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 蘇凝把照片傳到空間裡，一張一張寫好評語，然後發到空間, 很快下面一堆人回覆。
樂笙也回了, 先發了一把刀的表情, 然後說了一句讓蘇凝心塞的話。
樂笙：真噁心。
蘇凝心裡哽了下, 給了她發了個私聊——
樂笙, 我們聊聊！
樂笙沒有回，蘇凝不厭其煩的粘貼發過去，蘇北走過來, 將她的手從鼠標上移開，然後將窗口關掉。
“哥……”
蘇凝訥訥的看他, 蘇北在她頭上摸了一下, 輕聲說：“早點睡吧, 明天我們去四方街。”
“哦。”
蘇凝爬上牀，心裡愁腸百結, 湊到他身邊，小聲問：“哥，你從前不會對樂笙這樣無情，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
“肯定有，樂笙喜歡你那麼多年, 你雖然拒絕但從來沒像這次這樣狠, 你有事瞞着我, 哥, 你告訴我, 樂笙和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蘇北眼眸暗沉, 從抽屜裡摸出一根菸含在嘴裡，打火機啪的燃起幽藍的火焰，他湊上前要點燃，蘇凝從他手中抽走打火機扔到抽屜裡。
蘇北怔了一下，並沒有責怪她，將煙夾在指間，心裡空落落的。
蘇凝摟住他的脖頸，臉埋在他肩上，悶聲說：“哥，你別難過，我以後不問了。”
他明明難過，她還喋喋不休一次一次的逼問她，讓他傷心。
“沒事，原本也沒打算瞞你。”
蘇北嘆了口氣，反手握住她的手，微微低下頭，聲音幽沉，“顏燕升和周藍清希望我離開樂笙，我同意了。”
“爲什麼？”
蘇凝猛的鬆開手坐到他對面，瞪大眼睛，不解又憤怒！
顏燕升很喜歡蘇北，從前都是鼓勵樂笙和蘇北交往的，怎麼會突然間轉變！
蘇北眼眸中有一股淡漠，一如他的內心，從來都是冰冷不易融化，蘇凝握住他的手，急切的說：“他們不同意也無所謂，只要樂笙願意不就好了嗎？”
“樂笙的戶籍已經轉到顏家，她和我們以後只是朋友，不再是一家人，她已經是顏家名義上的公主，也慢慢變成一個真正的公主。”
“她不是的，哥，她真的喜歡你。”
蘇凝覺得難過，爲樂笙難過，爲蘇北的這番話難過，他們是一家人，一起流過浪，一起要過飯，一起被人追打，一起賺錢還債，明明那麼艱苦的日子都一起熬過去，卻在什麼都不缺的今天漸行漸遠。
“過去就算我竭力去洗白，黑就是黑，永遠都洗不乾淨，顏家之前接受我，是因爲樂笙喜歡我，他們看中我對樂笙的情，看中我的能力，他們現在反對，因爲我背景不乾淨，和司昊不清不楚，我不願意低頭，那代表我承認自己曾經卑賤。”
“小凝，我很累，我不想因爲愛情而過的辛苦，這條路太難，我控制不了結果，甚至於過程，我不想走，我只想簡簡單單的活着，這件事以後不要再提了，好嗎？”
“好。”
蘇凝靠在他肩上，忍住淚，輕聲說：“哥，我以後都不提了，有我永遠陪着你。”
這天下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然而大家總不能去諒解別人的無奈。
或許蘇北在很多人眼中都是有罪的，但在她心中他永遠都是那個拼盡一切守護她的哥哥，不容任何人輕視！
蘇北握住她的手，像是握住了支撐的力量，血緣真的是很奇妙的東西，他對樂笙永遠沒有那種相依相偎不分彼此的感覺，卻總能在蘇凝身上找到依靠的溫暖，哪怕她結了婚有了丈夫。
蘇凝沒有再提起樂笙，他們去了四方街；
他們曾經在H城生活過，四方街的小巷子還是像二十多年前一樣，細窄陰暗，像無數條交纏的蛇一樣盤曲着，一盞昏黃的燈光照亮小小一方寸土，遠處，是似乎沒有盡頭的陰晦幽暗。
蘇凝挽着蘇北走在小巷子裡，二邊的矮牆此起彼伏，牆後偶爾會有人叫喊幾句，在寂靜的夜間，有幾分森然。
“以前我們就是在這個巷口等着爸爸，你一到巷子就哭，聲音特別響，所以爸爸每次都是跑着過來的。”
想到從前，蘇北笑了笑，那時候她才一歲大，根本不會有這裡的記憶。
蘇凝站在巷口，頭頂路燈射下的燈光將她的影子踩在腳底下，她擡頭看着遠處，只看到一片黑暗，心底深處涌起一股壓抑的感覺。
蘇北站在她身邊，蘇凝才覺得好一些，將手放在他臂彎，她對沒有印象的爸爸，從未聽聞的媽媽有許許多多的疑慮，但是往事似乎是蘇北心上的痛處。
她從前問過，沒有得到答案，後面再不曾問過，因爲不想他難過，她知道，他不想她知道一定有他的理由，也許是那些過往太過不堪。
“爸爸死後，我把他的骨灰寄存在他的一個朋友家裡，後來我回來找過，他們家已經搬走了，我連他的骨灰都沒能保住，照片也沒有一張。”
昏黃的燈光照出蘇北臉上的落寂愧責，蘇凝緊了緊手。
“找不到嗎？”
“找不到。”蘇北幽幽嘆了口氣，“我託了很多人都沒有找到那家人的下落。”
“哥……”
蘇凝越發收緊手，蘇北吁了一口氣，與她繼續往前走。
“你以前特別喜歡吃糖，有一次爸爸帶回來一塊奶糖，你咬着就不鬆口，我怕你嚥着，要掏出來，你把我手都咬破了。”
“我那麼壞？”蘇北不能想象那麼小的自己有那麼強悍。
蘇北笑了笑，“不是壞。”
他沒告訴她，因爲他們太窮，不足月的她奶粉不夠喝，他每天燒着稀薄的米湯喂她，她餓的直哭，雖然不喜歡喝，還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下去。
他們那時候連三餐都成問題，更別提零食，那是她第一次吃糖，他舔了一口，放到她嘴裡，真的很甜。
“那時候你特別愛哭，但是爸爸一抱你你就不哭了，他喜歡抱着你在院子裡散步，一圈一圈，走着走着你就睡着了。”
“可惜那個院子不在了，我真的很想再看看。”
蘇北的聲音黯淡下來，那些記憶蘇凝已經完全沒有印象，但是蘇北說起的時候她心底仍有一股似曾相識的溫馨感。
蘇北腳步停了一下，然後又向前走去，半晌才輕聲說道：“我已經記不清那個院子的模樣了，甚至……”
他沒有再說下去，轉口說道：“我們回去吧，太晚了。”
蘇凝點頭，輕聲說：“明天我們再來看看吧，我想再走走。”
“好。”
清晨，陽光從窗外灑落；
蘇凝坐在桌邊，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打開報紙隨意的翻看着，翻到娛樂版，整個人都怔住了，她慢慢放下杯子，臉色上血色漸漸退去。
樂笙上報了，她在婚禮上失聲痛苦引娛樂界瘋狂臆測，無數猜測將她和司然推到風口浪尖上。
蘇北走過來，“外面下雪了，要不等雪停了我們再去。”
“嗯？”
蘇凝忙合上報紙扔到一邊，將牛奶端到他面前，努力穩住表情，笑着說道：“沒關係，我們開慢點。”
“別遮了，我看到了。”
“……”
蘇凝抓緊杯子，小聲說道：“哥，打個電話給樂笙吧。”
“她也該長大了，這件事自然有司家和顏家處理，不用擔心，黃圓夢不會讓自己的兒子淪爲大衆笑料，媒體也不敢得罪司家，不會有事。”
“哥。”
蘇北笑了笑，臉上並未流露出太大的情緒，實際上不難過是假的，但更多的是輕鬆，“司然雖然平庸，但對樂笙是真心的，有顏家保護着，她不會有事。”
“可是樂笙不喜歡他，她不會過的開心。”
“喜歡是可以變的。”蘇北坐下，握着牛奶暖手，“樂笙對我喜歡更多的是依戀，求而不得才更加放不下，現在有機會放下，是好事。”
蘇北見她比自己還難過，揉揉她的腦袋，溫聲說道：“快吃吧，吃完們去四方街。”
“嗯。”
吃完飯，蘇凝給杜思寒打電話，杜思寒的手機一直關機，蘇凝老是打不通就有點上火了，索性不打了，想着最近真是背，諸事不順。
“又不知道在哪風流了。”
蘇凝氣呼呼的扔了手機，蘇北在她頭上揉了一把，笑着說：“他估計在忙，我有急事要處理一下，你下樓幫我買杯咖啡。”
“嗯。”
蘇凝握着錢包出門，蘇北臉上的笑意散去，臉色淡漠，他取出手機撥通號碼。
“阿亮，鬱思是不是和杜思寒一起到的S國。”
鬱亮沉默了幾秒鐘，纔開口，“是，小北，杜思寒的事你早就知道的，有什麼好驚訝的。”
“你們想拉他下水來救鬱家？”
鬱亮苦笑，幽幽嘆了口氣，並不隱瞞他，“鬱沉確實是這樣想的，但杜思寒顯然不是傻子，這個人根本不是鬱思能掌控的，小北，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也該爲蘇凝做打算。”
“我知道了，多謝。”
“一句話就完了？”
鬱亮笑出聲來，輕聲說：“等你回來，請我喝酒吧，給你準備了生日禮物。”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