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斟酌了陣,說道:“不要湯這趟渾水。”
胡太醫有些驚訝,掃了那人一眼,沒作聲。
千金瞪大了眼,“渾水?”
“對。”
千金想了想,老實的說道:“我腦子笨,你可否說得明白些?”
那人耐心解釋道:“公主你想想,聖上是那種不分青紅皁白的人麼?千金搖頭,“不是。”
“問題就在這裡,尹阿鼠的說辭含混又不沒有道理,聖上爲什麼會相信?”
千金聽得氣不打一處來,“我怎麼知道,包不准他給哪個狐狸精迷住了心竅,又或者宮中的御膳放多了豬油,矇住他的肺腑,使得他看不清楚事實的真相。”
那人幾乎笑出來,連忙忍住,正色說道:“不是的。”
“那是爲什麼?”
“也簡單,聖上今次不外是在敲山震虎。”
“敲山震虎?我不懂。”
那人嘆了口氣,“你回去慢慢想,想不通就找了平陽公主一起想,但是今天夜間,不,就算是以後,也是無論如何不可因爲今次的變故,去和聖上理論的,否則必定後患無窮,對你自己,對劉大人,對秦王和衛王,都沒有好處。”
千金倒豎起眉毛,很是不服的說道:“爲什麼?”
那人沒作聲,胡太醫實在看不下去,嘆了口氣,“我的公主啊,你可真是個糊塗人。”
千金臉上一紅。“我,我,我哪裡糊塗了……”偷眼看那人一眼。蘋果一般臉頰霎時宛如朝霞。那人含笑注視千金一陣,目光灼熱得似三春的朝陽。千金只覺自己從腳趾頭兒到頭髮尖都在燃燒,就在她快要受不住那樣熔融的溫度時候,那人終於開口,卻是對胡太醫說道:“太醫,我託付你的事.1-6-K,電腦站請多費心,我告辭了。”
千金眼見來人打算要走,不由自主脫口說道:“慢着。”
“公主還有什麼吩咐?”
千金臉頰漲得通紅,鼓足全身所有力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來人眼瞳微微縮起,沉吟片刻,笑着說道:“我叫做孔玉。”
“哦。”
千金沒作聲,癡癡呆呆地想,孔玉。還真是名副其實,玉一般的人一個。
孔玉等了片刻,柔聲問道:“公主還有什麼吩咐?”見千金只顧着神遊太虛。忍不住笑道,“公主?公主?”
千金回過神。臉上又是一紅。胡亂發問道:“你剛剛拜託胡太醫什麼事?”
孔玉笑容不改,坦言說道:“不瞞公主說。在下不是本地人,這還是頭一次來長安,人生地不熟的,有心想要做個醫官,所以來拜見胡太醫,希望他能幫我留意下相關地職位,謀個出身。”
“你不是長安人,那是哪裡人?”
孔玉和胡太醫互視一眼,大約是沒想到千金會這樣的尋根問底,一時都躊躇了,想不出說辭應對。
千金也是小孩子心性,她平時和家裡一干兄長姐姐相處,每每有喜愛之物,想要得手,遭遇到阻力,總會軟語哀求,已經成了習慣,這會兒見到孔玉不作聲,懇求之詞自然而言流暢說出口,“告訴我嘛,好不好,求求你了,你要什麼我都答應。”
孔玉呆住了,饒是他見多識廣,給千金這樣哀求,也有些招架不住,千金到底是公主,生地也真是好看,尤其那一句你要什麼我都答應,給人無窮想象空間,孔玉耳朵根子莫名的發麻,白玉一般的臉頰露出可疑紅斑,輕輕咳嗽一聲,纔打算要招供,卻又住了口。
就見被千金推開沒有合上的大門,進來六名緋衣宮女,隨後是兩名黃門內監,最後進來的,正是穿着九龍緞帶莽服地當今聖上李淵,以及秀美絕倫千嬌百媚的才人尹氏。
千金背對着大門,不知道身後動向,兀自熱切說道:“求求你告訴我好不好,我真的是很想知道。”
她話音才落,尹氏即噗哧一聲笑出來,“聖上,我們公主長大了,懂得和男子撒嬌了。”
這聲音嬌嫩異常,撓得人心癢癢的,可是落到千金的耳朵裡,卻宛如平地起的驚雷,炸得她頭皮險些飛起來,下意識想要轉頭看,卻又不敢,額頭的冷汗涔涔滾落,“死了,死了,有尹氏的地方必定有父皇,倒死。”不過心中又存了一線渺茫希望,“也許父皇在麗正宮也說不定?菩薩保佑,阿彌佗佛。”
孔玉和胡太醫慌忙跪在地上,“給聖上請安。”
千金呻吟一聲,最有一線生機宣告破滅。
李淵哼了聲,對住孔玉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草民叫做孔玉。”
“你擡頭朕看看。”
孔玉依言擡起頭,宮燈昏暗燈火照在他臉上,他清亮眼神似夏夜清澈的流水,尹氏悄聲說道:“千金果然好眼光。”
李淵瞪她一眼,哼了聲,轉對千金喝道:“還不過來請安。”
千金驚跳起來,怯生生行至李淵跟前,“給父皇請安。”你不在寢宮休息,跑來醫正官署做什麼?”
千金乾笑,“我,我尹氏輕笑撩撥:“小公主爲着丰姿俊郎地少年,夜半出奔一會,聽起來真是動人心絃。”
李淵聽得大怒,厲聲說道:“你是爲着這個草民?”
千金連忙搖頭如撥浪鼓,“不是不是,兒臣根本不認得這年輕人。”
“那你來這裡做什麼?”
千金不敢撒謊,老實說道:“我聽聞劉大人被人打傷,所以特意趕來探望。”
李淵雙眼微微眯起,面色陰沉似水,聲音輕柔,“哪個劉大人?”
“就是劉文靜大人。”
李淵怔了怔,神色複雜看着千金,沉吟着沒作聲。
尹氏抿嘴笑道:“公主和劉大人的關係可真是不錯,得知他受傷的消息,不辭辛勞不顧宮規律令,親自跑來探視,劉大人在公主身上,想必是下了不少功夫地吧?”
千金聽得糊塗,隱約覺着這話題有些危險,卻又看不出哪裡是陷阱,躊躇了陣,含混說道:“還好吧。”
尹氏笑道:“公主這話可謙虛了,您瞧您自己,頭髮散亂,衣衫不整,裙子邊上都是泥土,跟前沒有一個宮女嬤嬤,這樣的奔波辛苦,可見得劉大人在公主心中之分量,是不同凡響地。”
千金皺眉,想要辯解兩句,卻又似是無從說起,平心而論,自己朋友有限,似乎經常出宮玩耍地地方,除了秦王府,也就是劉文靜府上了,加上劉文靜和二哥四哥的關係,平陽又擺明力挺二哥,自己從來是和平陽一路,從這角度說劉文靜分量重,似乎也是確有其事,想到這裡,就沒有出否認,“我和劉大人是好朋友。”
李淵眼神幽冥晦暗,雙目犀利如刀,看着千金,似是震驚,又似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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