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峰門位於聖芸帝國南側,三國交界的地方。那是一片廣褒無垠的地域,縱橫萬里,甚至比得上小半個國家。一座座雄偉巍峨的山峰,彷彿來自遠古的巨神,沉默的矗立在大地上。跟山脈不同,這裡的山峰彼此互不相連,每一座山都孤獨的擎天而起。
“趕上了一個好日子啊。”當吳凡的腳掌踏上屬於萬峰門領域的土地時,林無焱平靜的聲音,在他心裡緩緩響起。吳凡微微擡頭,不遠處的萬千峰林,竟似如一柄柄插入大地的刀槍劍戟,散發着冷漠肅殺之意。最外圍兩座巨峰長槍般刺入青空,像是拱衛山門的衛士。兩峰間立着一尊百丈高的白石界碑,上刻三個龍飛鳳舞,倜儻淋漓的大字:萬峰門。字跡鮮紅,竟彷彿是以血爲顏料寫上去的。
而在山峰腳下,則是一片空曠的平原,此刻的平原上,聚集着上千名服裝各異的修靈者。還有更多的人,源源不斷的從四面八方趕來。
“看起來不是萬峰門內的弟子吧,他們聚集了這麼多人,難道是向萬峰門發難的?”吳凡低聲道。
“向萬峰門發難?呵呵,就是他們的人數再多百倍,也佔領不了哪怕萬峰門的一座山峰。”林無焱淡笑道:“他們是來接受雷之洗禮的,每一個月,在萬峰門的上空,都會降下一場極盡恢宏的……雷雨。這次既然被我們撞見,那也不必錯過,先不急混入萬峰門,接受一場雷之洗禮,於你也大有好處。”
吳凡跟上洶涌的人潮,來到山腳平原,如此多的修靈者聚在一處,場面喧鬧無比,一些有着舊仇,或是相互看不順眼之人,幾句話不合,便是大打出手,吳凡來此還不到一刻鐘,已看見了不下十場爭鬥。他目光微不可查的四下掃動,平原的邊沿,矗立着幾十根高聳的石柱,每一根石柱上,都盤膝坐着一名身着青白長衫的青年。大風吹過,青衫上繡着的蒼茫峰林隨風上下拂動。
這些似乎是來維持秩序的萬峰門弟子,對於發生在眼前的爭鬥,卻是熟視無睹。
“轟隆隆!”吳凡身後,忽然傳來驚天巨響,他詫異轉過身,只見着一藍一紫兩股靈力在半空中激盪碰撞。周圍的修靈者被碰撞的餘波波及,一些實力較弱的,面色瞬間蒼白,踉蹌着摔倒在地。其餘的人勉強能撐住,飛快的逃離了靈力碰撞的區域。
吳凡站的雖遠,也不禁悄然後退了幾步,他定睛看去,那藍色靈力的主人,是個四十來歲的壯漢,迎風敞開着黑毛濃密的胸膛,與他交手的卻是個二十來歲的白衣青年,手裡摺扇搖動,兀自氣定神閒。
靈王麼?吳凡目光閃爍,這兩人的靈力並非灰白,而是藍色與紫色。這是靈王修靈者的標誌。
“呵呵,趙厲,你我來此,都是爲了接受雷雨的洗禮,咱們往日雖有些恩怨,但現在拼個你死我活,豈不是讓別人撿了便宜。”白衣青年皮笑肉不笑的道。
“老子管不了那麼多!”那名爲趙厲的壯漢虎目圓瞪,壯碩的身子拔地而起,向着白衣青年衝去。
“就知道你是個只會用蠻力的笨豬啊。”白衣青年目光冰冷下來,手裡摺扇一開,三道流光直擊趙厲胸膛。趙厲腳步不停,以手爲刀,凌空一斬而下,靈力黏附在他手掌上,將那三道流光擊落在地,卻是三根細長鋒利的銀針。
趙厲虎嘯一聲,手掌再次斬下,藍色的靈力激盪着凝聚成弧形刀芒,一路割開空氣,往白衣青年切斬。那白衣青年冷冷一笑,腳尖發力,地面瞬間裂開蛛網般的紋路,藉着反衝之力,他高高躍起,向後倒飛,極盡瀟灑的躲開了刀芒。
趙厲踏步追上,雙拳齊齊轟出,幾縷藍色靈力捲動着席捲而去。白衣青年將摺扇甩出,紙糊的扇子在空氣裡極速旋轉,砸在趙厲的拳頭上,被拳風迅速絞成碎片。而趁着這片刻的拖延,白衣青年又游魚般後退數丈,躲過了趙厲的攻擊。
“你跑個鳥!”趙厲暴喝一聲,再度追擊過去,白衣青年卻始終後退,不與他正面交鋒。兩人竄來竄去,所過之處人人逃命般散開。但他兩人是靈王強者,全力施展下速度快如奔雷,有不少人來不及躲避,稀裡糊塗的做了趙厲的掌下亡魂。
兩人一追一逃,不覺已來到萬峰門的界碑前。那白衣青年微微喘息,看起來體力已略有不支。趙厲眼中兇芒瀰漫,忽明忽暗的藍色靈力緩緩在他身旁聚攏,幻化成威風凜凜的雄虎,在這一刻他彷彿與雄虎合二爲一,虎嘯聲中向白衣青年撲殺下去。
暴虐的雄虎擡起鋼鐵般有力的虎爪,將白衣青年撕成了碎片。雄虎,或者說趙厲從白衣青年的身體裡穿透過去, 喉嚨裡發出老虎的低吼。但白衣青年沒有慘叫,也沒有流下趙厲所渴望的鮮血。他就像一縷白色煙霧,在陽光下一點一點變淡。同一時間,白衣青年的身影在趙厲的身後顯影出來,雙手抱胸,眼睛是殘酷的笑意。
趙厲的身形止不住的撞入界碑的另一側,屬於萬峰門的地域。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發出暴怒而恐懼的狂嘯,在越過界碑的前一個瞬間,他拼盡全力伸出虎爪化的右手,對着白衣青年遙遙一握。
白衣青年周圍的空氣裡,靈氣迅速凝聚成巨大的虎爪,像抓一隻麻雀似的將他牢牢抓住,旋即用力一拉。白衣青年的臉色瞬間變了,但爲時已晚,巨大的力量下,他的身體跟在趙厲後面越入了萬峰門的領空。
“靈王修爲,擅闖萬峰門。殺。”
離界碑最近的一根石柱上,身着青衫的萬峰門弟子霍然起身,說出了這句話。最後一個字說完的時候,也是趙厲跟那白衣青年人頭落地的時候。
沒有人看清這個弟子的動作,吳凡只看見他突然起身,然後又緩慢坐下,但在這個過程中,他手裡的長劍已經將兩個遠在百丈之遙的人斬下頭顱。所有人都被震住了,在這個瞬間甚至每一個人都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
但他們卻不是因爲萬峰門弟子的利落出手而震驚。
——在萬座山峰的上空,一眼看不見邊際的烏雲在無聲的聚攏,烏雲遮去太陽,夜幕般的黑暗不可阻擋的將每一座山峰吞沒,惶惶彷彿末日。在烏雲最沉重的時候,一絲銀色雷霆短暫的照亮了天穹。
一直靜立在平原邊沿的吳凡緩緩擡起頭,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低聲道:“所謂的雷雨,終於要開始了麼。”
迴應他的是轟隆隆的悶響,彷彿在他耳邊同時敲響了一千架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