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俊軒直到晚上纔回到島上, 進門就問林芬:“她有沒有吃飯?”
林芬搖頭,“一下午了,一口沒吃, 連水都沒喝, 也不說話, 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辦纔好。”
“幫我倒杯蜂蜜水, 我先端上去, 你準備點清淡的東西給她。”
管俊軒端着蜂蜜水上樓,蘇凝蜷縮在牀上,身上嚴實的裹着被子, 臉上熱的都是汗。他連忙放下蜂蜜水把溫度調低,蘇凝看了他一眼把頭縮進被子裡。
“小凝, 把蜂蜜水喝了, 你能受的了, 孩子可受不住。”管俊軒上前輕輕拍了她的背一下。
蘇凝沒有迴應,他用完好的那隻手想扶她起來, 她猛的爬起來用力推了他一下。管俊軒後退一步,手狠狠按在桌子上,一股鑽心的疼痛傳來,他手臂一軟顯些倒在桌上。
“不要碰我!”蘇凝像只小豹子一樣,警戒的盯着他, 裹着被子向後縮去。
管俊軒苦笑, “不吃不喝你能堅持幾天?如果我真要害你的孩子, 你不吃就能躲過嗎?”
蘇凝把頭埋在被子裡不說話, 管俊軒將蜂蜜水放到牀頭櫃上, 俊雅的臉上是溫柔的愛意,“我已經和二叔談妥, 他不會再傷害孩子。”
“我不相信你,我要我哥,我要杜思寒。”
蘇凝咬着嘴脣眼睛頃刻間淚流滿面,她的話像一把尖錐一樣狠很的刺進管俊軒的心裡,比手上那一刀疼上千百倍。
他強迫自己保持着微笑,“我知道,我再想想辦法,你先吃東西好不好?你現在懷着孩子餓肚子會傷到孩子。”
蘇凝把臉埋在被子上,好久好久才流着淚爬過來,顫抖着手握住杯子,眼淚一滴滴落在剔透的水裡,杯子抵在脣上,蒼白的嘴脣輕輕顫動,一口一口的將蜂蜜水喝下。
管俊軒看着她,她的每一分表情都是恐懼,是對他的恐懼,她喝不是因爲信任,只是因爲不能不喝。
“林姨做了你愛吃的飯菜,我一會端上來給你。”
管俊軒拿着空杯子走出去,輕輕合上門,然後移到牆邊無力的靠着,林芬站在樓下看着他淒涼的模樣,不忍的別過頭。
蘇凝再沒有興趣去捉弄阿力那些人,每天坐在草地裡走來走去,其實腦袋裡一片茫然。
她開始很怕吃東西,每次都恐懼的像在吃□□,送給她的飯菜大多數都被退回去。管俊軒很着急,她瘦了,他瘦的更厲害。
林芬看着二人相互折磨,終於忍不住在送飯的時候責備蘇凝,“蘇小姐,你別再折磨少爺了。”
蘇凝愣了一下,低下頭淡漠的說道:“明明是他在折磨我。”
“你知不知道他爲你做了多少?”林芬傷心不已,口氣立刻激動起來,“他爲了留住你的孩子生生把自己的手都刺穿了!先生這才答應不再傷害你的孩子,他根本不知道先生把你帶到這裡來,你知道不知道你和他多說一句話他都會開心很久。”
“……”蘇凝心底抽搐了一下,半晌才低聲問她:“他的手沒事吧?”
林芬更加傷心,“自己用刀子整個刺穿了,先生都嚇壞了,蘇小姐,少爺從小就沒有父母疼愛,你對他好一點。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傷害你,不然他在你結婚之前就可以這麼做,何必還要等到現在?”
林芬離開後,蘇凝坐在走廊上,陽光明媚燦爛,卻讓人莫名哀傷。
林綠翹的事她對他很失望,她不再輕易相信,包括之前對他的信任。可其實他也不過是個受害者,他並沒有傷害過她,相識的那二年他一直小心呵護着她,在那段昏暗黑白的歲月裡添上色彩,讓她認識到世間還可以如此明亮。
蘇凝悄悄來到管俊軒的門外,房門虛掩,他正坐在牀上上藥,掌心的傷口猙獰的像一隻蜈蚣,五指不自然的彎曲着。
蘇凝走進屋,管俊軒本能的握緊手想擋住傷口,傷口被撕扯到,疼的他額際青筋浮動,蘇凝在他身邊坐下,拿過藥小心的爲他上藥。
“醫生怎麼說?”
“沒事,只是皮外傷,沒傷到神經。”管俊軒溫柔的說。
“誰讓你自殘了?以爲我會感激你嗎?”
蘇凝啞着嗓子罵他,管俊軒笑了笑,低聲說:“二叔把我當自己孩子一樣疼,有時候手段比較激進,我當時也是着急了,這不是沒事麼。”
蘇凝幫他包好傷口,二人都沒說話,氣氛有些尷尬,管俊軒看着包紮完好的手,眼波溫柔。
最後還是蘇凝打破沉默,她紅着眼睛別過頭去,委屈的問他:“既然那麼喜歡當初爲什麼要不辭而別?真的是爲了想讓我痛苦嗎?”
“是啊,爲什麼?”
管俊軒喃喃自問,分開後的很多個日夜他都這樣問過自己:爲什麼非要離開?
“我媽從結婚開始她沒有一天是快樂的,我太恨了,憑什麼好人死的那樣慘,那些該死的人卻活的逍遙自在。我在林綠翹的相冊裡看到你和蘇北的照片,我偷偷讓人打聽才知道你們的存在,於是計劃了很久,自以爲萬無一失,一定會讓林綠翹痛不欲生。我偷偷跟着你好幾天,直到大雨裡幫你,可是接觸到你我才知道,這世上痛苦委屈的人原來不止我一個。”
“你不停的打工,雖然窮的飯都吃不飽還是努力活着,從來不抱怨,每天都微笑着生活。突然間就下不了手,因爲你和我一樣都是被親人拋棄的可憐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我曾經無數次想過離開,最後總是捨不得,可是我還是受不了,受不了自己喜歡上仇人的女兒,直到二叔生病了,我才狠下心離開。”
“要是你早一年回來就不會有這麼多的事。”
蘇凝潸然淚下,握着他受傷的手貼在臉頰,眼淚浸入潔白的紗布,她對他也是對自己說:“我等了你好久好久,要是你早一年出現,我們不會錯過,現在太晚了,真的太晚了。”
管俊軒五指顫抖,笑的悲涼,“我總是在後悔,後悔離開你,後悔沒阻止你和他在一起,可是把你搶過來我又很矛盾,怕自己會太恨林綠翹,太恨管瑞景會遷怒到你身上,所以我只能站在遠處看着你。”
“對不起。”
“傻子,你有什麼好對不起的。”管俊軒笑的眼淚落下來,擡起完好的手貼在她臉頰上,拇指擦過她臉上的淚痕。
“我讓你過的不開心……”
蘇凝抽噎着,眼淚直往下掉,她不想讓他傷心難過,可是她已經愛上了別人。
“喜歡你是我的事,你從來都沒有錯,小凝,我不求你迴應,我也不奢求你離開杜思寒,我只想你別推開我,讓我默默愛着你就好,好不好?好不好?”
管俊軒卑微的請求着,蘇凝心臟陣陣酸楚,心疼的握住他的手腕,忍不住哭出聲來……
阿力等人發現主子的心情是陽光明媚了,他們苦日子來了。
蘇凝又開始兇殘起來,每天都要對他們一通暴打,偏偏主子還在一邊時刻看着,臉上還帶着變態的笑意,世人無知,才管那叫溫柔。
阿力備了好幾瓶白藥,天天當面霜一樣往臉上噴,臉色由肅殺變成憂鬱,每天都像死了爹一樣,長期精神抑鬱了,集體決定這次任務結束一定給自己放個長假,找幾個溫柔柔弱的女人調劑一下,不然他只怕要往同性戀的行列裡紮了。
陽光金子一樣灑落,蘇凝坐在太陽傘下,吸了口果汁翻了頁書,這裡沒手機沒網絡,日子無聊的要死。
管瑞年還算有人性,滿滿一牆的書,從史記到言情小說,財經名著到鬼故事,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所以日子也能打發。
管俊軒端着水果走過來,“休息一會,先吃點水果。”
蘇凝合上書,將果盤放到桌子上,責備他說:“你喊我端不就行了,手還受着傷呢。”
管俊軒笑笑,“沒事。”
蘇凝插了顆草莓放到嘴裡,不滿的嘟囔起來,“你二叔要把我們關到什麼時候啊?”
都在島上半個多月了,活人都能呆死了,幸好她是樂天派,不然早抑鬱了,而且都這麼多天過去了,蘇北和杜思寒肯定擔心瘋了。
“你專心扮演好移情別戀的人,他信了才能放我們離開。”
管俊軒塞了顆荔枝到她嘴裡,蘇凝臉頰鼓起來。
自從和管俊軒和好以後,二人敞開心扉談了好多,蘇凝已經把他當成蘇北第二,無顧忌的信任加依賴。
管俊軒知道她是因爲對自己沒有男女的情素所以纔會這樣坦然,又是欣慰又是黯然。
“下午會有醫生過來幫你檢查身體。”
“哦,對了,醫生會帶手機吧?”蘇凝眼睛亮的像二千瓦的燈泡,亮眼的不能直視,“要不我們搶了他的吧。”
“二叔怎麼可能會讓他帶手機進來。”
“可是我呆的很無聊啊!”
蘇凝腦袋頂在桌邊有氣無力的,管俊軒將剝好的荔枝擺在一邊,蘇凝不客氣的吃掉。管俊軒剝了十幾顆後停下手,蘇凝擡起頭,見還有半盤子荔枝於是舔了下嘴脣,眼巴巴的看他。她喜歡吃荔枝,就是不愛剝。
“吃多了上火。”管俊軒將手裡的那顆遞過去,“最後一顆。”
“好吧。”
管俊軒見她鬱鬱寡歡的,想了想問她:“會下圍棋嗎?”
蘇凝搖頭,管俊軒試探着問:“要不要學?”
一句話,蘇凝的愛好又多了一個,纏着管俊軒一下午,輸的一塌糊塗,管俊軒竟然是個專業七段的高手。
晚上七點,管俊軒強行拉她去吃飯,飯桌上蘇凝還在興奮,像發現了一件新奇的玩具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