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時,已經快11點了。
車子停在南苑院子裡,慕巖將袋子一一拿下來,迫不及待想回去嚐嚐糖果內衣的味道。盧謹歡不知道他在急什麼,吃飯的時候,就一直問她吃飽了沒有。
再看他拖着她的手,猴急的往別墅裡走去,她腦門上一陣黑線。客廳裡只留着兩盞小壁燈,他們在玄關處換了鞋子,然後輕手輕腳的往樓上走去。
這會兒言若應該已經睡了,他們回來得晚,不敢驚擾她。
兩人剛剛走到一樓樓梯口,身後就傳來幽幽的女聲,“你們怎麼現在纔回來?”
夜深人靜時,冷不防聽到這滿含幽怨的聲音,盧謹歡嚇得汗毛倒豎,反射性的回頭看去,一眼就看到坐在沙發上恍如鬼魅的言若,她嚇得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
慕巖也被嚇了一跳,他轉過身來,擡手將客廳的燈按開,突如其來的光線讓三人都不適的眨了眨眼睛,待適應了屋裡的光線,慕巖笑盈盈的看着言若,說:“媽媽,我不是讓您別等我們了嗎?我們會很晚回來。”
“兒子夜不歸宿,我這個做媽的能睡得着嗎?”言若怨聲載道,凌厲的目光射向盧謹歡,好像是她搶去了慕巖的注意力。
慕巖不以爲意,反而覺得好笑,盧謹歡乖乖的叫了一聲“媽媽”,然後就不說話了。此刻言若心裡有氣,她多說多錯,索性不說,她總不能挑她的錯處吧。
言若十分生氣,她越是不想慕巖跟盧謹歡膩在一起,他們越是膩得更緊。慕巖晚上爲了陪着她,竟然都不回來陪她吃飯了。
盧謹歡的心計這麼深,把巖兒迷得團團轉,連親媽都不管了。長此以往下去,巖兒越陷越深,到時候等盧謹歡想要什麼,巖兒都會滿足她,她絕不能看到這種事情發生。
“謹歡,你是名門閨秀,自是一個懂理知事的,怎麼現在也這麼糊塗了?巖兒白天就很忙,晚上你還讓他帶着你東奔西跑,身爲他的妻子,難道你就一點也不心疼他?”言若無端發難,令兩人都是一怔。
慕巖剛想解釋,盧謹歡連忙攔住他,衝他搖了搖頭,然後乖巧道:“是,媽媽,下次我會注意的。”
她越是乖巧,言若就越是生氣。她說:“下次下次,我看你根本就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巖兒工作賺錢那麼累,沒看你怎麼變着法子的給他補身體,儘想着用狐媚手段去壓榨他的精力,你知不知羞恥?”
盧謹歡茫然的看着她,聽不懂她在說什麼。慕巖皺緊眉頭,沉聲道:“媽媽,您管得太多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豈會不清楚,什麼叫狐媚手段,您不要說得那麼難聽,歡歡是我老婆,是您的兒媳婦。”
言若見他護着盧謹歡,心裡更是恨鐵不成鋼,這世上的好女人多的是,他爲什麼就非要盧謹歡不可?“巖兒,你現在是嫌我這個當媽的多事了是麼?好,我馬上收拾東西,我也不在這裡礙你的眼了。”
慕巖頭疼的看着她,說:“您知道我是什麼意思?您一定要這麼胡攪蠻纏麼?從小到大,您跟爸何時左右過我的決定,除非歡歡不愛我,不願意跟我在一起,否則我不會放棄她,您若一直找她麻煩,也是在找我麻煩。您說我工作累,如果您心疼我,就不要一直這樣挑歡歡的刺,讓我頭疼。我希望您能夠真心接納她,就像您愛我一樣愛她,行嗎?”
“除非我死。”言若撂下這句狠話,搖着輪椅回臥室裡去了。
盧謹歡看見她朝她瞥來的那抹充滿恨意的目光,惶惑的向後退了兩步,事情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媽媽之前明明接納了她,難道就因爲阮菁的一句挑撥離間,她對她就有這樣大的恨意?
慕巖無奈的看着言若的背影,他不知道媽媽什麼時候對歡歡有這樣深的厭惡,之前不還是好好的嗎?
………………
白柔伊並沒有睡着,她在樓上聽到車開進來的聲音,連忙跑到窗邊,拉開一小側的窗簾,然後看到慕巖跟盧謹歡兩人歡歡喜喜的從車上下來,她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了。
今天晚上,她做好了一桌子的佳餚等着他回來,結果他卻打電話來告訴言若,要跟盧謹歡去約會。她的心被嫉妒瘋狂的啃咬着,爲什麼她努力想要得到的東西,卻怎麼也得不到。
而盧謹歡什麼也不用做,就可以得到她夢寐以求的東西,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她久久沒有聽到走廊裡傳來兩人的腳步聲,她光着腳輕手輕腳的走到樓梯間,聽到慕巖跟言若又爭執起來了。她心口更加悶痛起來,她知道慕巖有多愛他的母親,連重話都捨不得說一句。
可如今爲了盧謹歡,一再的頂撞言若,他說只有盧謹歡放棄,他纔會放手。
好,她一定會製造一個讓盧謹歡放棄的理由。
察覺到他們在往樓上走,她迅速往自己的房間跑去,跑得太快,她受傷的腳又葳了一下,她也顧不上疼,狼狽的衝進客房,直到將門關上,她才放下心來。
她貼着門,靜靜的聆聽外面的腳步聲,腳步聲漸漸近了,然後又漸漸遠去,她坐在門後,美麗的臉蛋扭曲猙獰。
慕巖牽着盧謹歡的手回房,將門關上後,他把購物袋扔在一旁,將她抵在門上,彎腰與她平視,見她眼中盡是落寞,他笑了笑,說:“怎麼,還在擔心媽媽不接受你?”
盧謹歡愁眉不展的看着他,“我真蠢,要是那天沒有推媽媽出去,就不會遇到阮菁,就不會讓阮菁有了挑撥離間的機會,媽媽就不會這麼恨我,你也不用這樣左右爲難。”
“那麼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慕巖靜靜的看着她,“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歡歡,既然事情發生了,我們就該往前看,儘量去克服。媽媽一天不接受你,我們就奮鬥十天,十天不接受你,我們就奮鬥一個月,我相信,總有一天她會想通。”
“慕巖,爲什麼你總是這麼有信心呢?”盧謹歡擡頭看着他,假如他有一點動搖,她都不能堅持下去。如今,他的愛是她的動力。
“因爲我身邊有你呀。”慕巖理所當然的回道,他颳了刮她的鼻子,“寶貝兒,有老公在,沒有什麼事是解決不了的,你要相信老公,相信你自己,知道嗎?”
盧謹歡偎進他懷裡,臉上閃爍着堅定的光芒,“嗯,我會努力堅持下去,直到媽媽接受我那天爲止。”
“這纔是我的好老婆,乖。”慕巖說完,親了親她的臉頰。
“可是我要怎麼做,才能讓媽媽喜歡我呢?”她仍舊愁眉苦臉的,有信心是一回事,但要改變言若似乎也不容易,她都把除非她死的狠話都放出來了,心裡肯定恨死她了。
唉,婆媳問題真的是從未被破解過的千古疑難問題。
慕巖等的就是她這句話,貼在她耳邊說:“你現在要保持身心愉快,儘快懷上我的孩子,等孩子呱呱落地時,媽媽肯定不會再爲難你了。”
盧謹歡的臉羞得通紅,“孩子也不是我想懷就能懷得上的。”
“不是還有老公我幫你麼?你最近的經期似乎穩定了許多,過完年,我陪你去醫院再看看,好好調理一下身子。我們都還年輕,你也別心急,知道嗎?”
盧謹歡心想,到底是誰在心急呀?三番兩次提孩子的人可是他。
當晚,兩人爲了懷上孩子,自然又是一番濃情蜜意。
第二天,慕巖依然去上班,公司已經宣佈了年假的時間,從二十九那天開始放假,一直放到初九回來上班。放假之前,公司會舉辦一場抽獎晚會。
慕巖決定在那天,將盧謹歡介紹給大家,讓所有人都知道,盧謹歡是他的妻子。
言若對盧謹歡是各種憤恨,折磨起她來簡直毫不留情。盧謹歡默默的忍了,她知道,慕巖比她更艱難。只要想到他,她就覺得十分有動力。
盧謹歡很少做家務,言若爲了折磨她,連家務都讓她做。盧謹歡有心想反抗,想了想,還是拿起拖把開始拖起來。言若不滿,非得讓她拿毛巾趴在地上用手擦。
她一樣照單全收,只是看着自己剛擦乾淨的地面,被言若跟白柔伊吐了一地的瓜子殼,她就忍不住生氣。言若要折磨她,她可以照單全收,但是白柔伊算哪根蔥?
她只是慕宅的一個客人,她憑什麼指揮她折磨她?
在第n次清掃了瓜子殼後,盧謹歡終於忍無可忍,挑眉瞪着白柔伊,說:“白小姐,你的腳傷應該痊癒了吧,我看是時候該回你自己的家了吧,否則我怕你在慕宅待久了,會不認識回家的路。”
白柔伊臉上清一陣白一陣,盧謹歡的姿態放得再卑微,她的名銜上好歹掛着慕大少夫人。她要趕她走,名正言順。
可就是因爲盧謹歡這副理所當然的神情,她纔會更恨,她泫然若泣,拉着言若的手,說:“言姨,您看呀,盧小姐就是這麼對待客人的?這樣小家子氣,哪裡出得了廳堂?”
言若忍了一天的邪火正沒處發呢,聞言狠瞪着盧謹歡,說:“道歉。”
盧謹歡不卑不亢的站着,目光磊落的直視言若,說:“我沒說錯,我道什麼歉?更何況,她正覬覦我老公,我能寬容大度的容她這麼久,已經很難能可貴了,白小姐,你長得漂亮,身材又好,還很會賺錢,外面有多少男人巴望着娶你,你何必要吊死在慕巖身上?”
白柔伊臉色十分難看,既然盧謹歡已經跟她撕破臉了,她也沒必要再在她面前裝好人,她站起來,冷笑道:“盧小姐,你這番話說得很對,你不也有一個愛了七八年的老情人麼,他爲了等你,至今未娶,你又何必硬要賴在慕巖身邊?”
言若詫異的看着白柔伊,彷彿第一次聽說這事,驚聲問:“柔伊,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前段時間報紙上還報道了的,言姨,這個人你或許認識,就是城北衛家的小公子衛鈺,兩人在天台上擁吻,可真是情意綿綿。”白柔伊毫不放過這個機會,只要讓言若知道盧謹歡在外面還有一個情郎,她會更討厭她。
盧謹歡的臉刷的一下白了,不是嚇白的,而是氣白的,“白柔伊,你不要胡說八道。”
“我是胡說八道麼?報紙上寫得清清楚楚,我能睜眼說瞎話?盧謹歡,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白柔伊欣賞着她陰晴不定的臉色,心裡只覺得痛快。
對,她要的就是這樣,她在慕巖身下有多開心,她就要她在言若面前多痛苦。
這是她欠她的!
“這句話該我對你說纔是,你做過什麼,也不要以爲大家都是睜眼瞎,難怪慕巖不愛你,像你這種惡毒的女人,他永遠都不會愛你。”盧謹歡恨恨的瞪着她。
白柔伊在她厲聲斥責下,慢慢開始心慌起來,她已經知道她指使人去刺激言若了麼?不,不可能,她一定是瞎說的,這事她做得那麼隱秘,她不可能知道的。
盧謹歡確實不知道白柔伊指使人刺激言若的事,此時只是她一時氣極說的話,結果白柔伊心裡有鬼,以爲自己被她識穿了,嚇得臉都白了。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白柔伊不肯承認,就算她知道了又怎麼樣,只要她抵死不承認,她也不能硬把髒水往她身上潑。
言若見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吵了起來,耳邊嗡嗡嗡的,她擡手憤怒的吼道:“你們都不準說了,盧謹歡,再怎麼說來者是客,你這是對待客人的態度麼?柔伊是我讓留下來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就這麼不把我放在眼裡?”
盧謹歡咬着脣,眼睛裡已經閃爍着淚花。言若要折磨她羞辱她,她都不在意,唯獨是她這種不把她當家人的心態,真的讓她受不了。
人家說,家人小打小鬧沒什麼,但是有外敵侵犯時,槍口就一直對外,這纔是家人。可在言若心裡,她還比不上白柔伊半根指頭。
說她不沮喪是假的,今天她擦了一天的地,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了,哪怕能在言若眼裡看到一絲不忍,她都覺得欣慰。可是她除了拼命找她的茬,就是拼命維護白柔伊。
她真的受不了了,她怕自己再待在這裡會窒息,轉身就往門外跑去。以前她陪媽媽看韓劇的時候,對韓劇裡的媳婦任勞任怨的受婆婆欺負很是鄙夷。
想着她怎麼不知道反抗呢?爲什麼要接受婆婆的欺負?現在她才知道,有那麼多的事情是身不由己,因爲愛上一個人,想跟他相守在一起,不想讓他夾在母親跟妻子中間左右爲難,所以註定要妥協。
但是現在她發現,對言若妥協,只會讓她變本加厲,她存的心就是拆散她跟慕巖,無論她多麼卑微,這個觀念她始終不會改變。
她要一直這樣妥協下去麼?爲了讓言若接納她,她要失去自我麼?
如果沒了自我,慕巖還能愛她嗎?如果有一天,她熬成了黃臉婆,是否依然是慕岩心尖尖上的那個人?
她不知道答案,但是她知道,她做不來韓國媳婦的委曲求全,也做不來她們的低眉順眼。所以她必須強大起來,強大到不用慕巖的保護,強大到任何人都傷害不了她。
盧謹歡跑到外面的時候,眼淚已經流了下來,她沒有開車出去,而是順着一旁的花壇,一直跑到一個沒人的地方,蹲在地上無助的哭了起來。
以前,她最鄙視眼淚,現在的自己卻把流淚當成稀鬆平常的事。她深刻的體會到愛情讓她軟弱了,爲了慕巖,她已經漸漸失去了自我。
她感到恐慌,感到無措,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一旦放任自己成爲一個家庭主婦,她的夢想就會徹底離她而去。所以她要振作起來,既然不能改變,那就試着接受,試着不再針鋒相對。
她不知道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站起來時,天色已經晚了,外面燈光已經亮了起來。她看了看四周,這才發現她現在所處的位置就在言若房間外面。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擡步往別墅前門走去,走到言若的窗戶外,她感覺有什麼東西發出的光耀花了她的眼。她在雜草叢中翻了許久,終於翻出了一條金鍊子。
這條金鍊子十分眼熟,她似乎在哪裡見過,可這會兒認真回想,卻又怎麼都想不起來。
言若受驚嚇病發的第二天早上,她跑到這後面來看過,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這裡位置偏僻,很少有人到這裡來。
這條金鍊子上面沾了許多塵土,想必掉在這裡很久了,會不會是那晚驚嚇言若的人留下的?
她把金鍊子收在包裡,大步往外走去。而在她身後不遠處,卻站着一個人,她看到了盧謹歡撿到了那條鏈子,心裡十分着急。她找了好幾次,都沒有找到,現在被盧謹歡撿走了,這下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