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灌了口水,示意白開我準備洗耳恭聽了。
白開先問了我幾個問題,就是秦一恆大概帶我去過什麼地方、見過什麼東西等。
起初我還以爲他是有預謀地在打探什麼,後來發現,他其實對我跟秦一恆的行動了如指掌。
因爲他問問題的方式,都是先說一個地方,然後才問我在那個地方發現了什麼。
漸漸地我也就沒了防備,看這架勢恐怕我編瞎話也瞞不過他。不過,我還是儘量避重就輕,講的都是些旁枝末節的東西。
白開倒沒什麼反應,只是在問完問題後,又問了一句:“是不是在九子宅和那個石膏像裡,都看見了東西?”
在我回答“是”之後,他就哈哈了兩聲,說:“看來我真是高估你了,合着你一直就沒考慮,你所看見的東西別人是不是也能看見?”
我有些犯暈,那些污穢一般人肯定是輕易看不着的,況且在宅子裡或是跟秦一恆砸石膏像的時候,都是深更半夜,陰氣重的話,人本身也容易撞見東西,所以我一直就沒覺得這有什麼可疑。
於是我問白開:“那你的意思是,那些東西只有我能看見?我入行這麼久,可也接觸了不少的污穢了。”
白開呵了一聲,道:“你現在開竅也他媽太晚了,不過你說得倒沒錯,那些污穢,只有你跟秦一恆能看到!”
我吃了一驚:“你這意思是我有陰陽眼?”
白開連說了三個“No”,道:“是因爲你身上有東西。”
我立刻想到了在宅子裡,他也這麼提過一句,於是我心裡又開始犯嘀咕。
白開拍了我肩膀一下,說:“你這智商,要不是秦一恆罩着你,你都死八回了。你身上的東西就是秦一恆給你的,他沒告訴你他用陰扣在衣櫃裡帶回來了東西?他沒說東西去哪兒了?”
我心裡暗叫不好,問:“媽的,這意思是這東西在我身上?”
他挺不屑地哼了一聲,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說實話,我見他點頭並沒有覺得害怕。我也不知道是爲什麼,反而心裡涌出的竟然是一種傷感。如果白開說的是真的,合着秦一恆又騙了我,或者說他壓根兒就一直在騙我。
要是這樣,那些所謂的棺材板、我的死期之類的,都是他爲了牽制我做的道具嗎?
那個衣櫃他一早就進去了,所以纔會發現了什麼,帶我去破了九子陣?可他這麼做又是爲什麼呢?
爲什麼非得帶着我不可呢?就因爲我相信他?
我知道白開這種人是不可能安慰我的,事實上現在誰安慰我都沒有用。
我猛灌了一口水,問白開:“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秦一恆爲什麼這麼做?”
白開道:“因爲只有你適合,無論是對哪個秦一恆而言,你都是最佳人選。”
我一聽又驚了,“哪個秦一恆”,難道不止一個秦一恆?這又不是科幻片,還能克隆是怎麼的?
白開說:“你別緊張,先坐好。”接着,他又說,“秦一恆說到底的確只有一個,只不過我現在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他從衣櫃裡帶出來的那位,反正用的都是一個肉身。你要理解不了,那就叫秦二恆也行。”
我他媽更暈了。白開只好給我解釋,按照他的推斷,秦一恆帶出的那個東西非常厲害,而且似乎跟秦一恆達成了某個約定,就是輪流使用秦一恆的肉身,一方“當”秦一恆的時候,另一方就會附着在我身上,這樣不僅互換起來比較方便,而且無論我在什麼宅子裡都會在身邊,也始終在其掌控之中。
我聽了解釋,瞬間有說不出的沮喪,控制不住地開始回憶往日的點點滴滴。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這麼一琢磨,以前很正常的片段,都他媽像是一個個陰謀詭計。而且我也終於理解了,爲什麼秦一恆會不承認他給我寫過字條,難道真的是另一個秦一恆做的,所以他不記得?
這樣分析的話,洗浴中心那晚,難道是兩個秦一恆都跑出來了?所以他纔會告訴我,這個是秦一恆,那個也是秦一恆?
想到這兒我突然發現不對,媽的,要這麼說,倆秦一恆都跑出來了,那跟我說話的那人是誰?還有個秦三恆?
我望向白開,他的話足夠離譜,離譜到比我之前聽的任何事情都要離譜。以前我老是覺得當時的所見所聞已經是畢生最詭異的事兒了,沒承想,驚喜往往都他媽的在後頭。
白開這個人真的是深不可測,我隱約猜測,恐怕之前秦一恆說有人監視我們,多半就是他做的。當然,這還要建立在秦一恆沒說謊的情況下。
我有些失語,緩了半天才能開口說話。我問白開,既然都把話攤得這麼開了,不如把他知道的全告訴我,好讓我試着把腦海裡的這些疑問聯繫起來。
白開搖搖頭,說,很多事情他也不清楚,本來他壓根兒就沒想摻和這件事。早前他只是經常在籠街接活兒,雖說沒幹過太傷天害理的勾當,不過也不算是什麼好事。後來突然有一天,一個手上有六個指頭的人找上門,說要他幫着去尋一個東西,價格給得離奇地高,而且當時就付了三分之一的定金。他也是貪財,就接下了。沒承想那個六指居然把他帶到了一個很大的宗祠裡,結果東西沒尋到,他只好幫着六指從裡面運出來一個大衣櫃。當時兩人約定,衣櫃暫放在白開家裡,回頭六指帶着錢來取。
結果這一等就是半年,六指一直沒再出現。白開覺得自己被騙了,也挺生氣,就在籠街把衣櫃給賣了,價錢居然賣得還不錯。
然而過了半個月,那個衣櫃卻毫無徵兆地回到了自己家裡。
接着秦一恆就找上了門,說是在籠街打聽到白開曾經賣過這麼一個衣櫃,這樣兩人才算認識的。
我聽得心裡一緊,六指這麼明顯的體貌特徵,加上這事情,肯定就是賣給我宅子的那個六指無疑了。
我連忙問白開:“六指讓你幫着找什麼?”
白開吐了倆字:“址簿。”
我心裡本來緊的地方開始打結了。我確認了一下白開所說宗祠的大概位置,果然就是萬家的宗祠,難道之前址簿一直在宗祠裡?
我問白開:“那六指說的址簿究竟是個啥東西?”其實我想問的是,究竟是人還是物。
沒承想,白開一句話就讓我打結的心變成死扣了。
他說:“之前我以爲址簿是本書,後來我忽然發現,址簿是人,是所有去過那個宗祠的人。”
我下意識地啊了一聲,址簿是人這個說法雖然嚇人,可我心裡已經接受了啊。
但現在按他的意思,址簿不單是袁陣?
我跟秦一恆都已經是址簿了?
我看了眼自己的手掌,掌紋還是老樣子,我心說,我手上也隱藏了什麼玄機?只是我看不出來?
我趕忙道:“你是怎麼發現這一點的?你手上多了東西?”
白開搖搖頭說:“我只是從後來的結果上推測的,難道你沒發現嗎?所有去過宗祠的人,都被盯上了。”
我越來越迷糊了。按他話裡的意思,暗地裡監視我跟秦一恆的不是他?那他媽是誰?
我琢磨了一下,目前就我所知,去過宗祠的包括袁陣、我、秦一恆。如果白開所言非虛的話,那還得加上六指和白開。
我們這些人都是址簿?
那爲什麼袁陣會被幹掉?
這麼一想,我忽然覺得自己開了竅。之前無論是我還是秦一恆,我們的猜測都是袁陣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在找一個神秘的宅子。
可如今白開這麼一提醒,難道說袁陣根本就不是在找一個神秘的宅子,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自保?然後他失敗了,所以纔會被幹掉?
那接下來會是誰?我靠,這他媽太像推理小說的連環殺人案了。
我想到那個六指已經消失很久了,媽的,合着他也不是在刻意躲着我們,而是也被幹掉了?
我簡單闡述了一下我的分析,又把之前猜測址簿在袁陣雙手掌紋上的事講了,然後問白開:“這麼說咱們現在性命都堪憂了?”
白開說:“你要是怕死,一早就別入這行啊!那個叫袁陣的爲什麼死我是不清楚,但那個六指肯定還活着,因爲他跟咱們不一樣。”
我想問他哪兒不一樣,沒張嘴我就反應過來了——六指的手跟我們不一樣,倘若真的址簿是在人的雙手上,六指的手顯然就不符合條件。
我真是越來越頭大,後悔剛纔沒喝兩罐紅牛了。
這會兒睏意開始找上門,跟討債似的。可能是我潛意識裡想逃避面前的這些問題,我乾脆躺在了牀上,揉了揉太陽穴,順便消化一下白開說的話。
六指是把我們引入九子鎮真龍局的罪魁禍首,合着他先天畸形這會兒還成了優勢了?能他媽自由進出宗祠,還能全身而退?
我嘆了口氣,問白開:“那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其實我話剛出口的時候,下意識還以爲旁邊的人是秦一恆。這樣的情景我倆一起經歷了太多次,都他媽產生思維慣性了。
白開也躺了下來,說:“很多事情還是需要找到秦一恆纔能有個解釋,不過,既然他溜掉了,肯定就不會讓人找回來。我們只能等,等到下個月,秦一恆一定會出現。”
我不知道白開爲什麼這麼確定,我也懶得問了。現在計劃下個月的事一點兒用都沒有,我見識過太多的計劃趕不上變化,事到如今還能怎麼樣呢?乾脆就在白開這裡對付一覺。
我連衣服都沒脫,倒頭就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