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片楓葉在輕風的吹拂下從空落下,飄落在秋浩渺的肩頭。
她靜靜地站在這滿山的大紅楓林中,思緒飄飛。望着那西墜的紅日和入林的飛鳥,她含情的眉目輕閉着,心中浮動起他的身影,心裡便是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
紅紅的楓葉點綴着她水紅色飄妙的身影。
“我曾立下毒誓,此生不會去愛任何男人。”她心中有一個聲音在說。
“他是君兒,他竟然就是君兒,他已經長大了!”心中另一個聲音說。
“即便是君兒,你也不許愛他。你見到君兒時,他只不過是個孩子。難道你要對一個孩子動情嗎?”
“可君兒這孩子一直讓我那麼難忘。”
“現在他是武情義,難道你不知道情兒對他的情意?現在他找到了他的小音妹妹,難道你沒見到他對小音妹妹的情意嗎?”
“不,他深陷在我的佛音聲波中時,我見到他心中只有我。從那一刻,我開始明白了他每次看向我的眼神。”
“如果佛音聲波中的景象只是你自己想要看到的呢?”
“不知爲什麼,在仙音山時,我見她與情兒如此親密,心裡竟然空落落的,在洛神谷中,我聽到他告訴小音說他就是‘君兒’時,我的心裡更有些莫名的難受。那日在天鷹山上,他因找不到他的小音妹妹便對我生氣,我是多麼的意外。我故意離開他,卻聽到他說‘他心中只有天女’,今日我離開時,也見到他在我身後追來——他不要這樣還好,若是這樣,我的內心越來越是深陷了。”
“情義!”秋浩渺突然睜開眼睛,滿面柔情,心情無法訴說,玉腕晃動之下,淡紅的氣息自手中溢散出來,將那滿地落下的楓葉聚在一起,凝結成一個武情義的身影,與他默默注視了數秒之後,她手掌隨即一揮,人影渙散之際,片片楓葉又即飄落在地上。
彷彿一種亙古的寂寞在心裡浮動不止,心懷難以遣綣。
一顆閃亮的夜明珠浮動到玉掌之中,她看着那珠中如沸水一般滾沸不止的流暈波光,彷如她此刻的心懷一樣。
一聲輕音,夜明珠光芒鼎盛之際,秋浩渺紅妙的身影飄入那點綴在夕陽餘暉中的山峰之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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繽紛的落花,飄舞的雪花,溫柔得好似那心中的美夢。
這近處有花,遠處也有花,隔了湖,依然能聞到遠方飄來的無限花香。而隔了湖,卻沒有了他的任何聲息。有誰知道,這沁鼻的幽香,是從這近處的花瓣中飄出的,還是從那遠處的花瓣中飄出的?
如若情竇初開,芳心初動,這別了一月,便如千年一般。滿載思憶的心中,只願永遠像這樣沉醉下去,不願醒來。
彼岸花開,誰能喚回她的芳心?
美麗的蝶衣,醉人的身姿,靜靜地躺在這木橋之上,她輕閉着眉目,輕舒着玉臂,撩動着橋下的湖水,任憑着空中的落花飄落在身上。
“僅目光淺淺的一啄,心神便幾乎失散!”傅柔情嘴角淡淡地獨自一笑。
“誰叫你和我的名中,都要帶個‘情’字呢?”她獨自低語,似乎是在與自己的靈魂交談。
“誰的抒情醉我芬芳,誰的抒情衣我華裳?”
她的玉指,攆碎了一瓣花兒,仿似攆碎了一聲嘆息,淚珠兒並不在眼中深處。
一棵棵的寒梅花樹,是多麼的美!可再美的景物,此時看在眼中,都要徒增思念。
不知幾何時,傅柔情從木橋之上緩緩爬起身來。她寂靜無聲地走在木橋之上。暖色的光線,從梅花樹上所掛着的一個個燈籠裡透入夜中,滿眼的落紅和綠萼,憔悴損,真想將其化成一闋能夠訴盡情思的詞調。
***
仙音樓裡,她的玉手鋪開潔白的紙絹,指尖輕動着墨色的筆,貝齒輕咬着朱脣,剛即想要落筆,心中所有的文思彷彿又變成了一片空白,半晌之後,只是緩緩寫下了兩個字——情義。
對於此時的遙思來說,短短的“情義”二字,於她已是足夠。她口裡輕嘆一聲,一抹柔情的苦笑,仿似在訴說着她的心情。玉指拋落墨筆,裙裾擺動,漣漣的身影步到軒窗。窗外是十里平湖,寒霜滿天。淡淡的景色,能承載得了這滿心的思緒嗎?
***
梅花和綠草掩映的湖心亭中,傅柔情獨自靜坐。含着遙思的眼中,依然在爲君守候。雪花落湖的聲音,仿似也能激起久遠的迴音,停落在心頭。似佳人的心聲,似伊人的期盼。
姑姑和覺知尊者都離開了仙音山,還能有誰來聽她訴說這心中的語言?
她潔白的玉手伸在半空之中,讓那美麗的雪花飄落在手心,再讓它靜靜的融化。
這融化的,不是雪,而是心。
***
“自來梅湖,與柔情喜結義氣,兄甚榮幸,得妹關愛,實難報答。今有要事在身,不能與妹親辭,別後務念,兄定復回,與妹同飲!”
好看的衣衫在晚風中吹動。仙音樓第九層的樓檐上,傅柔情臨空獨坐。
一隻手提着夜光琉璃的酒壺,一隻手展開這張已經有些發皺的墨紙,反覆地念着這紙上的文字,傅柔情心中浮動着他的音容笑貌,回想起他的言行舉止,她忍不住擡起酒壺,把那醇香而又有些濃烈的壺中殘酒又向口中滴落了幾滴。
“要等到何時,才能夠再見?難道要等到月全時,你纔會回到我的身邊?”少女的臉上,暈紅不止;少女的心中,盪漾不止。
她柔情的雙眼兒,向遠方顧盼難說。
她想起姑姑所藏的古書之中,有一首詞兒,足以形容此情此境,足以形容她的心中的意境——
“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她一遍一遍地念着這些美妙的詞句,此時方覺得這真是好美!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她心想,這或許——是與他再見時吧!
***
仙音樓,動人的琴音和着簫聲從輕風撩動的大紅帳幔裡繚繚而出,惹得滿樹的梅花飄紅落絮,連湖中的水兒也盪漾起層層的漣漪。
傅柔情玉蔥一般白嫩的指尖在古絃上有序地撥動着,心兒粉色的長笛置於脣邊,竟是一首美妙的琴簫合奏。
傅柔情面容梨花含喜,心兒童顏精緻悅人。
琴音優雅之間,簫聲和之抒情。二人竟是配合得如此心有靈犀,令那美妙之音絲絲入扣,天衣無縫。
“------梅花香,卻讓人,心感傷。千杯酒, 愁斷腸,解思量。莫相忘,舊時人,新模樣。爲情傷,世間事,皆無常。笑滄桑,萬行淚,化寒窗------”
“聽絃斷,斷那三千癡纏。墜花湮,湮沒一朝風漣。花若憐,落在誰的指尖。”
傅柔情那口脣輕啓,歌聲唱得那麼優美,好似在訴說着無盡的情濃。
八歲的心兒白衣無暇,那點漆的雙眸間似看遍了紅塵繁華,他指尖一晃,將長笛移開了脣邊,閃亮的眼睛定格在傅柔情的面容上,嘴角泛起一絲莫名的微笑,問道:“情姐姐,你苦陷相思之中了!”
傅柔情轉過萬千流波的眼眸,看着心兒喃喃道:“心兒,你不懂!”
心兒眼眸的深處似乎有着無限深意,說道:“情姐姐,我閱遍我孃的藏書閣,怎麼能不懂你的心思!”他繼而低吟一句,“聚散無常,怨誰錯?欲除相思垢,淚浣春袖。”
傅柔情眼眸輕輕一眨,忽然問:“心兒,我做了決定,我要去找武大哥。”
心兒面色有些吃驚,“情姐姐,江湖兇險,路途遙遠,你又不知武大哥身在何處,你如何去尋找他?”
傅柔情心中已經決意,“不去尋他,又怎能知道他身在何處呢?”
心兒臉色浮上憂色,“娘和嬋娟尊者臨走時吩咐你不許踏出梅海山莊半步的。”
傅柔情搖頭道:“心兒,你到了我這年齡,你就會明白了!”她說着,轉身步入臥房中去收拾行裝,留下癡站在當地的心兒。
***
日頭正午,陽光撫在身上的感覺是那麼的美好。
傅柔情駕駛着一輛由條條優美而悅目的黃色光線凝聚成的光動飛車,飛車在天空中緩緩飛行着。
微風拂過她柔美的面龐,她顯得有些興致勃勃,觀賞着滿山秋雪未盡的美景,嘴裡哼着輕快的小調。
山林在飛車的下方緩緩移動,時而有茂密的深林古木,時而有懸掛的飛瀑激流,時而有錯落的怪石懸崖,傅柔情便將飛車的速度減慢了許多,非要細細地賞看個夠,方纔離卻。
自從她昨夜一個人離了梅海山莊,立志要去尋找她的武大哥,已經一個日夜了。飛車越過廣闊的神思山,她決定在日落之前趕往航城。
今夜,就在航城宿歇了吧。
溪水潺潺,水聲嘩啦啦。
輕衣款款,玉手潔白。傅柔情蹲坐在清水河邊,雙手掬起一捧清流送到口邊,嚐了一小口,指尖划着水面,又掐着花兒,欣賞着水中那自己的身影,似乎變得有些黯然神傷起來。
那水流彼岸的深深樹林中,兩雙眼睛正如狼似虎地盯在她嬌美的身軀上。若是除卻水流聲,那不斷往喉嚨深處吞嚥唾沫的聲音恐怕隔着老遠也能叫人聽得見。
兩雙貪婪的眼珠子似乎一刻也捨不得從傅柔情的身上移開。
傅柔情毫無所覺,她從水邊站起身來,跳進飛車裡面,繼續起飛而去。
樹葉“嘩啦”響動,她突然回頭,向聲響之處細細察看。
然而,卻沒發現有什麼異常。
陽光映照着光線優美的車身,襯托得傅柔情那標緻的身形更加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