螭龍氣餒,沒有了之前的咄咄逼人,像只泄氣的皮球,靜立一旁,不再言語。
又好似忽然間大徹大悟了,換了個人,換了個心態似的,一改之前挑逗,不再開口。
螭龍氣餒,不代表此事就了。
自會有人挑事,挑事之人,這次卻是沙天九。
“文博兄,兔子無法查看影像。弟卻有一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都這樣說了,還當講不當講。打那點小算盤,用那點小心思,對付我四野五姓,你羞不羞,臊不臊。”
唐文彩一頓挖苦,“有話快講,有屁快放,嘴下留德,別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沙天九聽得唐文彩挖苦,自知理虧,臉上掛不住,接下來的話,就不知道怎麼說了。
畢竟這話要說出來,後果如何,他心底也沒有數,能不能承受得起,就更沒有數了。
唐文彩表面粗俗,心裡明鏡似的,聽沙天九說話吞吞吐吐,就知道沒好事,一頓挖苦,收到效果,不再作聲。
丁文博自然知道唐文彩用意,也不催促,也不回覆。
一時又冷場,這時犰狳卻又開口。
“兔子影像不可取,就調取古風等人的觀看,大家以爲如何?”
雖是詢問,語氣堅決,不容置疑。
古風爲首,繼續保持沉默,玉貓也不出聲。
犰狳的提議,理論上是可行的,只要引導之人操作得當,被調取影像之人,積極配合,就沒什麼問題了。
而且幾個都有了五煉以上修爲,靈丹凝實,只要不是刻意爲之,基本上不會受到多大傷害,倒確實可行。
本來,最合適的人選是兔子,但那是一隻神奇的兔子。
七煉強者,動用法則,都不能傷它分毫。
關鍵是它自己還非常積極,不但不反抗,不但全力配合,還怕你泄氣,往死裡給你加油鼓勁。
犰狳的提議,沒人反駁,也無法反駁。
丁唐兩家卻不主動,也不接話,假裝沉思,不言不語。
犰狳見無人接話,看了看螭龍,見他還是靜立一旁,面無表情,只得繼續開口。
“既然無人反對,就是贊成了。”犰狳再次以肯定的口氣作開場白。
“天九元老,您德高望重,就由您主持如何?”這小子倒會來事,知道自己修爲低,背景不足,將沙家引出來。
沙天九原本的意思是要調取丁一的影像,說不出口,是因爲丁一太小,未形成靈丹,調取則必然精神渙散。
這等於宣判了丁一的死刑,以南丁家族護短的傳統,定不會答應,定不會善罷干休。
之所以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爲宙非提供了消息,小徑最後補天,就是丁一獨自完成的。
靈訣消息,除了兔子,只有丁一最清楚。
現在犰狳這樣提議,沙天九稍作考慮,認爲暫時最好如此。
如果古風等人的影像中,能夠得到有價值消息,自會平息一場爭執,避免出現不必要的麻煩。
如果不行,還是得入丁一身上入手,一個毫無修煉潛質者,量丁唐兩家也不會太過在意。
“既然犰狳兄弟這麼看得起我,老夫就勉力主持一回。”
“王八看綠豆,早對上眼了,還在這腥腥作態,還勉力主持一回。蛇鼠一窩,狼狽爲奸。”惹得唐文彩又奚落幾句。
沙天九知道他德性,不與他一般見識。
“古風、古盛、玉貓影像就煩文博兄引導,玉郎、玉娘影像就煩岐狼兄弟引導。”
停了停,還是覺得先不提丁一爲好,“現在,開始調取影像。”
古風等還是不聲不響,也不提及宙非,以他德性,不知道會調取出些什麼畫面。
提不提都於事無補,另有北漂、海歸,乾脆也不提。
衆目睽睽,丁唐兩家束手無策。
看古風等人鎮靜,琢磨不透,心裡沒底。
劍在弦上,卻不得不發,衆怒難犯,強行阻止,丁唐兩家必成天下共敵。
丁文博不再猶豫,“古風就先調取你影像。”
騎虎難下,岐狼也開口,“玉娘我來調取你影像。”
古風依然平靜,與玉娘互看一眼,然後各自對着丁文博、岐狼點頭。
古風知道,關鍵是最後場景,鑰匙補天那一段影像,這纔是關鍵。
最關鍵處只有丁一知道,無人提及丁一,調取也就調取,因此點頭,積極配合。
從古風玉娘開始,然後是古盛、玉貓、玉郎,配合之下,出現的都是最後場景,情景一致。
從丁一第一次開始補天,失敗返回,到第二次拿着古風交給的鑰匙,補天成功。
然後就是大家一通忙乎,收拾東西,小徑路開,爭先恐後跑出小徑。
時間不長,影像播完,一點靈訣消息沒有,或者說一點有價值的線索都沒有。
“各位,影像放完,可還有疑問?”丁文博見大家沉默,開口說道。
古風等人不提宙非,不代表其他人不提,想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自古而今,大有人在。
丁文博聲音剛落,角落裡出現一個聲音。
“還有沙家宙非,是不是也要看看他的影像?”
說得小心,聲音不大,卻正好大家都能聽見,好像不經意的與身邊人交談,又好像自言自語。
沙天九循聲看去,正是老牌正統,洞天派元老劉雲生。
“既然是劉元老所提,我沙家自然照辦。”
爲凸顯公正,當下立即答應,也不叫別人,親自出馬,身形晃動,已經攜帶宙非出現原地。
底下小輩修爲差些的,感覺沙天九動都沒動,還以爲自己看花了眼。
沙天九要在衆人面前彰顯自己的大公無私,也不避開旁人,當着大家的面,簡單提醒宙非,要調取小徑影像,查看靈訣消息。
見宙非點頭示意明白,立刻調取。
宙非被宙盛拉回沙家帳篷,經宙盛指點,才從渾渾噩噩中清醒過來,等到被沙天九帶到現場,已經徹底恢復。
恢復過來,這小子的歪心思又動上了。
沙天九一引導,那一片悽慘的影像就全部出來了。
怎麼個悽慘法,只見古風、玉貓爲首,拳打腳踢,直打得筋骨碎裂,肝腸寸斷,周身無一塊完肉。
每天如此,不曾間斷。
前幾天,宙非還木木的,梳洗完畢,整理好衣物,等待被揍,後來,學乖了,越乾淨整潔,折磨的越慘。
於是開始故意自毀形象,真如他前面提到的,臉太乾淨就故意弄髒,氣色太好就故意弄得衣冠凌亂,衣服太新就故意撕開幾個洞。
整天惶惶不可終日,故意作賤自己,而且幾乎成了他下意識的行爲,伴隨小徑歷險結束。
看得衆人心驚膽戰,心裡都在想,這得是有多大的仇恨啊。
罪魁禍首古風、玉貓,表面平靜,心裡卻知道,恐怕這下難以善了了。
宙非傷心回憶的閥門被打開,悲傷如滔滔江水,片斷一個接一個。
自從遇到古風等人,一起的時間也有近兩年,加上有時加點班,這種片斷有七八百之數。
也不知道宙非是故意的,還是又深陷苦難之中,竟然不停下,一直播個不停。
宙非不緊不慢,沙天九等不下去。
宙非是想衆人面前激起羣憤,沙天九卻認爲是恥辱。加速引導,快速放完。
最後場景,鑰匙之事,他影像中卻沒有。
只有第一次補天失敗的記錄,第二次鑰匙補天,他點滴不知。
古風心道,他要知道纔怪,這小子連夜逃命,也正因爲他連夜逃命,才被他僥倖逃脫。
宙非的場景放完了,沙天九神態自若,對宙非的悽慘視若不見。
“各位,小徑中知情的幾個,影像都播完了,除了古風之子,再無他人,各位有何高見。”
古風見他終於提到丁一,最擔心的事還是要出現了。
丁文博心裡卻是另一種想法,宙非之慘,沙天九表面不露聲色,實則記恨在心。
前面還遮遮掩掩,現在終於露出真面目,將古風幼子丁一推到前臺。
沙天九這一句話,要的就是提醒大家,還有一個小孩,而且影像中反映,正是他拿着鑰匙去補天的。
補天情形,除他和兔子之外,無人得知。
沙天九的意圖實現了,衆人聽到他提醒,目光紛紛轉向丁一,議論聲再起。
沙天九內心得意,稍作引導,羣情激動,你對我沙家後起之秀不當人看,別怪我對你丁家之後下死手。
沙天九聽着議論,就等着哪個先開口提了,那時主動權操縱在自己手裡,邊看戲邊引導,既不得罪人,又要達成目的。
一時心情無比舒暢。
正舒暢着等待有人提議,查看丁一影像,還真有人大聲說話了。
不是別人,正是宙非,說得卻不是自己想要的。
“各位前輩,最後補天場景,還有兩人在場,他們的影像也應當調取,如此才顯得公正公平。”
古風等還是不聲不響,宙非出現,他們就知道他要出妖娥子,鬼點子。
不將北漂、海歸拉下水,達到羞辱古風等人的目的,他是不會罷休了。
“還有誰?”沙天九對宙非的表現,相當失望,非常不滿,皺起眉頭,帶着惱怒喝問。
宙非鬼迷心竅,對沙天九語氣中透露出來的不滿,竟然沒有覺察。
還以爲是自己的提議,引起了自家元老重視,反而有點興奮激動。
“還有南乞北漂、北偷海歸,最後時刻,我判斷古風、玉貓將要對我不利,連夜逃離。他兩個全程參與補天過程。”
“這兩人在哪?你可知道?”沙天九這次語氣更重。
“在哪我就不知道了。小徑路一開,我就沒命的跑,未曾看見他們何去何從。”
“你既然不知道,說個屁啊。丁一補天之事,連古風、玉娘都不清楚,他們又怎會清楚。”
沙天九再也忍不住,暴跳如雷,出口帶髒。
就差沒喊出來了,你個沒用的東西,小徑受辱,忍氣吞聲,自己沒用還怪別人。
還丟人現眼,影像中播出來,搏取同情。
修煉界從來實力爲尊,誰會同情,只會笑話。
老夫想方設法,拉古風之子下水,以一命換你一辱,替你找回場子,替沙家挽回面子,你偏生出這麼多妖娥子。
兩個七煉強者,你硬要拖下水,只會多出兩個強敵。
沙天九這麼想,沙地廣也是這麼想,心說這是怎麼了,一代後起之秀,竟然成爲這等模樣。
沙家兩位元老這麼想,其他元老也在這麼想,如此糾纏兩個七煉強者,他沙家意欲何爲。
元老們這麼想,底下小輩也這麼想,人說“莫遇宙非,是非福禍未定。”原來說的是這麼回事。
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諱,往死裡得罪兩個七煉強者,當然福禍未定。
衆人又聯想到宙非所放的影像中,參與暴揍宙非的,還有北漂、海歸。
都在想,宙非這種德性,確實要揍。
於是紛紛覺得古風等揍他是出於不得已的原因,那點剛起來的同情,轉化成對古風等的理解。
底下小輩中,甚至有人在小聲議論了。
古風、玉貓不語,樂見其成,心裡卻在嘀咕,造化弄人,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