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長了,宙非終於摸索規律,只要自己一身光鮮,神采奕奕,被揍必定更重。
只要一身破爛,含胸塌腰,低三下四,被揍則定輕上幾分,腰彎得越低,程度越輕。
有了這等體會,宙非時刻注意形象,時刻低頭哈腰,不敢有半分直挺。
再不敢一身黃衫,錦衣綢緞,風度翩翩,玉樹臨風。什麼最土穿什麼,怎麼最狼狽怎麼做。
有時被揍之後,還不忘抓起泥土,在臉上抹幾把。態度誠懇,舉止謙卑。
不知不覺,兩個月時間過去。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算算時間,還有不到三個月的時間,玉娘腹中胎兒就要出世了。
這一次,場景變換,衆人出現在一片赤土之中。
方圓百里,寸草不生,嫋無人煙。
大地龜裂,裂縫中暗紅色火焰流淌,一塊塊土塊被燒結得黝黑如鐵,踩在上面,如同踩在炭火之上。
好在大家都有了三煉修爲,提起修爲,這點熾熱,倒也無懼。
玉貓照例暴揍宙非一頓之後,才向古風請教,如何應對。
宙非一進場景,就自動趴下,場景是水,就趴在水中,場景是火,就趴在火中。
不敢有絲毫猶豫,哪敢有些許遲疑,他總算明白,人家這是提醒他,時刻不忘寄人籬下,時刻不忘地位卑微。
古風打量場景,四周情形如出一轍,一眼望不到邊際,一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皺着眉頭思索一陣,只能提議選定一個方向,邊走邊看。
宙非這時候主動靠近,小心翼翼提出建議,是不是可以在原地觀望一陣,看哪邊風來更加清爽,就朝哪邊走。
這本是一種常識,只不過有時卻容易忽略,不容易想起。
提出這種建議,也不見得有多奇怪。
古風聽後,認真打量宙非幾眼,也不知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最終,古風采納了宙非的建議。
不過,卻有所完善,等到風來,感到熾熱,就往反方向走,感到清涼,就迎風前行。
大家就這樣跟着風走,熱時反向,涼時前進,大致方向不變。
這一走就走了三天,才見到綠色草地,零星出現。
儘管草地零星出現,仍然熾熱無比,仍然一眼望不到邊際。
衆人行走之間,玉貓眼尖,發現前方泛起的熱浪之中,影影綽綽,似乎有一個人影晃動。
經玉貓提醒,大家仔細辨別,確實是一個前行的人影。
以爲情景終於要出現,立刻提起修爲,加快速度,向那人靠近。
待到近前,發現是一名老者,白髮蒼蒼,氣喘吁吁,嘴脣乾裂,形同枯槁,步履蹣跚。
似乎已經油盡燈枯,隨時將一命嗚呼。
老者發現古風等人,眼睛一亮。
就象發現救命稻草,還沒等古風他們開口,竟然主動出聲詢問,“年輕人,能告訴我這是哪裡麼?”
古風正小心措詞,準備相問,哪知他先開了口。
玉貓早大叫,“老人家,難道你老糊塗了,世居此地,還問我等外鄉人,這是哪裡?”
老者沒反應過來玉貓所說外鄉人含義,“你們是外鄉人?請問從哪裡來啊?可有什麼需要幫助的麼?”
古風心想,你倒比我們還急,怕玉貓亂接話,立刻接過,“我們從很遠的地方來,這裡人生地不熟,確實需要您的幫助。”
老者聽到需要幫助,眼神更亮了,那是一種飽受飢渴看到食物的亮光,是一種行將就木看到重生希望的亮光。
“需要什麼幫助?快說,快說。老漢定全力爲之。”
“老人家,您就告訴我們,這是哪裡?爲何大地赤裂,梟無人煙?”
“這我哪裡知道啊,年輕人,實不相瞞,我纔是真正的外鄉人啊。第一次到這裡,什麼都不知道。”老者迷惘了。
這時一直站在後邊,不曾出聲的北漂,忽然上前,也不說話,拿出一塊瓜遞給老者。
“老人家,看你飢渴,先吃塊瓜吧!”
說完,兩眼直直的看着老者。
玉貓狂叫,“小北,沒我允許,誰讓你私自給瓜?”北漂這次似乎沒聽見,仍然緊盯老者。
老者接過瓜,欣喜異常,兩眼發綠,連聲稱謝,一口將瓜吞下。
剛剛吞下,老者突然一聲驚呼,“北漂之瓜!”
這下北漂才擡手施個禮,“卜怪,別來無恙!”
老者聽到這一聲稱呼,驚得倒退出去好幾步,場景之中,能夠叫出這一聲稱呼的,不是沒有。
但是能吃到這瓜卻是第一次,吃到這瓜之後,聽到這種稱呼,更是第一次。
這才細眼打量眼前之人,這一看,也認了出來,“南乞北漂!”
“卜怪,還有我呢。”後面再走出一人,尖聲細語。
“北偷海歸!”老者被震撼,“你們是真人?”
“卜怪,你越活越回去了,不是真人,你哪有瓜吃。”北偷輕聲笑道。
“古風,我們又碰到真人了,這位正是卜怪,五怪之中唯一有姓名的沙清靜。”北漂回過頭來,對着古風說道。
卜怪一塊瓜吃下,飢渴全消,神態恢復。
對着大家一抱拳,“各位小友,老漢有禮了,幾十年不見外界之人,唔……”
又像前面幾個一樣,激動得哽咽不止,泣不成聲。
玉貓見又遇到外界之人,就想如以前故事,暴揍一頓。
大喝一聲,“老頭,這把年紀了,哭什麼哭。憲翼之中唆禍,引各方成仇,害我等身陷險境,這筆賬先算算。”
說罷就要動手。
玉郎實誠,“卜怪前輩,你說幾十年,說多了。只有十四年而已。”
“怎麼只有十四年,你別安慰我老漢了。進入小徑時,受裡面法則影響,修爲盡失,壽命百年。”
“我進來時的年紀,應該算作了七十多歲,現在已經將近百年壽命,再出不得小徑,命將休矣!”
說到時間,老者停止了哭泣,想到壽命不久,見到外界之人的那點喜悅,蕩然無存。
玉貓又狂叫,“老頭,你騙誰呢?十四年前,你在憲翼深淵,神經兮兮的算出一卦,我們都在場看着呢。”
“怎麼?此時要清算,想抵賴不是?還是才皮作癢,欠收拾啊?”
“各位,我真沒有騙你們。你們看我像開玩笑嗎,有必要拿自己壽命說謊嗎?”
“那你憲翼深淵所爲,作何解釋?”玉貓緊咬不放。
“既然如此,我就將前因後果,一一告訴你們,大家看我說的是也不是。”
於是卜怪將自己進入小徑的原因及過程,一一告訴大家。
卜怪稱,三十七年前,他觀天地運勢,推算百萬年難見的天大氣運,將出現在憲翼深淵。
經過反覆推演,認爲除了傳說中的靈訣,再難有其他事情,能夠引起如此驚人的天大氣運。
後來,又經過仔細觀察、推演,認定靈訣將出曲折小徑。
考慮到自己壽命無多,以自己的修爲,靈丹難以承受地火熾烤,遲遲不敢邁出最後一步。
心想,修煉之途難以再進一步,反正都是一死,不如進小徑,來個捷足先登,碰碰運氣。
說不定能有逆天機緣,尋到靈訣,修煉之路,還有前程也未可知。
進小徑之後,修爲盡失,被小徑按修煉情況,折算成七十來歲的樣子。
哪知這一進,就是三十七年,敘說間,卜怪拿出一塊南丁表,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小徑具體折算了七十幾歲,算來,離百年大限,最多也就三年時間了。
至於玉貓提到的憲翼深淵自己曾經出現一事,卜怪更是矢口否認,十四年前,自己已經進入小徑二十三年了,怎麼可能會出現在外界。
古風之前問玉貓小徑外情形時,對卜怪出現,也有過疑惑。
疑惑之處主要在於,卜怪是如何探聽到靈訣出小徑的消息的,如果幕後人告知的,那麼其他的四怪怎麼沒有出現呢?
後來,認爲卜怪卦術神奇,也就勉強想通了。
另外就是行爲顯得也有些奇怪,據玉貓講,期間並未與其他勢力有過交談,不但沒有交談,反而突然消失了。
古風知道卜怪身份,是五怪中唯一知道姓名的,按道理來講,作爲沙家旁系,至少應該與沙家元老打聲招呼,才合情理。
眼前這位,言之切切,小徑之中,更沒有隱瞞欺騙的道理。應當就是卜怪本人無疑,那麼外面的卜怪,到底又是誰呢?
當今世上,能夠僞裝一名七煉強者,而又不被發現的,又有哪些人呢?
這樣的人不是沒有,藥怪就有這個能力。
五怪中排名第二,易容術天下第一,不但外可改形,內還可以改變靈丹色彩,無人能夠辨識。
藥怪曾癡情南丁“一隱”丁治山,定下三不醫規矩,南來不醫、有孫不醫、富貴不醫。
其中南來不醫,就是因爲癡情丁治山不果,趁帶連累南方父老,只要是南方來的,一律不醫。
如此說來,因此怨恨南丁一族,也說得過去。
但僅以此推斷,理由又過於牽強,何況藥怪女子身份,實力也一般,參與其中,能力也略顯不足。
要麼還有一種假設,藥怪就是幕後黑手,這一切都是她推動的。
以她用藥的手段,說不定控制了幾個七煉強者,甘心爲她跑腿。
如果是這樣,她這份謀劃之心,準備之充足,用心之良苦,就太過於匪夷所思了。
凰鳥可能已經爲她所用,還不知道其他七煉強者,有哪些已經成爲她的棋子。
這一切,都是迷團。只能留待以後慢慢琢磨,真要弄清真相,只能出小徑後,再細緻觀察了。
目前,所有的努力,還是以探明靈訣消息、逃脫小徑爲重。
卜怪一頓敘說,大家已經原地停留了不少時間。
古風提議,真假之事,先放一旁,先應對場景再說。
提議完之後,與玉貓對了下眼色,玉貓一副瞭然於胸的神情。
北漂、海歸一旁察顏觀色,知道兩人沒好事,心底咒罵,連老者都不放過,喪心病狂、喪盡天良。
宙非在一旁也仔細留意,心裡有些竊喜,蒼天有眼,找了個老頭來頂班,再不用受無妄之災,再不用受皮肉之苦。
心底還有些小期待,往死裡揍,拆散這把老骨頭最好。
卜怪是沙家旁系出身,宙非本來想終於有個自家人了,以後多少有些幫襯,但一想到捱揍之苦,立刻將這點心思放下。
暗自摩拳擦掌,做好跟上去狂揍準備,表明立場,站好隊伍,哪還管得了同不同姓,親不親情。
又做好徹底發泄的準備,盡情釋放連日來所受委屈。
古風、玉貓真的動手了,不過讓北漂、海歸大跌眼鏡,讓宙非毫無心理準備。因爲,被揍的還是宙非。
這一頓揍,狂暴得令卜怪心驚膽戰,三觀全毀。
下手之狠,就跟有不世之仇似的,拳拳見肉,招招見血。
卜怪還不知道宙非身份,後來知道了,也不敢輕易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