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子在飯香中顫動了一下,我端了個木盆出門下到溪澗裡去。山巔上最後一抹霞光也消失了,暮色迷濛,掀翻的水紋中有幾處光亮,頭頂上的星星顯露出來,四下有幾隻蛙鳴。
對面深深的山影裡,我聽見了孩子們的笑聲,隔着溪水,那邊是一片稻田。山影裡像是有一塊打穀場,孩子們興許就在打穀場上捉迷藏。
我想起了黃土地上的場地,不是打穀場而是兒時的碾麥場。兒童節的氣息還沒有散盡,我們放忙假了。大家提着自家的籃子走在大人的身後一把一把、一粒一粒、一撮一撮的拾麥穗。撿拾好滿滿的一籃子麥穗就飛奔似的回到碾麥場倒在自家的小麥垛子裡。
碾麥場上堆滿了還沒有碾的麥子和已經碾過的麥子。在已經碾過的麥草垛中我們打着狗洞,從這邊鑽到那邊。只有夕陽的餘暉映照出我們稚嫩的臉頰上。
這濃黑的山影裡,隔着那片稻田。一個大女孩呵呵的笑聲就在打穀場上,也是在碾麥場上,那便是你,也是我,是我們童年的美好回憶。我們的童年都隨着孩子們的笑聲飄蕩在黃土地和鳳凰山上。
那調皮的尖叫聲,鬼叫的嘎小子的聲音,那雙在打穀場的石板上拍打的光腳板留下的潮溼印跡,那雙在碾麥場上的黃土上拍打的光腳板留下的黃土印跡,都蕩在我的心底如同風中的風鈴聲“叮叮,噹噹——”
我聽見赤腳拍打青石板的聲音,也聽見赤腳拍打黃土地的聲音,一個“梆梆——”,一個“啪啪——”一聲聲中充滿着溫暖的回憶。一個孩子在水塘邊拿着奶奶的針線板當拖船,我想起了兒時自己玩紙船的童年。奶奶叫了聲,他轉身拔腳就跑,石板上只留下他赤腳拍打的聲音,清脆的迴旋在暮色中。
夜色朦朧,水光交映中我看到了江南水鄉的身影。一位挑水的姑娘走在幽幽的夜色中,拖着一條烏黑的長辮子,水花沾在小巷的石板上。
她挑着一擔水碎步走在石板路上,水桶壓在她俏瘦的肩上身腰彎彎的。我的眼前閃現着黃土地上兒時自己在黃土地上肩挑水桶晃盪在夕陽中的身影。水滴輕輕的灑落在虛虛的黃土上,湛起土黃色的金華。
她桶裡的水盪漾着,濺到青石板上,回過頭來,我看着她就那麼笑了一下。她細碎的腳步,穿着一雙紫紅色的布鞋走在夕陽中。
是的,寒雪鳳接上了秦厚林的話說,一棵小酸棗樹枝條上的刺扯破了母親的布褂子,露出渾圓的胳膊,我就扒在母親懷裡。我喜歡偎在母親懷裡她有一雙溫暖的手臂將我緊緊的摟在懷裡。母親在炕得焦黃香噴噴的鍋巴上給我撒上鹽,我就喜歡躲在她竈屋裡可以吃到我想吃的。
我養的一對白毛兔子在夜色中眼睛紅炯炯的。我只知道那個時候我踮起腳尖夠得到樹幹上的一個洞,我曾經往那樹洞裡扔過石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