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居後院裡,水清漪坐在涼亭中,周邊擺了幾盆冰。渾身慵懶的靠在倚欄上,將手中魚食撒下去,看着錦鯉聚攏在一起奪食,睏意陣陣襲來。
繡橘在一旁打扇,把府裡頭這兩日的動靜說與水清漪:“,碧綠的事稟明瞭大夫人,將賣身契給她放了出去。四被打得皮開肉綻,脾性暴躁,動不動打罵下人。莫姨娘也老實的在抄寫經文,侯爺今早讓劉媽媽回到了姨娘的身邊伺候。”頓了頓,繼續道:“九少爺的病不見好,依舊迷迷糊糊的昏睡。”
水清漪眸光微閃,嘴角上揚道:“其他兩房有什麼動靜?”
繡橘詫異的看了眼水清漪,畢恭畢敬道:“八少爺聽說也臥病在榻,已經半年不見出門了,聽說是快不行了。”
水清漪眼皮子一跳,八少爺水遠淨是二房庶出,生下來就身子骨弱,一直是藥罐子。若是沒有記錯,就這幾日夭折了。
微微蹙了眉,八少爺已經是藥石無醫,並不受二夫人的待見,早就盼着他死了,免得浪費了上好的藥材。
二夫人素來要強,她的父親是戶部尚書,當年犯了事,被髮配流放。後因權相得勢,纔將二夫人父親洗刷冤屈,調回帝京起復成了戶部侍郎,不過幾年的光景爬上了尚書一職,因此由原本的高攀變成了低嫁,在府中極有地位。對大房瞧不上眼兒!
三房三老爺是庶出,所以三夫人在府中地位是最低的,但是她自己在外做點小生意,錢財滿貫,在府中的日子也過得極爲舒心,性子豪爽熱情從不與人臉紅,就是老夫人見了都給幾分笑臉。
想到此,撒下最後一把魚食,拍了拍手道:“咱們還有多少銀子?”經過這幾日的深思熟慮,水清漪覺得她要做點什麼,到時候脫離了侯府,她也能自力更生!
她若有權有勢,誰敢隨意的將她捨棄?
但是想要做出一番事業,且她還是女兒身,斷然是不容易……想到前世的下場,水清漪眼底閃過一抹堅定!就算前路坎坷,她也要咬牙拼一拼,總也好過坐以待斃!
繡橘一怔,沒有想到問銀子的事。咬着脣瓣,轉身進了屋子。
水清漪也跟着走了進來,看着繡橘從牀踏板下抱出一個盒子,心裡估算着應當也有百來兩銀子。
繡橘在水清漪的注視下,開鎖打開盒子,裡面還有一個小木盒,只有巴掌大。水清漪一愣,看着繡橘打開小盒子,從裡面拿出兩錠五兩的銀子還有三串銅錢,錯愕道:“就這些?”
繡橘臉色通紅,吱吱唔唔的說道:“,您的月例才二十兩銀子,上回您請姑奶奶辦事,將銀子全都給她收颳去了。又沒有其他的進項,哪裡還有銀子?”
水清漪也發現她進了侯府,沒有要花銀子的地方,也就不太在意錢財。看在三夫人經商,她纔敢去嘗試。
但是要嘗試,她卻沒有銀子!
看了眼梳妝檯上的裝盒裡頭的珠釵,搖了,裡頭的東西都登記了的,怎能典當了?
忽而,想到她進府前,住在臨海的小村子。爲了活下去,跟人學了一項養魚的技術,可是她手無縛雞之力,都是住在隔壁的玉大哥給她放餌。
“繡橘,我們出府一趟!”水清漪換了一身她進府時穿的粗布衣裳,長了不少的身子,袖子到了手腕處。爲了不引人注目,用布巾包着頭做婦人打扮。將銀子揣進懷中,看着目瞪口呆的繡橘道:“如果你想我死,大可將今兒個這事宣揚出去。你若念在咱們主僕一場的情份上,就隨我一道出去,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定不會虧待了你!”
繡橘想到這兩年水清漪如何待她,重重的點頭:“奴婢跟着。”
水清漪微微一笑,叮嚀繡萍守着院子,若有人來就說病着了。打點妥當,二人拿着玉牌悄悄從側門出了府。
“我們去哪……啊——”繡橘話沒有說完,驚恐的大叫一聲,擋在了水清漪的身前,警惕的盯着前頭側躺在樹上的花千絕。
一襲紅衣如火,燦若夏花。一雙細長的鳳目流光溢彩,笑意盎然的看着喬裝後的水清漪,身影如煙般消散,轉眼間到了她的跟前。湊近打量了一番,眨了眨眼,戲謔道:“這不是爺家裡走失的小娘子麼?”
水清漪見到花千絕,眼底露出一抹笑意。
“不是誰都能做我的小相公。”
花千絕搖着羽扇的手一頓,挑高眉梢道:“可巧了,爺今兒個心情好,會滿足你所有幻想的相公標準。”頓了頓,斜眼睨了水清漪一眼,神態極爲妖嬈美豔,哂然一笑:“那個雪山凍人肯定是比不得的,你體偏寒,若嫁給他寒冬臘月的時候,肯定得變成冰雕。你摸摸,我可冷可熱,睡覺必備。”
水清漪睨了他一眼,沒有理會。
花千絕身姿嫺適優美的一側身,擋住她的去路。目光風情萬種,灼灼的盯着水清漪:“待會爺心情不好,就直接來搶的了啊!”
水清漪知道他言出必行,腳步略微放緩,眼底閃過一抹狡黠:“那敢問爺此刻心情可好?”
“嗯。”花千絕懶懶的應了聲,亦步亦趨的跟在她的身後。
“那去給我拖一頭死豬來。”
“……”
花千絕驚愕的看着水清漪,叫他拖豬?
水清漪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彷彿在說:你不行!
花千絕臉色倏然一變,捏着羽扇的手指緊了緊,一拂寬大迆地的袖擺,行雲流水道:“冷傲,拖一頭死豬來!”
水清漪頭也不回的說道:“等你學會拖豬了,再來說符合我的標準。如今看來,都不如你的手下呢!”
看着花千絕吃癟,水清漪心情暢快了不少。
花千絕面部一僵,想要甩手走人。看着漸行漸遠的水清漪,如影隨形的跟了上去。
水清漪將冷傲拖來的一頭豬,用麻繩綁着,另外一頭綁在一塊大石頭上,讓冷傲扔在湖心中間被水漫過的小洲上,冒出尖尖角的枯樹雜草能攔住死豬不被飄走。
花千絕疑惑的看着水清漪:“這個有何用?”
水清漪但笑不語:“秘密!”
——
夜幕籠罩,新月如鉤。
莫姨娘跪在佛堂裡,手臂抄寫得痠麻,好歹也放鬆了水守正的戒心,將劉媽媽送回了她的身邊。將一封信塞進劉媽媽手中道:“送給我爹去。”眼底佈滿了狠唳,這兩日她聽到下人說水守正都是宿在喬若瀟的房中。她若是抄完了出去,外頭哪裡還有她的立足之地?
劉媽媽點了點頭,匆匆的走了。
摸着黑,走着僻靜的小道,生怕被旁人給發現了。忽而,聽到有雜亂的腳步聲傳來,還夾雜着幾聲慌亂的催促:“快點!快點!小心被人給瞧見了!”
劉媽媽閃身藏進雜草叢中,探出頭看去,一個穿着粗布衣裳的嬤嬤提着燈籠走在前頭,後面四個奴才擡着一頂黑色的轎子。心裡尋思着轎子裡頭坐的是誰,朝着這麼僻靜的地方匆匆走來。突然,一陣清風吹來,掀開了簾子,就着嬤嬤手中昏黃的燈光,看到轎子裡軟軟的躺着一個臉色青黑的小男孩,大約八九歲,身上蓋着白布。
劉媽媽驀然想到一個可怕的念頭,心中驚出了一身冷汗。眼珠子一轉,等人走了,焦急的出去送信,方纔走到花園裡頭,就聽到幾個丫鬟在嚼舌根:“真可惜,一直高燒不退,老爺也不管,夫人更加甭說了,不給請府醫,反反覆覆不見好,人沒有挺過來,去了!”
“是啊,不過一個庶子,又不曾及冠,剛剛李老婆子帶着人用轎子擡到後山去埋了。”
高燒,庶子,八九歲……
劉媽媽心底咯噔一下,雙腿發軟。木木登登的轉身就跑,回去告訴莫姨娘九少爺沒了,趕緊去後山攔着,找老爺做主,莫要給蛇蠍心腸的大夫人得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