鈐印的使用是需要動用我的意念和靈力。
找出來的鈐卷深藏在紫雲軒的秘術分閣,那個分閣通常是不能被打開的,因爲和秘術有關的東西都是被深藏起來,成爲我的紫雲軒裡幾大秘密之一。
這當然也是雖然我身爲一個看起來不太重要的司史,但是整個天朝人都知道要對我客客氣氣的重要原因之一。或者說這也是我資本和籌碼,至於這些秘術是用來幹嘛的,天朝的大多數人都不清數,當然了,我自己也不是太清楚。我的“師傅”阿淼自然就更不清楚了。
所以至今我也還在摸索當中,雖然我對於它們有着一些本能的熟悉感。
但是你可不要因爲這樣就以爲我這個司史只是個吃混飯的,你要是這麼想你就太小看我了。
很快鈐印便將阿淼要的那一卷給取了出來,我端着那一卷鈐卷,伸手放在阿淼的手中,阿淼表面上看起來什麼事情都沒有,但是以我和他至少上萬年的交情,我知道他如今的心情至少的不大好的,因爲這個時候,他的眼睛一直都看在這副鈐捲上,卻沒有握緊那一幅鈐卷,他的手甚至還在顫抖。
我本來不想再管他,可是看到他的那副樣子,我還是覺得有些放心不下,“不如,我陪着你去吧!瞧你這個樣子,我實在放心不下。你都試過那麼多次了,何必呢?爲了這樁子事情,你都已經傷了身子了,這隻能是最後一次。”
阿淼自我有記憶以來,身子便不大好,我有問過他原因,但是他不肯說。他要用鈐卷窺探旁人的命運,這本不是他能夠做的,他到底是司酒而不是司史。
所以每一次他窺探旁人命運,都會損傷他自己的精神力。而他往往堅持不下來,可是他又不肯假手於我。我不明白爲什麼,他總說我是他最信任的人,可是這一段故事卻是我不能觸及到他的地方。
我也不是沒有想過揹着他,偷偷看掉那鈐卷裡記錄的事情,可是我始終不願意。我還是願意尊重他自己的意願,既然他不想我看,那我就不會去看。
“我的身子,我自個兒知道,颯颯,我知道你擔心我。”
“既然知道我擔心你,那就好好保護好你自己。”我垂下眼簾,最終還是轉身離開了紫雲閣,將那裡留給了他一個人。
我知道他一定堅持不到最後,可是我也不願意阻止他,這麼些來,他想要做的時候那一件沒有做成過了?
雖然知道是這樣,可我還是有些悶悶的,索性便趴在了紫雲閣面前院子裡的石桌上。
當然我的鬱悶持續不了太久,一來是因爲我本來就不是一個會生氣鬱悶很久的人,二來,共工帶了酒過來看我了。
有了酒,我自然就不和阿淼計較了。
共工看了我一眼,“他又進去了?”
我只能點頭。
共工也很無奈,嘆息道,“要是能成的話,早就成了,又何必等到現在,他這些年的身子是大不如從前了。當初從遠古出來的時候,就大損了身子,若不是因着有這一層撐着,只怕早就不行了。”
共工也可能就是所謂“說者無意”裡的這個說者了,那麼我就是“聽者有心”裡的聽者。我一向都是很有心的,何況身爲司史的敏感,一聽見“遠古”這兩個字就兩眼發光。
“等等,你說遠古,難道說原來阿淼的身子很好嗎?那爲什麼會變得這麼差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原來的阿淼……”我眼神盯住共工,狐疑地看着他,慢慢靠近他,他顯然有幾分心虛,我一接近他就往後仰去,那角度幾乎已經快要達到一百八了,可見共工雖然是個司冶,身體柔韌度還是很好的。
他伸手擦了擦冷汗,避開我的眼神道,“沒,沒,沒什麼,這些事情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要,你,你要問,不如去,去問阿淼自己還,還,還比較清楚對不對?我又不是他,他,他的事情,我哪有他自個兒,清楚,你說對吧!”
“你在瞞我些什麼?”我一眼就能斷定共工一定是有什麼話不肯跟我說,至於我憑的是什麼,就憑我們至少上萬年的交情。共工這個傢伙最不擅長撒謊,所以以前一有什麼事情,要從他這裡套話一向是最快的解決辦法。
“哪有,你說,你,你那麼聰明,我哪裡能騙得了你,你,你說是吧!”
我點點頭,“我也覺得我很聰明來着,你也肯定騙不了我,至於你想要瞞我什麼,我也肯定有一天能從你的嘴巴里面套出來的是不是?”
共工雖然很好糊弄,可是若是一涉及到遠古的事情的時候,他卻和阿淼一樣地守口如瓶,我已經三番四次要從他嘴巴里面套話,可是他不是沉默就是不肯說,漫天地轉移話題。
“嘿嘿!”我對他燦爛一笑,他也燦爛一笑。
我就忽然收起了笑臉,黑着臉沒好氣道,“你笑什麼!”
共工一愣,“沒有笑什麼啊!你笑什麼,我就笑什麼!”
“哼!”我別過臉去。
可是就在我別過臉去的同時,我聽見了從紫雲軒裡面傳來一陣聲響,我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共工,“剛剛,你有聽見什麼聲音嗎?”
共工臉色凝重,點點頭。
我一個箭步衝了進去,共工緊隨其後,阿淼抱着頭躺在地上,神色痛苦,冷汗泠泠已經將他的後背全然打溼,我算了算時間,一個多時辰了,他比從前撐的時間要長了一些。可同樣意味着這已經到了他身體的極限了。
我伸手合上了鈐卷,讓它重新歸位它本該待着的位置,然後和共工一起將阿淼擡出了紫雲軒,送回了他自己的釀馨閣。
好在搶救還算及時,阿淼的命還算是能夠保得住。
本來從我的紫雲軒要到他的釀馨閣是先從我的紫雲軒出發繞到整個紫雲宮的正大殿紫雲殿,再從紫雲宮的正宮門出去到阿淼的釀馨宮正宮門,然後到釀馨殿,再是釀馨閣。這樣一來,就要花上差不多半盞茶的時間。可是有一次我一不小心在紫雲軒後院裡練我新學會的招式“裂巖斬”,本來我想要裂掉的是後院最大也是最堅硬的重達差不多五百斤的石塊,結果一不小心就用力過猛,不僅把一直陪我練功的大石塊給裂了,順便也將一直以來阿淼設置起來防止我翻牆去偷酒的結界給破掉了,所以把紫雲宮和釀馨宮隔開的那道牆就破開了一個口子。變相的,紫雲宮和釀馨宮其實就算是打通了,於是我要從紫雲軒到釀馨閣就不過三十步的勞動。
阿淼一直很介意我把結界給破掉了,可是關鍵的時候,這個失誤還是成了他救命的關鍵。
當然阿淼介意的原因更根本在於我會常常光明正大地趁他不在釀馨宮的時候去他的酒窖裡偷酒。他的宮裡當然有不少守着酒的侍衛,可是問題就在於他們沒有一個人打得過我,就算打得過也不敢攔我。
我讓他的一個長得還不錯的侍女給我拿來了一小壇酒來,一邊等着司醫給他診斷的結果。當然其實這個結果就算不用司醫告訴我,我和共工心裡也多少有個數。
司醫站起來,搖搖頭,大有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司酒大人的身子已經傷到根本了,短時間以內是不能再動用靈氣了。”
我點點頭,喝了一口酒,然後問司醫,“你要不要也來一口?”
司醫臉色鐵青,彷彿我這句話是侮辱了他的職業道德似的,但還是不敢在我的面前發作,倒是共工心細,連忙問道,“那短時間具體是指多少時間?”
“最短五百年!”
“五百年?”共工差點驚叫起來。這五百年其實對於擁有漫長生命的我和共工來說,的確算是短時間,不過對於同樣擁有漫長生命的阿淼來說,卻是漫長的等待。要他五百年不動用靈力去探查他心心念唸的那一副鈐卷,的確是一種變相的折磨和煎熬。
司醫沒好氣道,“早前我來的時候不是早就說給司酒大人聽了嗎?近期之內不能動用靈力的,他現在已經在透支他的靈力了,本來只用養個兩百年就好了,如今五百年都不見得能真正好全。這怪誰?難道怪我嗎?”
共工連忙搖搖頭。
“要是這麼不珍惜這永生的生命的話,還不如讓給我們呢!”司醫丟下這句話了之後,就拂袖而去,連診金都忘記拿了。
阿淼早已經醒了過來,聽見這話,也只是微微一笑,不做什麼解釋,不過以我來看,他就算想要解釋什麼,也沒有什麼力氣了吧!
共工看了我一眼,“颯颯,要不你去勸勸阿淼吧!”
我其實比那個司醫更加沒好氣,“勸他,我爲什麼要勸他?他自個兒要糟蹋自己的身子,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是沒有勸過他,他有聽過我的嗎?他死了不是更好,整個釀馨宮裡的酒就都歸我了,我愛怎麼喝怎麼喝就怎麼喝!我就喝到他肝腸寸斷爲止!”
然後我狠狠瞪了共工和阿淼一眼,學着司醫的樣子拂袖而去。心裡一邊暗道,走得這麼帥,感覺真好,一定能把阿淼那個傢伙活活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