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就真的穿着溼了的衣服坐到了後半夜,等到快要天亮的時候,他又走到溫心悠的牀邊看她的睡顏。
有些感情或許不是純粹的,可卻是真的。每個人都會迷失的時候,他也不例外。那個時候,修老爺子派來照顧他的助手,給他帶來了“溫予涵”的葬禮消息。
這些都是修老爺子的主意,完全都是爲了他以後的路着想,想讓他跟以前的事情徹底斷開。還有那個裝模作樣的葬禮,在殯儀館裡面擺了一天,來了一些人。修老爺子派來的助手給他看了那天的監控記錄。看着過去的自己開追悼會的感覺,或許沒有人能體會了。他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溫心悠始終都沒有出現。等着後來他養病,接受那些反反覆覆的腿部復建手術,還有整容修復手術……醫院幾乎就是他的家,每天睜開眼看到的都是醫生護士,還有修老爺子。他也在那樣的等待裡面漸漸想開了,他要重新站起來。柳清清就一直在這個過程中出現在他的生活中。她的皮膚很白,厲惟奕晚上痛得意識模糊的時候,也曾把這個人當成了心裡希冀的影子。可是醒來的時候,看清楚柳清清的樣子,也知道她不是。可是隻有她不會畏懼自己,雖然容易害羞,話也不多,但特別固執。或許在生命中最灰暗的時候,如同落入水中之人,哪怕是一根虛浮的稻草也會想要牢牢抓在手邊。
可是誰會想到,柳清清的存在會讓他和溫心悠走到現在的這一步。他是希望和溫心悠好好說一說,可是溫心悠現的情況,卻實在是不適合說這些事情。
厲惟奕有時候也會在想,如果沒有這個孩子,他們或許能夠開誠佈公地說一次。可要是真沒有這個孩子,溫心悠或許就不會和自己結婚。首先她的媽媽張雲心那一關就過不去。
所以想到最後,還是自己當初做錯了嗎?
厲惟奕不想給自己辯解,可是自己對柳清清確實是感激更多。送她房子,不過是算清她和自己的那些帳。
意識的深處,厲惟奕還是覺得溫心悠能夠諒解他的。他這樣安慰着自己,漸漸藥效上頭,慢慢地睡去了。
一覺睡到了下午,被枕下的電話蜂鳴聲給吵醒了。厲惟奕迷迷糊糊醒來,也沒有多看,直接放到了耳邊。還沒有說上一句話,他的臉色一變,朦朧的睡眼立時犀利,語氣凜冽如同寒風,“你什麼意思?”
那邊的人似乎笑了出來。
厲惟奕又沉默了一會,等着那邊的人把話說完,嘶啞着嗓音陰沉地答應,“好。”等那邊掛了電話之後,他將掌中的手機狠狠地砸到了牀尾,力度很大,手機砸到被窩上又是一蹦,直接彈到了地上。病房的門在此時開了,一個衣着考究的男人走了進來,正好瞧見他砸手機這一幕,“喲。”了一聲,幾步走上去,將手機拾起來。手機沒有大礙,可還是砸凹了一個邊角。
“厲少還能
發這麼大的火氣砸手機,看來真的沒有什麼大礙啊。”許久不見的權如簡臉上露出調笑,將手機放到厲惟奕病牀前的牀頭櫃上。
厲惟奕懶洋洋地躺回牀上,眼裡的陰翳還未散去,眯着眸子盯着突然間上門來的人。無事不登三寶殿,必然是有什麼事情。
權如簡掃了一眼病房,真夠簡單的,連把像樣的椅子都沒有。他一向也是享受慣了,一看厲惟奕躺着,自己卻是站着,這樣的方式,看着有些像是下屬對着老闆說話。這讓他有些不大舒服。
“你怎麼找來這裡的?”厲惟奕不和他客氣那麼多,說話的語氣也衝。
權如簡嘖了一聲,“我找你幾天了。每回都是你秘書接的。每次都你在忙。我不耐煩了,直接到你公司去看的,你秘書告訴我說你其實是生病了。所以我就直接來這裡了。”厲惟奕臉色臭得可以,權如簡心裡好奇又覺得可樂,“怎麼着?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說出來讓我開心開心?”
厲惟奕垂下眼,腦子裡飛快地算了算,臉色很快就平靜下來,“幫我個忙。我要城郊的那塊地。”
權如簡這會已經走到了窗戶邊,正在欣賞外面如火的楓葉。萬物蕭瑟,周圍都是枯黃的景色,能看到這種景緻還是極其賞心悅目的。聽到厲惟奕近似命令語氣的要求,他不敢置信地轉過身,詫異地看着他。
“你要那塊地幹什麼?”據權如簡所知,厲惟奕在修家的企業裡面並沒有任實職,他的主要營業的範圍都在原來的A市。
厲惟奕似笑非笑,“不是我要,是給其他人。”
權如簡挑了挑眉,“那塊地可是肥肉。多得是人想要。”
厲惟奕的太陽穴早就突突地疼起來,斜眼不滿地看了權如簡一眼,“行了,你權少一句話,有什麼辦不到的。這個情我記着!”
權如簡沉吟了一會,“談感情傷錢。這樣吧,我要你在A市酒店的百分之三的分紅。”
厲惟奕名下的酒店是在A市發展最好的外資酒店之一,正好趕上了當地旅遊發展的政策東方,賺得盆滿鉢滿的。權如簡這人一開口就能咬下對方一大塊肉來。
厲惟奕沒有一口應下來,雖然自己求着權如簡是最爲快捷的一條路。他倒是笑了笑,“你還沒有說找我什麼事情。”
權如簡抱着手臂,在窗戶邊轉了個來回,“秦家現在陷入了破產危機裡面……”
厲惟奕臉上的笑意不變,“哪個秦家?”
權如簡停止轉圈,直直走到了厲惟奕的病牀前,哼了哼,“厲少,哪個秦家?我說你現在已經抱得美人歸了。何必對這秦家死死不放手?我那個侄子得到的報應還不夠嗎?”權如簡一肚子的氣,要不是他偶然間看到了報紙,上面刊登了厲惟奕和宋家大小姐的結婚照片,他還不知道溫心悠現在變成了宋卿。秦家自從上個月開始就出現了很嚴重的資金週轉問
題。
厲惟奕皺眉聽完權如簡說的話,“權如簡,商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稍有不慎出了什麼差錯,從富可敵國落到了身無分文的地步也是有的。就像是你說的,我都結婚了,那個秦什麼的已經得到教訓了。我又何必再去浪費精力。”
權如簡知道他說的對,可中間有一環還是需要厲惟奕去解開,他準備再說什麼。厲惟奕飛快打斷他的話,“我們朋友一場。只要你幫我解決好那塊土地的問題,一切好說。酒店的分紅我也照樣給你,只不過百分之三有點多,百分之一吧。”
厲惟奕行事雖然詭異,不按理出牌的多,可是一旦答應了自己的事情,還是會做到的。要不是這樣,權如簡也不會和他做朋友。雖然這個朋友關係十分的微妙。
權如簡走後,厲惟奕的睡意已經徹底沒有了。打了一個下午的點滴,在晚飯之前,護士又來了,又帶來了新的藥水。厲惟奕拒絕了,不顧護士的反對,徑直離開。
司機老蘇已經開車到樓下等着了。他走到電梯口的時候,忽然間心念一動,折了回去,沿着樓梯,走到了上面的一個樓層。這一層樓很安靜,他將腳步聲放輕又放輕,走到溫心悠的病房門前的時候,透過門口的小玻璃窗戶,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她身上的睡衣寬鬆,粉色的款式很襯她的膚色。身邊扶着她的應該是新來的特助,和她有說有笑。
厲惟奕低頭看錶,晚飯前的時段,她都會下牀散步,在特護的看護下來來回回走上半個小時。他只能看到她的背影,背影仍舊窈窕。可是厲惟奕知道,她的肚子已經隆起了。那裡是維繫着她和他之間關係的最關鍵所在。
房間裡的溫心悠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正走着的時候,她突然間覺得有人在看着自己,猛然間回頭,正好撞進玻璃窗外厲惟奕幽深的眸光裡。
厲惟奕顯然沒有料到溫心悠會忽然間就回過頭來,一下子愣住了。讓他更沒有想到的在後面,溫心悠居然朝着他走過來了。
特護將房門打開,溫心悠扶着腰,目光嚴肅地掃過厲惟奕的臉,似笑非笑地開口,“媽說你生病了?怎麼我看你生龍活虎得狠,壓根就看不出來生病呀。”
這可是兩個人溫戰一個月以來,溫心悠第一次主動和他說話。厲惟奕心裡說不出的高興,就連她話裡的那點陰陽怪氣也故意給忽略了。他只是簡單地應了一句,“嗯,我挺好的,你不用擔心。”
溫心悠一下子笑了,也不知道他哪裡來得自信,“我整天在這個醫院裡面跟坐牢一樣,還不是拜你所賜。你整天過的好好的,我看着不舒服。別來戳我的眼。”
厲惟奕低下頭去,手握成拳,抵在乾澀的脣邊,壓抑地咳了咳,又顧忌溫心悠在自己的面前,想起來這個感冒說不定會傳染,趕緊退了幾步。聽到她的語氣裡面都是不高興,生怕她情緒又波動起來,乾脆轉身就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