下了一步,看我如何繼續。我滿意地點了點頭,說:“小翠可教也,說了兩句就把人送回來了,可見是可以談的嘛,對不對?什麼事,大家只要坐下來慢慢談,都好說。只要對手是個值得談的人物。對了,小翠,你家發跡不是太早吧?”
“回將軍,小的父親原是瀋陽鐵西綜合市場的管理員,年開始做點小生意。到了六八年才漸漸有了點實力。”小翠面有得色地說:“說起來,苦日子可過了不少,不過也算髮達得快的了。”
“是啊,GDamp;勢微之後,才輪到你們這些人跳上臺面。以前GDamp;強盛時,再跋扈也是專業人才在運作,何時輪到你這種話也說不圓地傢伙登上政治舞臺?”我看着小翠有點露出錯愕神色的臉笑了笑,說:“這叫什麼改革,什麼民主!只是爲了攪混一池死水,從中維持自己原有的利益罷了。其間自然難免你們這些沉渣翻到水面上來興風作浪。我本也想冷眼旁觀,可是你們這些傢伙已經越來越不象話了。大好河山,怎能容你們這等混帳糟蹋?衛兵!”
後面的NPC厲聲道:“在!”
我聲茬色厲地喝道:“拖出去砍了!”
“什麼,將軍,你是開玩笑吧!”小翠用力彈跳起來,隨即又給衛兵死死按住。他用力掙扎着說:“這只是一場誤會,冷氏集團跟您的幕府會有很多良好的合作機會地,我們還有很多可談的……”
衛兵拖着他的頭髮,把他向外倒拖出去。小翠見我依然是那付殺人的臉色,,如殺豬般叫了起來:“將軍,將軍!你怎麼說變就變,我不是聽你的吩咐把人送回來了嗎?你剛纔不還教誨我說要多讀書嗎?我一定會好好讀書,重新做人的,你倒是放開我,給我個機會啊!你是堂堂的幕府將軍,不能這樣出爾反爾,違背信譽阿。你以這樣的陰謀害我,天下人都不會服你的!”
“機會多的是,下地府去慢慢讀罷。”我淡然說:“至於陰謀論那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你這樣的廢柴還不值得本將軍策劃陰謀來對付——剛纔我所做的不過是引君入甕。其謀可見天光昭日月,是爲陽謀——不過你這等文化的人肯定不懂這些。身爲死於本將軍的陽謀下地一人,足可傳名青史,你就安心地去吧。”
段微、文局長、所有警察和學生都不相信我下的這個命令,直到那一刀揮下,失去生命的小翠落進了早就給他刨好的坑,衛兵一鏟一鏟地把他埋了一多半才紛紛反應過來。
學生們激動了,七嘴八舌議論了起來。文局長以下的警察們紛紛面露惶恐之色,而段微則免如死灰。我語氣如常地說:“好了,小崔這一宗案子算是差不多了,他就算把那三個學生都撞死了,到頭來我們還是隻能這樣給他處刑,沒辦法更高了,對不對?現在我們來說些別的吧。大家說是從高到低還是從低到高?”
學生們羣起叫囂道:“高的,高的,段書記,段書記!”
叫聲驚天動地,可惜不是愛慕他的FANS所呼,而更像無數太監在齊聲宣讀催命詔書,段微低着頭,一動也不敢動,我卻不能放過他,說:“段書記,你干政法委第一書記前,多半曾在GDL任過職吧?”
“將軍說得不錯。”段微低頭說:“卑職曾在北京GDL遼寧行署紀檢委一處幹過,後來調任南京GDL大連紀監委主任,書記。GDL改制後,平級調任大連市政法委書記,二月民主選舉之後,獲兼任副市長。”
“哦,段書記,你怎麼不早說!”我喜出望外地說:“你瞧,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打一家人——咱們可是同行阿!我六六年時在北京GDL紀監委一處幹過,後來又到東南特派組去,一直到上三星爲止,可都是紀檢委系統的人哪,你瞧瞧,哈哈,呵呵!我們下來後可該好好交流交流!”
有了小翠牌陽謀的前車之鑑,段微現在聽我說這些客套話只有越聽越是膽戰心驚。聽到後面渾身都顫抖了起來,咬牙切齒地說:“卑職怎麼敢於大人相比。”
“有什麼不能比的,現在是民主法制社會,人人平等嘛!”我笑着忽然臉色又一變:“可你卻不能保衛這種平等,反而甘心墮落,與污歲勢力同流合污!你憑什麼自認是受萬民推舉的民選官員?小翠這等人自稱三千五百萬遼寧任命代表時,你也好意思聽的入耳?臉也不紅一下,自己說,怎麼交待?”
段微給我罵得頭也擡不起來,渾身篩糠道:“一切……一切謹遵大人吩咐。”
“不能啊,不能把命運交到別人手上阿,現在是民主社會!”我在意在‘民主’二字上加重了口氣,又嘆道:“可是難道又能相信自己?自己選出來的代表就真的能代表最廣泛的利益嗎?我看也不見得。段書記,我建議你提前下課,回家去幹些別的吧。砍了你這樣的人沒有用,希望你能吸取教訓,日後幹些對社會有益而不是有害的事,聽明白遼馬?”
段微幾乎不能相信我放過了他,因爲開頭我還曾勸小翠讀書,因此還呆在原地篩糠不敢走。我大不耐煩地叫衛兵把他轟走了,又對文局長說:“局長,我教給你辦個差事,辦得好的話,我可以向向上舉薦你,敢刷花招的話,我有的是辦法收拾你,哪怕你躲到宇宙盡頭。”
“是,是!”文局長連連哈腰:“請將軍吩咐。”
“這附近的流氓就不說了,全部押到看守所去,你把局裡所有能用的人都帶上,如果你能借動武警的話則再好不過——連夜去瀋陽八冷氏集團抄了。相干人等,一個也不要落網。要辦成個大案,我等你的報告。”
“好的,好的,卑職明白。”
這個案子審大盤這裡,威風也耍的差不多了,小島秀川給我設計的將軍盔甲雖然形狀威武,卻不是保暖衣,早已凍我寒入骨髓。又不能在這麼多觀衆面前發抖,趁早結束回去睡覺纔是正經。我令衛兵們撤了屏風,站起來走到學生面前宣佈:“本將軍的第一次公堂結束了,大家還滿意吧?”
主嘉偉一揮胳膊,四周數千學生齊呼:“滿意!”
我揮揮手止住他們的呼聲,對朱嘉煒說:“那就行了,咱不搞個人崇拜,萬歲什麼地就免了,還有這個蘇校長,你們注意把他看好嘍,可別讓他跳樓——雙腿一蹬,好些事就說不清楚了,還有你,我看倒是個有用之才,有沒有意思到我麾下做事?”
朱嘉煒吃驚地瞪大了眼,緩了口氣才說:“將軍一定是在說笑,我才大三,還沒畢業呢。”
我壓低聲音說:“不要那麼死腦筋,這天下已是一般的黑,我保得住你此時,卻保不住你一世。恐怕有人鐵了心要整死你,不到我這裡誰能護得住你?考慮一下把。”
在朱嘉煒的勸解下,學生們讓開了一條路,我和衛兵魚貫而出時,兩邊的學生們不住自發地喊出“將軍萬歲‘之聲,到了車前,文局長忽然快步從後面趕來,問我:”將軍,卑職有個問題想請示:冷氏集團很多高級幹部都有很複雜的社會關係,恐怕我們一個大連市局是辦不下來的。這些人抓起來難,關起來更難,如何處置起來簡直無法想象,您看……“
“我不是已經給你們做表率了嗎?還不懂?”我冷冷地看着他說“你看着辦,凡是你所說的那個‘高級幹部’範圍內的,統統先槍斃再審訊。我要你辦個大案,又沒叫你辦個鐵案!”
幾個小時後,瀋陽皇崗區後半夜的天空突然轉爲遼赤紅。這種奇異地天文氣象現象持續到了太陽升起的那一刻——於之同時,崛起不到十年的帶有黑社會性質背景的冷氏集團宣告煙消雲散了。
此時距我返回葫蘆島不過四個多小時,除了幾個哨兵以外,全島都沉寂在睡眠之中,可惜我夜裡穿將軍盔甲時給凍壞了,似乎有點微弱感冒。回來後竟然一直沒能睡着。好容易掙扎到天明,頭疼欲裂地爬了起來。哀嘆自己果然已是邁進三十的不良中年了,身體不如少壯之時。左右睡不着,便披了衣服出門,想找食堂早班的兵討點薑湯喝。不料剛走到食堂門口,忽然看到上面一個哨位的哨兵聚精會神地舉着狙擊步槍對着遠處……
如在別時,這種如臨大敵的姿勢會讓我這種刺客重點照顧的對象立刻臥倒隱蔽。可是在葫蘆島上,這種情景的唯一解釋是用狙擊槍上的高倍光學瞄準鏡偷窺金靈。我對哨兵破口大罵了兩句,把他罵回崗位去照常放哨。然後順着他剛纔瞄準的地方看去,遙遠的海邊岩石下,果然有金靈的背影,倒是奇了,她回來後也沒睡上幾個小時,怎麼那麼有興致早起看日出?
好奇心起,傷風感冒的問題就丟到了一邊。我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心裡正在策劃怎麼搞個突然襲擊嚇她一跳時,突然鼻子一酸打了個噴嚏,行蹤盡露。金靈回頭見是我,沒說什麼,又轉回了頭。
她好像有心事。
我有點疑惑了起來。如說心事重重,尋死覓活,剛從日本帶她過來時,我還真有過這種顧慮,一直安排人手在她門口值守。可這個把月以來,她一直過的活蹦亂跳的開心無比,爲什麼會在這個毫無理由傷懷的時刻產生這種現象呢?
“這裡的日出很好看。”金靈突然說:“又很清靜。不象新京都那樣嘈雜擁擠,有種空曠北國的感覺,我小時候一直在南方海邊生長,一直抖很期待能到這種地方。”
我咳嗽了一聲,說:“我倒是看的不愛看了,這種荒無人煙的鳥地方,要多少有多少。”
“昨晚旁觀你的公堂審案,忽然很有感受”金靈說:“霎那間掌握別人的生殺予奪,就是你們這些英雄的作爲嗎?”:
“嗯,聽起來倒不象是好的評價。”我歪着身子靠在了岩石上,沉吟道:“只能說是身不由己巴,到了這份上,總得抱着許多於自己本意相去甚遠的目的去做事,怎麼,你覺得那種事很有意思馬?”
金靈搖搖頭說:“打打殺殺得我可沒興趣。但是,說起來挺可笑的,我從小仰慕蓋世英雄。家人勸說我嫁到泰嚴家時,就拿‘已作古地太公可是大時代鼎鼎大名的英雄’這種話來誘惑我來着。”
我不知道她說這些幹什麼,潦草地答道:“小姑娘愛慕英雄並不奇怪嘛。”
“嫁給虹翔,開始很不甘願,甚至反感。後來上了三星,他似乎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路,有了很大的該變。我也曾試圖讓自己去喜歡他。可是他一次又一次的讓我失望!”
唉,在她回來的途中,我就想了許多勸解的話,可當時完全沒有拿出來的必要,想不到此時卻得忍着感冒充當這種婦聯主任的角色,我嗯恩連聲說:“虹翔那小子就是不識好歹,我每次開會都要教育他。”
金靈有些沮喪地垂下了頭,說:“不要這樣對我說話。”
我聳了聳肩說:“看得出來你心情不好,爲什麼會這樣?”
“看到你剎那間翻臉殺小翠時,我忽然就想起了他。毫無來由地,就那麼奇怪。”金靈說:“回來之後,我躺在牀上一直睡不着,忽然會議起許多於虹翔相處的情景,他也曾對我好過,也曾向我許諾過帶我去賞盡宇宙間的璀璨羣星。雖然確實是他對不起我在先。可究竟我這樣做有什麼目的什麼意義,是決心還是逃避,我忽然迷茫了,一個多月以來,還是首次考慮這些問題。”
“對我說這些有什麼用呢?”我轉過身子說:“這都是你的問題。”
“你不能給我些參考嗎?”金靈說:“對你來說,也許確實是無足輕重的人自尋煩惱。可對我來說,真的是很重要的選擇。你看看我,看看我。”
她扯着我的袖子,強把握拉到她面前,我眼珠上下左右四方轉了一圈,終於在她臉上聚焦了一秒鐘。答道:“一樣的美豔不可方物。這樣的回答可滿意?”
“眼角已經出現皺紋了。”金靈幾乎是發狂地叫道:“對你來說是沒有什麼,可對我呢?對任何一個女人呢?只有一次的青春就這樣過去了,還跟年少時的一樣不明不白,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等什麼,在追求什麼!”
“你在等待一個蓋世英雄駕着七色的雲彩來帶你共同譜寫傳奇史詩〉”我收斂了笑容,一臉嚴肅地說:“可是等了那麼多年,有嗎?虹翔能做到,但他不去做,作爲他的摯友,我應該勸說你回到他的身邊。但是以我個人的看法,你最好還是去找別的路霸,那個光佔不吃的傢伙不適合你。”
這句話剛出口,忽然金靈前方十米處水花一閃,海里冒出一個死人頭!我倆出其不意,都齊聲大叫起來,定睛一看,卻不是什麼死人頭,而是一個戴着特種部隊泅海呼吸面罩的腦袋,下面還連着身子,這一個身子正猛地越出水面向我們撲過來……
食堂那邊一直在偷偷偷窺這邊的士兵及時發現了這種異動,一槍射來,在空中擊中了這個飛躍而來的身影。然而我卻看到銀光一閃,子彈竟擦身而過,根本沒有傷到他。這個人彈開子彈,身子已飛撲到我面前,伸手卡住我的脖子繼續前掠,一直把我掐着倒飛了十幾米按在岩石上,摔得頭暈眼花,這種動作我是再熟悉不過,竟然是虹翔在我說他壞話時殺到了。
虹翔咄咄逼人地問我:“怎麼不抵抗,心虛的不敢動手了?”
我竭力喘息着抗議道:“拿開,把你的蹄子拿開,我現在可是病人,掐死我了!”
金靈驚呆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叫道:“你這是在幹什麼?還不放手,難道他說錯了不成?”
虹翔臉色一變,正想反駁,依然把我死死掐着。我知道他是什麼想法——這傢伙在日本悶頭想了一個多月,準是怎麼着都覺得我於金靈已經有了些不清不楚的,哪怕只是建立在意淫階段的東西,因此非得當面壓倒我不可,於是就逼迫我旁聽者。此時島上已經開始敲鐘,士兵們已經紛紛披甲戴盔地從營地裡跑出來向這邊集結,再不抓緊時間會有一大堆不識相的傢伙來破壞氣氛,所以他的這個告白非常簡練:
“你走了後,我忽然發現自己的生活不一樣了,跟到前線打仗不同,這一次我知道你真的是決心離開我了。這時我才驚恐的發現,原來你的影子早已滲透到了我生活的每一個角落,再不是十年前那個貼着‘南海新娘’標籤的木偶,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回想過去的一幕一幕,你並不完美,其實很會吃醋、性急、愛哭、易怒……但是,你的微笑,哪怕只是在夢中看到,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這段話儘管煽情,可只有初中生的水平,如果不是他卡住我的脖子的手比較用力,我當場能打出哈欠來。金靈還沒來得及反應,虹翔又說:“我這人不會講花言巧語,真的,相信我,我越是喜歡一個女人,對她越難出口。你離開的這幾個月,我什麼都想過了,不能再那樣下去了自欺欺人了,我實際上很早很早就已經非常喜歡你了,可我一直騙自己說沒有,我再不會欺騙你,欺騙我自己了,我要以自己全部的真心償付你這十年的付出,實現你我共同的夢想,找到你我共同的幸福!相信我,我會成爲你的英雄的!”
肉麻,肉麻,搞不好還是找小島秀川當槍手寫的!我心裡這麼想,可嘴裡哪裡敢說。眼珠一轉,往金靈那邊看去,只見她垂淚欲滴,低聲問:“真的不是又在騙我嗎?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虹翔苦笑着說:“太久了,不記得了。”
聽到這句話,忽然象是十年的委屈在剎那間聚齊爆發了,金陵再也站立不穩,趴在沙灘上,雙手勉強支撐着地面,無限委屈地哭泣起來。
得,得,這還有我什麼事?我頓時換上一幅慈眉善目的嘴臉說:“善哉,善哉,你們終於悟了,世間多情兒女,何苦如此恨愛糾纏?合了最好不過,可以放過老納麼?”
虹翔這才把握放開,說:“把你的兵趕走,過會我來找你。”
我見金靈沒有抗議,心知她終於還是被這段精心編織的花言巧語感動了,只得聳聳肩往回走,一面吆喝着那些義憤填膺衝過來的兵滾回去繼續睡覺。
給紅翔這麼一折騰,我出了一身汗,感冒似乎好了不少,但仍是睡不着,來到食堂要炊事兵熬了半鍋薑湯,我坐着邊發呆邊慢慢喝。虹翔過來時,我已喝了個把小時,脹得翻白眼了。才只不過幹掉一般。他見我這副死樣活氣的模樣,心裡顯得奇怪,笑道:“你怎麼這副嘴臉?昨晚耍幕府大將軍威風時,可不是這樣啊。”
“果然那是就在窺探。:”我點點頭,“來了多久了?’
虹翔不由大奇道:“你在裝什麼瘋?沒可能對我的潛入毫無知覺的,受的風寒又感冒成這樣,你……”
他說着握住我的手腕,探到我的脈搏後不禁一驚:“怎麼會這樣?”
我淡淡地說:“現在知道我當時衝上地鐵列車跟伯爵廝殺,就你老婆於危難之中的行爲是多難了吧?”
“什麼時候開始的?爲什麼會這樣?”
“不妨事的。”我搖了搖頭說:“當你並不依賴某種力量,失去它也沒什麼大礙。情況漸漸在好轉,我的狀況也沒壞到手無縛雞之力,比一般人還是要強些的。”
虹翔連連搖頭:“難爲你了,真是難爲你了!”
“我不算什麼,你乾的倒是實在厲害,我看寒寒已經要給你逼到絕路上了。”
“雖然不過是任性而爲,可你毫無警示之意,自然明白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虹翔得意的笑了笑,說:“說吧,還需要我做什麼?”
“立即旅行結婚離開此地,迴天界旅遊省親也好,到前線漫遊太空也罷,不要再呆在主星上了。”
虹翔問:“有什麼大的動作嗎?不需要我在身邊助你一臂之力?”
“這時候你給我的最大幫助就是在外提供軍事震懾力。”我沉默了一會,說:“政界方面,你已經做過頭了,再這樣下去不好,形勢雖然兇險,也不是找不到臂助,你放心的去吧。”
七四年四月一日,第一宇宙艦隊上將虹翔與金靈在葫蘆島舉行了簡單的婚禮。對他們來說,這既是第二次,也是一個新的開始。用這個荒謬的日子來宣告他們荒謬的十年反覆折騰史的結束,實在是再適合不過,隨後iou,他們攜手前往了宇宙前線。哪裡的時間流逝的筆主星慢的多,多少能夠給金靈被耽誤的青春歲月一些補充,下次再見時,想必她仍能保持着青春美麗。
其實那些倒不重要,哪怕垂垂老矣,只要能得到真正的幸福也不晚。他們折騰來折騰去,在青春尚存的時候及時把握住了機會,仍是值得羨慕的。
而我呢?
坐在被雪白的明月籠罩的沙灘上,看着他們座機遠去的背影,我無法回答自己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