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山峰間，掠過一道黑色的修長身影，他極盡敏捷的在樹梢跟山石上彈跳，向着一道瀑布直衝而去，在前行中單手握刀，幾乎沒有停頓的連斬兩次。十字形的刀芒穿透湍急的水流，將瀑布後面的巖壁轟出一個洞來。
他左手握着一道形如權杖的白色雷霆，飛鳥般穿過瀑布，落到洞裡。放下兜帽，露出一張清秀的臉龐。不是吳凡，卻還有誰？
吳凡將溼漉漉的碎髮掃上去，心神一動，體內關元穴裡，那緩慢轉動的火丹上，竄出來一縷縷細微的淡紅色火焰，旋即涌出體表，將溼透了的衣服迅速烘乾。
林無焱虛幻的身影，在吳凡面前浮現出來，他擡擡手，幾縷發着光的靈力流螢般在洞內遊動，照亮了一片區域。
淡薄的光芒下，林無焱的臉龐英俊而灑脫，但最惹人注目的還是他漆黑髮亮的一雙眼睛，就像秋日夜空上的明星。
吳凡脫下黑袍，湊到林無焱跟前打量着他。
林無焱嘴角抽動，忍不住道：“看什麼呢？”
“大叔你越來越帥了啊，而且看起來也更年輕了。”吳凡瞪着眼睛，林無焱臉上原本的滄桑神色，已經淡薄到快要看不見了。
“我看你還是快點開始鍛體吧！”林無焱翻了翻白眼。
吳凡咧嘴一笑，低頭看去，那靜靜躺在他手心裡的雷霆通體是雪一樣的白色，雖然在與黑衣青衣兩名靈王的對抗中消耗了極大的能量，但電弧跳動間，還是散發着無與倫比的雷威。這就是雷！天地間最狂暴的東西。若非林無焱運用靈力覆蓋了吳凡的手掌，後者根本不可能將這道雷霆握在手裡。
吳凡深吸一口氣，他可以感受到，在雷雨之心平靜的外表下，蟄伏着強大無匹的力量，彷彿寧靜湖面下洶涌的暗流。他手臂上的肌肉繃緊，反手將白色雷霆插入自己的胸膛。雷霆並非實物，自然不能將他胸口穿透，但見本來聚合成權杖模樣的白色雷霆，潰散成千萬縷細小的雷絲，自吳凡胸膛而起飛快蔓延，佈滿了全身。
彷彿同時被一萬根針刺入皮肉，吳凡痛苦的死死咬住牙，他仰起頭，被雷絲爬滿的臉龐猙獰無比，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雷絲間瀰漫着灰色的氣體，吳凡的皮膚一但沾染上灰色氣體，便是迅速的乾枯老化，皺巴巴彷彿老人。
“雷雨中含有戾氣啊，這是能摧毀人肉體的毒氣。”林無焱道取出一枚銀色的丹丸：“萬峰門的弟子接收雷雨洗禮時，都會事先服下丹藥，瓦解掉雷霆裡的戾氣。”
“等一等！”吳凡忽然道，他本來乾枯老化的皮肉，竟是一點點恢復了年輕的光澤，甚至比以前更加有力。他一邊竭力忍受着刺骨之痛，一邊道：“戾氣雖然能腐化肉體，但雷霆之力卻能淬鍊身體吧，我能感覺到，這一枯一榮後，身體變得更強了。”
“這麼劇烈的痛楚下，心神還能感知到肉體的變化麼？”林無焱的眼神裡，露出讚賞的意味：“不錯，最開始萬峰門的弟子進行雷雨洗禮，是不會服藥來瓦解戾氣的。因爲戾氣與雷霆之力相互作用，才能將洗禮的效果發揮到最大。就好像海邊的漁夫捕到珍貴的雪魚後，爲了不讓雪魚在運送入城的漫長路途中死亡，常常在魚槽裡放上幾尾劍齒魚，劍齒魚以雪魚爲食，是雪魚的天敵。雪魚爲了不讓劍齒魚吃掉，拼命遊動，激發出潛力，大多數都能活下來。”
“小林子現在不是講故事的時候吧！”吳凡額頭上青筋暴起，彷彿時間的流逝瞬間加快了千萬倍，他身體的每一寸血肉再度開始老化。
“簡而言之，戾氣能將雷霆之力完全的激發出來，你的身體在不斷的老化與新生中，也會持續的變強。但是因爲身體老化的過程會帶來極大的，幾乎不能忍受的疼痛，所以如今的修靈者基本上都會去除雷霆裡的戾氣，再進行洗禮。”
“所以現在你需要選擇了。”林無焱雙指輕輕夾着銀色藥丸，淡淡道：“要去除戾氣嗎？”
吳凡緩緩睜開緊閉的眼睛，連他的漆黑的瞳仁裡，都佈滿了極其微小的雷絲。他一面忍受着刺骨的疼痛，一面咬着牙笑起來：“把丹藥收起來吧。”
雷絲更加歡快的跳動，白色的雷光交織，竟是幻化成了一隻雷光繭，將吳凡包裹在內。吳凡全身的血肉，在戾氣的侵蝕下迅速老化，而後又一點點恢復。在這個過程中，他的每一寸血肉，都顯著的強健起來。
身體每“枯榮”一次，吳凡的肉身，便增強一分，戾氣腐蝕跟雷霆淬鍊帶來的刺痛，也是幾何次的上升。
“不知道能忍受幾輪啊。這種等級的雷霆，能撐過十次，就很了不起了吧。”林無焱的視線，已經被雷光繭徹底隔絕了去，他運起一縷靈魂，想穿透雷光繭，去查探吳凡的情況。但見原本平靜的光繭上，忽然暴起一道白色雷弧，將那縷靈魂吞噬。
林無焱瞳孔一縮，伸出手指，輕輕觸在光繭上。白色的雷漿沿手指一點點覆蓋上他的整隻手掌，雷弧閃爍間瘋狂吞噬。
林無焱冷冷一哼，覆蓋在手上的雷漿轟然炸開，重新露出來的手掌，竟是微微淡薄了幾分。他怔怔自語道：“魂滅怒雷麼？僅僅是擁有着一絲魂滅怒雷的力量，就能對靈魂體造成這麼強的傷害，真不愧魂滅兩字啊。”
“呼哧。”吳凡半跪在地，身體的枯榮，已經到了第八輪。雷絲遊走全身，無孔不入的鑽進他的身體，在每一個細胞裡竄梭。隨之而來的附骨之蛆般的刺痛，他沉重的喘息，瞳仁裡已經失去了焦點，只剩下雷絲縱橫交錯。
恍惚間，他似乎看見一張張臉龐，有吳鋒在知道他沒有通過家族測評時，強裝的笑臉。
有族裡的同齡人將他的臉龐踩進水坑時，彷彿在看一隻死狗似的囂張的臉。
也有在皇城，慕嵐看見他一步步離開時，悲慼萬分的臉。
吳凡一拳擊在地面上，鋒利的碎石割破皮膚，留下猩紅的鮮血。林無焱還讓他選擇要不要去除戾氣，其實他是沒的選擇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