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面色一喜,玉掌凝空望水裡輕抓,那水中刺入一道吸勁,一顆明亮潔白的夜明珠便自水裡飛了出來,落在她的手心。
秋浩渺細細賞看了這顆夜明珠幾眼,這是第九代天女白妙音派人傳送給情兒的,昨夜被她一怒之下擲入湖中。回想到昨夜情兒對武公子言笑晏晏的樣子,以及武公子被她一掌打飛後情兒的急聲呼喊和聲淚俱下,她不覺輕輕嘆了一口氣,繼而嘴角露出一絲溫馨的淺笑。
秋浩渺迴轉身子,凌波而去,來到了飛車面前,身子停在半空,秀髮飛灑,衣帶輕飄,看着傅柔情和心兒溫柔說道:“情兒、心兒,這麼一大早,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呢?”
心兒欣喜道:“娘,你也來了,我和情姐姐、遙姐姐正要出去尋找武大哥呢!情姐姐昨夜哭了一整夜,我怎麼勸她都不聽。”
秋浩渺對程暮遙點頭致意,“多謝程姑娘費心了!”程暮遙揮揮手,“紅姑不用客氣,雖然暮遙不知道紅姑和武公子曾有什麼恩怨過結,但我此時真的想幫柔情妹妹找到武公子,以好叫她不要再傷心了。”
秋浩渺看向情兒,果然她一雙眼睛哭得紅紅的,顯然一夜未眠,便飄到她的身側,慈愛道:“情兒,昨夜姑姑打你罵你,是姑姑的不是,你也不要想得太多。你看,姑姑給你找回來了這個——”
傅柔情只顧低頭咬着嘴脣,淡淡擡眼看了一眼秋浩渺手中那顆夜明珠,卻毫無動容,輕聲“哼”的一聲,“我不要。這本是我送給武大哥的,你把它搶了,扔了,我還能要嗎?”
秋浩渺語氣緩和,“情兒,你還在生姑姑的氣啊?”
“我不但生氣,”傅柔情嘟囔着嘴脣,“……我當然生氣了!武大哥呢?你找了他一整夜也沒找到嗎?你就這麼想要殺武大哥嗎?武大哥與你有何深仇大恨,你非要重重打他?幸好武大哥命大,沒被你抓到,否則……”她哽咽難言,“武大哥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我……我不會饒了你的,姑姑!”她擡起淚汪汪的眼睛看向秋浩渺。
秋浩渺眉頭一動,從情兒的話中,看來她已對“武大哥”動了真情,只是不知爲何在這麼短短的一夜裡,情兒就情竇初開、芳心暗許了,一絲莫名的感覺自她心頭飄過。
心兒睜大了雙目,沒想到情姐姐會說出“要是武大哥死了,我也不想活”的話。
秋浩渺語氣依然慈和,“情兒,一切都是姑姑的錯,姑姑誤以爲你武大哥是壞人,故而將他打飛。但姑姑回想起來,你武大哥並不是我認爲的那個人。”
傅柔情聽得眉間一喜,“我早就知道武大哥是好人,但——”她繼而眉頭又深鎖起來。
秋浩渺知道她心裡擔心武公子的安危,便寬慰道:“情兒你放心吧,你武大哥沒事的,我知道在哪兒能找到他。”
傅柔情驚喜問:“武大哥在哪裡?你快帶我去瞧他。”心兒和程暮遙也隨之一喜。
武情義隱在荷葉叢下,聽着他們四人的對話,動也不敢輕動一下。當聽到紅姑說她誤會了他時,武情義心頭一動,熱淚奪眶而出,又聽得她說她知道他在哪裡,便心頭一驚,一時不知所措。
武情義暗忖自己隱在湖水中聽了天女一夜悅美的琴聲,雖然他極其隱蔽身形,靜閉其聲,未曾發出一絲響動,但天女是何許人,莫非她早已知道自己就藏身於此處?要是被她此刻將自己揪了出去,這可如何是好?
他一時不知該怎麼辦,索性還是紋絲不動,呆訥在了水裡。
只聽傅柔情焦促的聲音道:“姑姑,武大哥在哪裡,你快帶我去!”
秋浩渺衣袖一揚道:“你們跟着我走吧!”她輕快的身影望空而去,傅柔情和心兒急忙駕駛飛車追了上去,程暮遙也踩動飛劍跟在後面。
武情義聽見飛車遠去的聲音,心裡“咦”的一聲,“奇怪,紅姑爲何遠去了,難道她其實沒有發現我,她說知道我在哪兒的話,只是一時哄情兒的?”
他心裡疑惑着,緩緩自荷葉中探出半個頭來,靜靜觀瞧,果然四空中寂靜無聲,沒了他四人的身影。
遠遠看見那輛飛車去得遠了,武情義深深感到傅柔情對他的關懷之意,心裡悱惻觸動,輕輕自荷葉叢裡遊入深水中,偷偷觀察着半空。
他在深水中閉氣運功,心裡盤算着下一步該如何辦,是否應該現身讓紅姑找到自己,最重要的還是要辦好岑今交託給他的那件大事。
已不知過了多久,忽然發覺半空中傳來細細聲息,武情義自水中看去,心裡“哎呀”一聲,一襲飄渺的水紅色身影踏風而來,已在湖面上空。藏躲已然不及,武情義沉聲靜氣,緊閉雙目仰睡在水中,心裡祈禱紅姑不要在此時發現他。
秋浩渺垂空一望,寒霜佈滿湖水,水波漣漣,四里平靜。但她妙目一動,已發現水中有個身影。
她嘴角淺笑一聲,身形於空踏落,玉手望水一撥,一道無形氣勁切入水中,那深水朝兩邊涌盪開去,露出湖底武情義的身子,見他渾身溼透,頭髮凌亂,一動也不動地躺在地上。
“武公子?”秋浩渺清悅的聲音叫了一聲。
“咦?”見武情義氣息奄奄,臉泛煞白,秋浩渺眉間顫動一下,飛落下去一把將武情義抓入手中,覺入手冰涼,毫無體溫,便觸鼻一探,已全無氣息。秋浩渺皓目一動,情知不妙,雙臂將武情義抱在懷裡,蓮步在水面點動,如飛躍落岸上。
她將武情義輕放在覆雪的地面,心裡滿泛着疑惑間,玉指搭其腕買探察,竟然脈搏無了跳動。
“不會的!”秋浩渺低語一聲,眉間泛起焦急之色。她凝凝雙目注視着武情義慘白的面容,此時才靜距離看清楚了他的眉目五官,竟是如此悅目抒情,一段幽遠而溫馨的記憶好似要自她心間衝涌出來,卻又模糊不甚,難以明瞭。
“武公子?”秋浩渺心頭一顫,再也不能遲疑,一手攬住武情義的身子,自袖中抖出一顆紅色藥丸送入他的口中,然後盤腿坐於他身後,雙掌齊出,抵在其後背心上,運出溫熱的氣息,傳入武情義體內。那暖暖的氣流自她指尖凝出,如細雨滋潤,甘霖入心。
一種久遠而悠長的情感在她心裡泛動,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好似是一種久違的重逢之喜,伴隨着一種萬千的往事悠悠,竟是一種說不出的悲喜交加和不明不了。
秋浩渺嘴角唏噓一動,眼眉輕輕垂閉,頹然放下了雙手。
她頹然坐倒在雪地中,雙手將武情義攬入懷裡,將自己的面容輕觸着他的額頭,幾根秀髮也落在他的面容上,好想讓自己的體溫感知他,喚醒他,仿似一位母親般的疼愛,又如一位戀人般的柔情。
“武公子,你醒醒,都是我的錯!”秋浩渺面容傷懷,動情低語。寒風吹拂,一片寒梅樹上雪花簌簌,露出樹梢朵朵梅花。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嗚嗚聲鳴,傅柔情和心兒自小飛車上跳落下來,“姑姑,你找到武大哥了?武大哥怎麼樣了?”傅柔情情急難耐地飛奔過來。
半空中程暮遙、何宣公和乘風歸也飛落下來,看着紅姑懷抱着渾身溼透的武情義怔怔在地,不知發生了何事。
傅柔情躍落到身前,一把抓起武情義的雙手,見他面容無色,雙目緊閉,毫無一點氣息,而雙手冰涼無甚,以爲他已死去多時,大叫一聲“武大哥”,淚落失聲道:“武大哥你怎麼了?你是不是死了?”
“啊?”心兒、程暮遙、何宣公、乘風歸也急急奔了過來。
“武公子他到底怎麼了?”何宣公急切地問。
秋浩渺緩緩起身,神情凝重地搖了搖頭,一語不發。
“姑姑,你到底說啊,武大哥是被你打死了嗎?”傅柔情語氣傷感,大聲責問,她將武情義的頭埋在懷裡,失聲痛哭起來。
“情姐姐!”一心急忙去勸傅柔情,何宣公彎腰查探武情義的狀況。
程暮遙眉頭緊蹙,看着奄奄一息的武情義和傷痛大哭的傅柔情,心裡也不是滋味起來。路嘯遠自梅樹林間走到表妹身旁,面上假裝惋惜,心裡卻喜不自勝。
秋浩渺無言走出幾步,腳步無力,眼中無神,仿若身在夢中,竟不相信會成這種結局。
“走開,你們走開!”傅柔情已泣不成聲,“武大哥不會死的!”她的淚水滴落在武情義的臉上,滑落到他的嘴角。
秋浩渺一聽“死”字深心一驚,急忙回頭再瞧向武情義,幽幽道:“情兒,都是姑姑的錯,姑姑對不起你!”
何宣公扯着傅柔情的雙臂,“情兒,你起來,讓爺爺救治武公子。”
“情姐姐,你別太傷心了!”心兒憂聲道。
傅柔情拖着武情義的身軀,向秋浩渺奮力移去,“姑姑,我求你……求你快救活武大哥!你法力高強,定能讓武大哥起死回生的,只要你救活武大哥,我什麼都聽你的!”
她腕間突然寒光一閃,一把鋒銳的匕刃抵在頸間凝脂的肌膚上,淚落聲寒,“你若救不活武大哥,我便一同與武大哥死了便好!”
“啊?!”衆人隨之一驚,沒想到情兒會如此情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