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弦的臉頰微紅,額上有細密的汗珠。
一得到齊文鳶回府的消息,他就迫不及待的上門來了。因着當初皇甫英來給莫如雪診治,府上的人對他們父子相當的熟稔,也就沒加阻攔。
“皇甫兄,我正尋思着去藥王谷呢。”齊文鳶撫摸着雪衣女的小身子,嘴角含了一抹笑意。
皇甫弦報以一笑,輪廓分明的臉上,盪漾着一抹無可描述的情緒。
他穿了一身雲錦長衣,腰間繫着玉色的腰帶,愈發顯得英俊挺拔起來。
“鳶兒,你平安回來就好。”皇甫弦輕啓薄脣,嘴角帶着一抹欣慰。
眼前的少女,着一身蜜合色細碎灑金桃花紋錦長衣,下面是鵝黃色的緞裙,頭上挽着一支長長的墜珠流蘇金釵,嬌怯中別有一番華麗風致,更襯得神色如醉,一星半點兒傷病的痕跡也瞧不見了。
齊文鳶微微一笑,吩咐春桃去屋中拿了椅子來,讓皇甫弦坐下。
雲淡風輕的寒暄了幾句,她才問起了事情的關鍵,關於雲霧宗總幫的事情。
皇甫弦皺了眉,瞧了一眼碧水般的天空,哀聲嘆了口氣,“父親兩日前來了書信,將那裡的事情簡單描述了一下。好像是又遇上什麼事情,父親說他再過幾日再回來。”
“出了事麼?”齊文鳶微一沉吟,情不自禁的詢問出口。如今二皇子已然自刎了,應該不會有什麼人,再去尋仇。
皇甫弦凜然的搖了搖頭,面色凝重起來。“父親信上沒說,只是,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皇甫兄,你且放寬心,皇甫伯伯他吉人自有天相。”齊文鳶勸慰着,語氣中卻是沒幾分底氣。
只可惜,鳳翔距離高涼。路途遙遠。
不自覺的皺了眉。俯頭凝望着雪衣女。雪衣女似是累的緊,此刻竟然閉眼休息起來。
她忽然心生一計,搖手晃醒了雪衣女。用念力下着命令。
雖然身上的靈力已經消失殆盡,但與鳥獸交談的本事,仍是保存了下來。
雪衣女伶俐,又知蓬萊山的位置。派它前去,自是合適不過。
不想。得了命令,雪衣女卻縮進了身子,一副瑟瑟發抖的模樣,顯是極害怕。
也難怪。兩次去高涼的途中,雪衣女都像是中了瘟疫般,萎靡不振。
她雖然於心不忍。眼下也沒什麼更好的法子,扁着嘴。滿臉的嚴肅。
雪衣女嗚咽一聲,拍了拍翅膀,在空中盤旋了一下,然後往外面飛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齊文鳶蹙了眉頭,感慨萬千。不知從哪日開始,事情就漸漸變得複雜起來,像是被人下了詛咒一般。
瞧見雪衣女飛往外面的世界,皇甫弦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詫異。忙轉了頭,看向齊文鳶,目光中深有不解。
“它只是出去轉轉。”齊文鳶滿臉的平靜,口氣裡亦是波瀾不驚。
若是皇甫伯伯遇見了什麼難以解決的事情,她必定竭盡全力前去援助。
皇甫弦“哦”了一聲,捧起手邊的茶碗,輕呷了一口。偷眼瞧着齊文鳶,總覺得眼前的少女,自打高涼回來,變得沉靜起來,像是一口深不見底的枯井。
因着皇甫英的飛鴿傳書,皇甫弦對之中的發生的事情,倒比齊文鳶這個當事人,還要清楚些。
懷着份疑惑的心情,聽他訴說了大半晌,她直到此時,纔對事情的原貌,有了大致的認識。
辛鬱出手相救自己,果然不是出自偶然,更像是計劃好的。總幫的人,礙於他王爺的尊貴身份,不得不交出自己,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有一個問題,她想不明白,明明辛鬱已經給了令牌,爲何總幫的人,遲遲沒有現身。
其中,必有古怪。
齊文鳶沉思着,忽然覺得頭昏沉起來,急忙側倒了身子,將眼睛暫時閉上。
眼前忽然變得黑暗起來,皇甫弦的臉龐,消失在光線中。
“小姐,你還好吧。”清月湊上來,將臉貼近齊文鳶。
皇甫弦亦是滿臉擔憂,大跨步上前,也顧不得什麼男女之嫌,將兩指搭在她的脈上。
苦學了良久,也到了出師的年紀了。
他皺着眉頭,眼睛幽幽的望着眼前的少女,一字一頓的說道:“鳶兒,你的舊傷病根尚未驅除,不可勞心費神。”
聞話,齊文鳶緩慢的點了點頭,眼睛卻是如何也不想睜開了。她只覺得頭昏沉的厲害,眼皮更是像灌了鉛般沉重。
“快扶你家小姐往屋中歇息,切記不可受涼。”皇甫弦的語氣裡,帶着幾分焦急的氣息。
清月與春杏,絲毫不敢大意,左一個右一個,架起齊文鳶的身子,迅即往屋中走去。
皇甫弦的目光追隨着齊文鳶,一路望去,眼裡滿是擔憂,她的病根,果然沒好的徹底。
“皇甫公子,小姐吩咐,讓我先送你回去。”
春桃跑出來,額上沁出細密的汗珠,努力的平定下來情緒。
方纔晴好的太陽,突然藏進雲層之中,天一下變得晦暗起來。
皇甫弦擡眸望了一眼,在心底幽幽嘆了口氣,“春桃,我寫張藥方。你且去抓些藥來。”
跟在父親膝下數年,對醫術算不上精通,但相較其他的普通人來說,亦勝了不止一籌。
若是病根不除的仔細了,日後,鳶兒病情發作的間隔會越來越短。
他將後面的話,吞嚥進肚子中。棱角分明的臉上。愈發的沉重起來。
沒想到,這一病,就病了兩日。
齊文鳶懨懨的躺在牀上。滿臉的疲倦。皇甫弦的藥方,倒是有奇效。昏沉的症狀,很快消除了,只是。渾身沒有半分的氣力。
幾個丫頭,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旁。眼圈通紅,顯是偷偷哭過。
瞧在她眼裡,倒讓她有些哭笑不得,分辨道。好端端的,你們怎的哭起來了,不明白的。還以爲我要上黃泉去了。
小滿急忙捂了她的嘴,連連呸了好幾下。慨然的責備,小姐,以後可不準這般說自己。
齊文鳶輕輕笑着,點了頭,忍不住又閉起眼睛來。果然,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雪神醫交代的話,她不是沒有聽進心裡去,只是,因爲事出突然,纔不得不冒着大雪,一路奔波。
想不到,寒氣因此侵進了體內。等到身子好了,該好好鍛鍊一番纔是,省得天天跟林妹妹似的,弱不禁風。
如此打定了主意,待身子漸漸好上一些,她就從牀榻上,掙扎着下來。划着太極拳的姿勢,一招一式的練起來。
張真人當初創立這套太極拳的初衷,便是強身健體,古人的智慧,經久不衰。
小滿第一次瞧見,以爲她中邪了,大呼着跑過去,抱住她的身子。然後,慘絕人寰的叫喊聲,響徹了整個院落。
春桃,春杏,清月聞聲以爲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連忙跑過來。
齊文鳶哭笑不得,斜睨了小滿一眼,正色的解釋,這是太極拳,強身健體用的。
然後,在心底慚愧的一番禱告,張真人,不是故意盜你版權。
幾個丫頭聞話,笑作一團。
小滿氣鼓鼓的鼓起了腮幫子,奪門而出,故作埋怨的道,小姐慣會笑話,以後小姐的事,奴婢可是再也不插手了。
時間一久,院中的人瞧見,也是見怪不怪了,甚至,還一下一下的模仿起來,這讓齊文鳶更是覺得對不住張真人。
連續七八日,齊文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倒真有些像大家閨秀。
其實,她並非真心實意要留在府中,上次的事情,讓她深刻的意識到,什麼叫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幾個丫頭對她的這種轉變,喜聞樂見。畢竟,自家小姐也到了出閣的年紀,穩妥些總是沒錯。
第八日午後,齊文鳶正在暖榻上曬太陽,雪衣女撲棱着翅膀,飛了回來。
她神色中難掩喜悅,急忙問了它事情的緣由,雪衣女說,蓬萊山中相安無事,皇甫英正着手回京。
親耳聽聞這些,她方纔放下心來,拿來好吃好喝的,犒勞含辛茹苦的雪衣女。
總幫那裡,眼下可以放心,只是,師兄遲遲沒有消息。師父明明說,去了飛鴿傳書,眼見又過去了數十日,也該回來了。
正晃神間,老祖宗身旁的小丫頭紅兒,進的了庭院中。
“五小姐,府中來了重要的人,老祖宗要你過去。”紅兒的口氣興奮,臉上的表情明快,輕鬆愉悅。
“告訴祖母,我隨後就到。”齊文鳶撫摸着雪衣女的小腦袋,眼角含笑。
上次,紅兒來稟告,是表兄上門。這次,卻不知是誰了。
她沉思了良久,不得其解,只得先行回屋中,簡單裝飾了一番,挽着小滿的手,一路往會客廳裡去了。
齊府許久沒有這般的熱鬧過,丫鬟們三五成拳,交頭接耳。
遠遠的瞧過去,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眸中,齊文鳶的心中一動。
眼淚便要流下來。
ps:昨日聞說詩人汪國真去世,心中感慨良多。青春的時候,最喜歡那句,既然選擇了遠方,便只顧風雨兼程。如今,大師已逝,只能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