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雅國際城1301室;
孫曉指間夾着細長的女式煙,鮮紅的嘴脣吐出一口煙霧,煙霧瀰漫開來,將她的臉色渲染的更加憔悴。
方竟生的臉被煙霧包裹着有些扭曲,他一言不發的盯着孫曉,孫曉臉色很白,映着鮮紅的嘴脣,二種顏色相映透出一種絕然的脆弱來。
她伸手將煙按在剔透的高腳杯中,然後一點一點將它沉在腥紅的酒液裡,神情帶着入骨的悲涼。
“方竟生,我上大學時就和你在一起,我爲你墮了三次胎,沒有一次是你陪我去的。我容忍你在外面有不同的女人,讓你隨意踐踏。我以爲我是和別人不一樣的,我想只要我包容等待,你早晚會回到我這裡,可原來在你心中一直把我當成免費的雞。”
她頓了頓有些疲倦的靠在椅背上,輕聲說道:“我們分了吧。”
方竟生冷笑,自鼻間哼了一聲,疊起雙腿,滿臉的不在乎,“那就分吧。”
孫曉臉上最後一絲血色驟然間退去,她盯着方竟生,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有些慘然。
“竟生,你們這是幹嘛?別鬧了,好好的聚會鬧什麼分手啊?”
方竟生的朋友李方偉哈哈笑着打圓場,還要講個笑話來活路下氣氛,孫曉的手機忽然響了,李方偉的話頓時堵在口中。
孫曉接起電話:“1301,你到了,進來吧。”
包廂厚重的門被推開,一個女孩走進來,二十歲的年紀,穿着格子襯衫,七分長的牛仔褲,肌膚雪白剔透,眉目如畫,驚人的美麗。
“蘇凝,我們走吧。”
孫曉站起身拿着包準備離開,蘇凝目光掃了一週落在方竟生臉上,幾步上前――
“方竟生?”
男人喜好美色幾乎是一種本能,方竟生更不例外,盯着蘇凝眼睛微微發直,有些失了神,卻還知道點頭。
蘇凝淡定自若的轉過身,手貼在盛着魚湯的湯盆,感受了下溫度,然後抄起湯盆就往方竟生頭上倒頭扣下,伸手一拽一甩就將方竟生摔到地上,然後就是一頓撲天蓋地的狂揍,動作兇悍殘暴,一看就是練過的。
一桌子的人都驚呆了,過了半分鐘才炸開來,李方偉怒叫着上前去拉人,嘴裡怒罵出聲:“哪來的小姑娘怎麼亂打人!哎我說你呢!他媽的別打了!”
蘇凝擡腳對着撲過來的李方偉就是一腳,李方偉慘叫一聲捂着肚子滾落在地,蘇凝抄起一個空酒瓶砰的敲在桌邊,握着參差不平寒光流轉的半個酒瓶看着他們冷笑——
“來啊!不要命就儘管上來!”
她那架式大有要拼命的意思,所有人都定在原地不敢上前,蘇凝一手握着酒瓶,擡腳狠狠踢着方竟生,另一隻手飛快的抄起盤子,一盤一盤,將盤中的菜狠狠的甩到他身上。
方竟生青頭腫臉,鼻血染的臉上的湯汁一片殷紅,他努力反抗,案桌上的魚一樣二頭彈,卻還是沒彈起來。
“你他媽的有病啊!”他怒罵出聲。
蘇凝啐了他一口,惡狠狠的罵道:“你個賤男!!讓你對不起孫曉!讓你在外面拈花惹草!你不學好!垃圾!廢物!有錢了不起啊?我呸!你就是個種馬,跟街上賣的有什麼區別?人家賣還有錢拿呢!你還花錢倒貼連賣的都不如!”
蘇凝噼裡啪啦將方竟生從頭踹到腳纔將胸中的一口惡氣吐出來,握着破酒瓶退到孫曉身邊,拉着孫曉就往外走。
快走到門邊時腳下踩到一個魚頭就要往前撲,不知哪來的一隻手穩穩的扶住她,蘇凝看都沒看道了聲謝就心急火燎的出門去了,生怕方竟生他們會突然發力合夥撲上來,那她可招架不住。
扶住她的人注視着她直到身影消失在門外,一雙眼睛帶着若有若無的的笑意......
李方偉急忙跑過去扶起方竟生,方竟一身狼藉疼的話都說不利索,幾人又急急忙忙把他送醫院去。
寶寧家園1201室;
孫曉早晨起牀就一直坐在落地窗前發呆,披散着頭髮,眼神空洞,不說話也不吃飯,整個人像木偶一樣沒有生氣。
蘇凝坐在她身邊,心中忍不住難過,小聲問她:“曉曉,你不是真心想分手的嗎?”
孫曉哽咽了下,忽然間淚流滿面,委屈的哭出聲,抓着她的手臂將臉埋在她肩上。
“小凝,我從大學就跟着他,四年了!”
“曉曉,他不值得你再浪費時間了。”
蘇凝紅了眼睛,恨不能再暴打方竟生一次,孫曉對方竟生這麼多年一心一意,她把方竟生當成自己的全部,可是方竟生那個渣子根本不愛惜她!不然怎麼會吃窩邊草和楊芸夢那種垃圾勾搭上!
去她的閨蜜!垃圾!噁心!!
蘇凝越想越氣,沉聲問她:“那還要去搬行李嗎?”
孫曉嗚咽着,抱着她哭了好久才顫抖着聲音說:“搬,下午就去。”
六月底的D城,陽光火辣,白的刺眼,連馬路都像要被曬化了一樣泛着慘淡的青灰色;
蘇凝和孫曉到了方竟生的公寓,公寓門口,包括樓梯上堆滿了孫曉的東西,四散的鞋子和衣服,滾落滿地的化妝品。
孫曉臉刷的白了,胸口劇烈的起伏,眼睛發紅,強忍着纔沒落下淚來。
蘇凝默默的蹲下來收拾東西,幸好她早有準備帶了許多打包袋子,剛裝了一袋公寓門就被拉開。
一個穿白色長裙的女孩站在門口,手裡還抱着一撂衣服,女孩眉目細長,身量纖瘦嬌小,長的楚楚動人,柔弱美麗,。
“芸夢,你站那幹嘛?趕緊扔了,屋裡還有許多呢!”
方竟生走出來,看到二人面色一擰,頓時怒火沖天,他抓過楊芸夢懷中的衣服狠狠的往孫曉臉上甩去。
衣物散落,孫曉頭髮凌亂,怔怔看着他,眼淚終於控制不住慢慢流出來。
“孫曉,拿着你的東西滾吧!”
“方竟生,你好狠的心,我竟然還對你有期待。”
“我在你們眼中不就是人渣麼?對個人渣有期待他媽的是你自己神經病!”
“竟生你別亂說,孫曉那不過是氣話。”
楊芸夢忙上前去扶孫曉,紅着眼睛滿臉的愧責:“曉曉,我知道你恨我,我、我對不起你。”
孫曉猛的抽回手,用盡全身力氣哭喊:“去你的對不起!楊芸夢你他媽就是個賤貨!”
楊芸夢眼淚刷的流出來,囁嚅着不敢看她,方竟生一把將楊芸夢拉到身後,覺得孫曉簡直是可笑。
“孫曉,你也別把自己說的那麼偉大,說的那麼委屈,你當初和我在一起還不是看中我的錢,我保護措施一向滴水不漏,要不是你有心計怎麼會懷孕?孩子是你自己要的,與我有什麼關係?這麼多年,我方竟生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錢你乾淨的了嗎你!”
“方竟生你欺人太甚!”
孫曉紅着眼扭身撲打過去,方竟生被蘇凝打了一頓,顏面盡失成爲圈裡的笑談,他對着孫曉現在除了厭惡還是厭惡,手下沒有半分憐憫,用力推了一把,孫曉被甩出去,咣噹一聲撞在走廊樓梯扶手上,然後摔倒在地。
“曉曉!”
蘇凝撲過去扶她,孫曉臉色發白,□□一聲緊緊抓住她的手,弱弱的求她,“小凝,去醫院,我的孩子......”
蘇凝低頭看過去,孫曉穿着黃色長裙,大腿處一小片殷紅迅速的渲染開來——
蘇凝全身發顫,慌的手直哆嗦,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抖着手去掏手機,打通120叫救護車。
方竟生站在原地,手腳有些發涼,臉也有幾分發白,楊芸夢拉着他,焦急的叫喊着:“竟生!趕緊送曉曉送去醫院啊!她流了好多血!”
“醫院!?”
方竟生猛的回過神,蘇凝已經揹着孫曉進電梯,方竟生和楊芸夢急忙擠進去……
市中一區醫院——
手術室的燈一直亮着。
蘇凝坐在椅子上,方竟生和楊芸夢坐在另一頭,方竟生一路都沒怎麼說話,像是被嚇着了,楊芸夢一直輕聲安慰着他。
醫院的走道特別陰冷,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寒氣在四肢百骸流竄,凍的人直髮抖。蘇凝覺得很冷,她抱緊手臂,牙齒上下打顫。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覺得應該是很久了,手術室的門打開,醫生走出來,蘇凝站起身走過去,有點膽怯不敢去問。
醫生搖頭說:“大人已經沒事,但是孩子流產了。”
“謝謝醫生。”
蘇凝聲音發哽,醫生是個四十多歲的男子,見蘇凝難過不由的想起手術檯上那個女孩絕望的哀求,求他一定要保住她的孩子,他也覺得可憐,安慰蘇凝說:“人沒事就好,要好好休養。”
孫曉被送到了病房,臉上沒有半分血絲,方竟生只看了她一眼,他心裡不知道怎麼的特別不願意呆在她身邊,看到她現在的悽慘模樣他就有種愧疚感,而他討厭這種感覺,於是他逃也似的匆匆忙忙的就走了。
孫曉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蘇凝蜷縮在牀邊靠牆的摺疊牀上睡着了,孫曉伸手慢慢移到肚子上——
沒有了……
她太熟悉那種感覺,那種透到心尖的空洞,是什麼沒有了,她不需要去詢問。
“小凝。”
孫曉張開嘴,嗓子嘶啞的厲害,聲音都堆在嗓子眼裡,但蘇凝還是聽到了,猛的翻身坐起來。
孫曉費力的伸出手,“小凝,把我手機給我。”
蘇凝遲疑了一下還是把手機從包裡翻出來給她,孫曉撥通那串爛熟於心的號碼,那邊傳來一聲喂。
她臉頰貼着手機,收緊手指,輕聲說,“方竟生,我們分手吧。”
她說完死死的按住關機鍵,然後慢慢的鬆開手躺到牀上,眨了下眼睛然後閉上,瞬間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