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茶館我沒去過,但是按照地址上的位置,離我這兒還不太遠,去一趟也不耽誤事,我就直接在電話裡應了下來,約了半個小時之後見面,然後隨便去吃了點東西,就直奔茶館。
到了茶館,按照電話裡的約定,我直接上了二樓雅間。推開門,裡面已經坐了四個人,看着歲數都不大,都是三十歲上下,見了我全笑臉相迎,看着還挺熱情,弄得我一愣。談房子的事,至於來四個人嗎?還湊巧都是男的?
我有點兒害怕這是個圈套,並沒有貿然進去,回過身左右掃了兩眼,過道里沒見什麼人影。以我的經驗來看,如果這是個圈套,那等我進去關了門,外面肯定會有一個他們的同夥來堵門和放風。
既然沒見人影,雖說也保不齊對方是埋伏好了,但至少心裡邊不至於那麼虛。琢磨了一下,我還是走了進去。反正這是在我的地頭上,只要不害我的命,我還是有把握能把他們都找到的。
進去坐下,四個人還都很殷勤,這個遞煙那個倒茶,有一句沒一句地跟我套詞兒,客套了足有十分鐘,誰也沒張嘴談生意上的事。我想問問是什麼房子,他們是從哪兒得到了我的聯繫方式,一張嘴,話頭兒就被他們拐走。
我有些煩,這他孃的肯定不是來談生意的,難道我已經在業內名氣大到有粉絲了?這四個人是來近距離接觸偶像的?我見這樣,也就不打算跟他們浪費時間了,起身推託說我還有點別的事要辦,就準備開門閃人。
四個人見我要走,還挺緊張,連忙挽留,卻依舊不說任何跟生意有關的話題。
這地方我是真不能待了,這四個人擺明是想拖延時間,一會兒指不定有什麼陰謀。我乾脆連寒暄都不寒暄了,直接就開了門往外走,剛邁出去一條腿,餘光就晃見過道里迎過來一個人。
這他娘果然被我說着了,外面還真有放風堵門的!
經歷了那麼多,我除了膽子大了,反應能力也進步不少,心裡面其實已經作好了殊死搏鬥的準備,順便還計劃了一下一會兒衝出去要走什麼逃跑路線。沒承想,定睛一看,發現走過來的是一個小老頭兒,戴頂黑帽子,佝僂着腰,看着特別不經打,跟我打一照面居然還笑着點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總算明白裡面四個人爲什麼千方百計想留我了,估摸着就是在等這個老頭兒過來。那四個人想必也沒說話的權利,所以才一直跟我磨洋工。可即便老頭兒過來了,我現在也對這檔生意沒什麼興趣了,這譜擺得有點兒大啊,我又不是缺他這筆錢賺。我跟老頭兒搖搖頭,意思是沒得談,連停都沒停,直接就往外走。
老頭兒倒是也沒作挽留,還把過道的路給讓開了。然而走了沒幾步,我不由得停下了,因爲我猛然發現一件事——這個老頭兒戴的帽子特別眼熟。
我回過頭又看了一眼,頓時心裡邊一緊,這他孃的不正是劉瘸子送給房萬金的帽子嗎?怎麼跑他這兒來了?還是他本身就有這麼一頂?
我站在原地,一直盯着老頭兒頭上的帽子。老頭兒也沒回頭,也這麼一直站着,好像是故意讓我觀察。我又看了幾眼,可以確定,這絕對跟劉瘸子留下的那頂帽子一樣,最起碼,款式和顏色都沒有偏差。
這老頭兒跟劉瘸子認識?劉瘸子臨走前也送了他一頂?還是他跟劉瘸子失蹤有什麼關係?我看老頭兒的歲數不小,指不定還真是什麼玄學術法行當裡的老前輩。我有點兒後悔沒等秦一恆一起來,想上前問問老頭兒帽子的事,哪怕問一下是從哪兒買的也行,可剛剛已經跟人家搖了頭,我還有點拉不下臉來。
猶豫再三,我覺得還是不能放過這個機會,走了兩步上前,就叫了老頭兒一聲。老頭兒回過頭衝我擠着滿臉的褶子笑了一下,下巴上的白鬍子還挺長,也沒張嘴說話,依舊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次我沒拒絕,直接點點頭就走了回去。屋裡的那四個人見我回來,還都挺高興,趕忙把地方讓開,走了出去,等到老頭兒進來,就輕輕地關了門。
老頭兒看着弱不禁風的,氣場還挺強,弄得我坐在椅子上,一直莫名其妙地緊張,有點兒像小時候做錯事等着老師來訓的感覺。
老頭兒坐下後依舊沒立刻張嘴,而是先慢慢地抿了一口茶,等到把一小杯茶喝完,才忽然冒出來一句話:“年輕人,你叫什麼?”
老頭兒的語氣很和藹,可給我的感覺卻並不客氣。我只好回答說:“我叫江爍。”
老頭兒聽後擡頭看了我一眼,又堆起褶子笑了一下,繼續問:“萬江爍?”
他這句話問得我發矇。我現在對“萬”這個姓很敏感。我靠,他不會以爲我跟萬家祠堂有什麼關係吧?合着是認錯人了,以爲我是萬家的人?我趕忙跟老頭兒解釋,我姓江,單名爍。
老頭兒聽後點了點頭,又倒了一小杯茶,待到又喝完了,才又問:“知道明天該買什麼嗎?”
我心說這老頭兒他孃的不是有神經病吧?怎麼着語氣有點兒像是玩彩票玩瘋的啊?但心裡這麼想,嘴上肯定不能這麼說,我只能搖搖頭:“不知道。”
老頭兒聽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兒,然後從懷裡掏出個小物件,並沒有用手遞給我,而是放到了桌子上,指了一下,問我:“見沒見過這東西?”
我進來還沒有三分鐘,老頭兒就連着問我問題,弄得我有點兒發慌。怎麼整得跟面試似的?我覺得自己現在很被動,想問老頭兒點兒什麼,現在這情況,估計開口也是白搭,只好站起身,把那個小東西拿了過來,在手裡看了看。
這個東西我倒是認識,是一方印,黑不溜秋的,摸着應該是泥塑的,大小大概有半個手掌那麼大,還挺沉,做工很粗糙,看着顯然不是個高檔物件。這印,我只見過石刻的或是玉刻的,像這種材料的,倒是第一次見。看了看底部,上面刻的字也不多,我努力認了一下,但是一個字也沒認出來。
放下印,我衝老頭兒搖搖頭。老頭兒盯着我半晌沒說話,只是不停地喝茶。我看老頭兒喝茶的架勢,估計身體比我預想的還要好,否則早就尿頻上廁所了。
等到老頭兒又喝完了一杯茶,他纔開口說:“這印,就先放在你這兒。你幫我留意一下,如果找到了跟這個一樣的,我會出高價收。”
老頭兒說到這兒,倒真像是來談生意了。鬧半天是打算讓我幫着尋物,可我明明是來談房子的事的,我就問老頭兒:“不是說談房子的事嗎?”
我這一問,老頭兒詭異地笑了一下,說:“讓你找的這個東西,只要找到了,比賣房子掙的錢多得多。”說完,他起身就往外走。
這下我坐不住了,先不說他給我的這個東西到底安不安全,沒準兒是個定時炸彈呢,關鍵是我還有很多疑問需要他給我解答呢。於是,我攔住了老頭兒,希望他能留下來再聊聊。
老頭兒停住看了我兩眼,忽然問了我一句話:“你手上有幾根手指頭啊?”
老頭兒的語氣依舊平淡不驚,卻讓我聽得沒了話。他這句話問得實在有些深奧。這是威脅我呢?意思是再攔他,小心自己的性命,還是真的另有所指?我這一愣神的工夫,他就若無其事地整了整帽子,開了門。外面的四個人估計一直就在門口守着,見門開了,趕忙把老頭兒迎了出去。
說實話,我對自己的表現很失望。說起來我見過的人也不少了,沒想到還是這麼嫩,老頭兒幾句話就把我繞得迷迷糊糊的。現在這樣,我覺得自己錯失了這次,以後恐怕就更沒有機會問了,於是我追了出去,叫了聲“留步”,也不管老頭兒留沒留步,張嘴問老頭兒這帽子是哪兒買的,我見不少人都戴。
這個問法,是我經過短暫考慮後決定的,還算是比較隱晦。老頭兒這麼有城府的一個人,肯定也能明白我話中有話。
老頭兒聽見我的問話,還真的停了下來,但並沒有回頭,只是輕咳了一聲,說:“這帽子都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戴的,年輕人還是趕趕時髦吧。”說完,就下樓去了。
我並沒有追出去,因爲,我很清楚,即便我追出去,也無濟於事,沒準兒還得挨頓揍。回到包間,我從窗戶望了一下,一直目送着老頭兒和那四個人分別上了兩輛車,開出了視線,我才坐下來想這是怎麼一回事。
剛纔老頭兒上的車是寶馬7系,價格着實不便宜,可見這老頭兒也不是個窮人,但他怎麼就找到我了?是因爲我做的這行比較特別?這印只有在某所凶宅裡才能找到?而且老頭兒說的話,怎麼都讓人感覺雲山霧罩的,聽明白了又像是沒聽明白。從老頭兒話裡感覺,他似乎跟這一整件事還有點兒關係,而且他問我指頭的那個問題,我覺得並不像是威脅這麼簡單吧?媽的,他還認識六指?
我終究還是太嫩了,踏入社會這麼久,厚黑學的功底一直沒怎麼見長。事實上我一度還以爲自己挺會玩心計的,精打細算,生意上通常都是我佔便宜居多,可今天見了這個老頭兒,光氣場上我就明白了,人外有人。
我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撐死理出了無數個問號,口渴了想喝口茶,發現一整壺茶都被老頭兒喝光了,乾脆起身準備回去,想找秦一恆商量一下,聽聽他的意見。
老頭兒留給我的印還放在桌子上,我琢磨了一下,還是裝到了兜裡,起碼先給秦一恆過過目再作打算。
我出了茶館,又給秦一恆打了一個電話,他依舊沒接,看意思還沒回家。我只好先回自己家,洗了個澡,上上網打發時間,隔一個小時或是四十分鐘,就給秦一恆打一個電話。誰知,到了半夜,電話還是無人接聽。最後我只好作罷,掏出那枚方印,在燈底下看了看,還是不見有什麼特別的。
印實在是太普通了,沒有任何雕飾,放桌子上,就一個方疙瘩。我心想老頭兒既然要我找個相同的,這東西又一點兒特點都沒有,怎麼找啊?難道說玄機都在印出的東西上?
我越想越覺得我的猜測靠譜,就想找張紙印着試驗一下,無奈家裡紙雖然有的是,卻並沒有備印泥。我又不敢用別的東西代替,生怕不小心把這玩意兒毀了,只好又放在了桌子上,收拾一下準備睡覺。
腦子裡很亂,入睡不太容易,輾轉反側到了後半夜,我總算睡着了。覺得剛睡着沒一會兒,電話就響了。我特無奈地接了電話,秦一恆熟悉的聲音就從電話裡傳了過來,張嘴第一句話就把我給問精神了,因爲他這句話問的是:“知道今天該買什麼嗎?”
這話跟老頭兒白天問的那句如出一轍,白天老頭兒問完,我還特地查了一下,今天也不是個節日,怎麼兩人都問我這個問題?我剛醒來,腦子還有些沉,拍了兩下臉,我在電話裡反問秦一恆:“今天有什麼要買的嗎?”
他在那邊嘀咕了一聲,我也聽不清楚他說的是什麼。而後,秦一恆說:“趕緊起牀收拾一下,我一會兒去你家接你。”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