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掌乾坤
一個月後,又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丁子成的傷勢已經痊癒,此人感恩戴德,處處爲笑家着想,幫着處理家中的一些煩瑣之事,笑九天與他倒是頗爲投脾氣。
笑九天本是江湖中人,過慣了刀口tian血的日子,整日閒在家中已經很是鬱悶,難得有這麼個朋友陪着自己,兩人閒暇時便一起下棋、飲酒,談天說地,只是笑九天多談一些江湖中的佚事,而丁子成多談一些草原上的所見所聞。
而那個名爲丁雨綺的女孩對梨花村的一草一木都頗爲希奇,她喜歡跟着三郎到田間遊蕩,喜歡看他將柳葉捲起來吹作笛聲,喜歡聽他講一些悽美的愛情故事,笑雪風只道她是個孩子,自己也算有了傾訴的對象。女孩雖然聽不懂,可還是展動着一對長長的睫毛,託着下巴仔細聆聽,彷彿她已成了故事的主角,已沉迷其中,聽到傷心處,明亮的眼睛裡更是掛滿了淚花。
梨花村的村頭有一片空曠地帶,每到清晨或日幕就會有成羣的大雁飛過。笑雪風自制了一張竹弓,閒暇時笑雪風便帶她到村頭去獵雁。
初始他只當娛樂,加之力量太小很難射到大雁,他生xing聰穎,在現代的小時候便經常以此爲樂,而今也只是重複過去的故事而已,沒過數日他便有了一套自己的射雁方法,只待大雁低飛時射擊,漸漸地卻也練成了一套好箭法,過了月餘便已能時不時射到大雁。
每每射到了雁,兩人便會找一安靜所在,架起篝火,向雁身上灑些鹽料來烤食大雁。此時蕭雨綺會靜靜地守在他的身旁,託着被火映得紅紅的小臉看他烤雁。
笑三郎不經意間看向她時,總覺張小玲就在自己身邊,細看時卻又不是,免不了又是一聲嘆息。
“三郎哥,你爲什麼老嘆氣呢?”
“因爲你的舉動象我的一個朋友!”
“你的朋友?那一定長的很美了,她在哪裡?能帶我去看看她嗎?”
笑雪風又是長長嘆氣,不自然地眉頭緊鎖,將兩隻眉毛擰在一起道:“她在天國,若是她知道我在等她,也許有一天她會來看我!”
“天國在哪?”
“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那裡沒有嘈雜,沒有車輛,沒有無恥不懂交規的小人!”
小雨綺眨着眼睛,似乎在想這樣的地方到底哪裡纔有,自己怎麼未曾聽說過。
笑雪風撕下雁的一條腿遞給她道:“雨兒,別想了,你找不到那裡的,快吃吧!”
有了小雨綺在身邊,笑雪風只覺自己在這大宋古朝不再那麼孤獨,因爲他有了一個傾訴的對象,有了一個象張小玲那樣的聆聽者。
時間過的飛快,轉眼過了兩個月,丁子成說自己要到家鄉去看看,而女孩因爲路途遙遠,難承顛簸之苦便讓她留在笑家。
笑九天準備了豐盛的酒席爲他餞行,兩個孩子則在堂下玩耍。所謂玩耍也只是三郎消磨時間的一種方法而已,更多的時候他還是喜歡看看書,題題詩,此時女孩最願意做的一件事就是爲他研墨,而且樂此不彼,每每笑雪風題完一首詩,她的小臉已是滿臉墨點,三郎看着她笑,她也眨着長長的睫毛,狡黠地看着他笑。
笑九天兩人都喝得略帶醉意,話也開始多了起來,卻聽笑九天道:“丁兄弟明日就要離開,不知何時能返回?”
“多則兩月,少則一月便回。”
“我有句話一直憋在心裡,不知當講不當講?”
“笑兄對我有救命之恩,有如再造,你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講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言了。”
“兄臺但講無妨。”
笑九天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接着道:“丁兄弟來時我就看出你不是普通人。”
丁子成吃了一驚,瞬間便又鎮定下來:“恩公此話從何說起,我只是個普通的牧民而已。”
“呵呵,別人雖看不出,我卻是識得。”
說着她望了望堂下正在玩耍的丁雨綺道:“此女髮髻上所綴之物非是凡品,乃大遼後宮之物。”
丁子成端着酒杯的手一陣抖動,傾出的酒灑在了衣襟上。
笑九天當年行走江湖所劫奇珍異寶不在少數,其中也有不少宮廷寶物,是以他初見女孩時便已認出她髮髻上所綴之物來自大遼宮內。
見自己一言丁子成竟然如此緊張,已知自己所料非虛,伸出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莫要驚慌,我想對你不利也不會等到今日,當ri你受傷之時所追擊你的人腰上都配有親王府的腰牌,加之此女所佩大遼後宮之物,所以我斷定你來自於契丹宮闈。”
丁子成見自己的身世笑九天已盡皆掌握,也不好再隱瞞,拱手道:“恩公所言非虛,我確是大遼蕭綽皇后身邊的人,只因景宗新喪,塞格兒親王耶律達赫便想趁機奪回帝位,欲將皇后軟禁起來,皇后便命我將女兒雨綺帶出宮來,以免遭不測,不想出宮之時還是被塞格兒親王發現,以至派人一路追殺到這裡,幸蒙恩公施以援手,子成才得以保全公主xing命。”
說完站起身來,倒地便拜:“子成再次謝過恩公搭救公主大恩!如今事情原委我已合盤托出,我主僕二人之命本是恩公搭救,恩公若想拿我二人到官府請賞,殺剮存留,悉聽尊便。”
笑九天一把將他拉起:“兄弟你這是幹什麼,漫說是大遼的公主,就是大遼的皇帝如我笑某看得上眼也自會搭救,快快請起。”
丁子成見他言辭誠懇,並無虛假,這才放心,在笑九天勸慰之下兩人又推杯換盞對飲起來。
笑九天道:“丁兄弟的事以後我也不再過問,明ri你自去就是,遼國小公主留在我這我自會照料,而且兩個孩子也甚是投緣,在一起也是個伴當。”
丁子成又是一番感謝,兩人的話笑三郎看似沒注意,實際上一個字不落聽了進去,他暗忖道:“怪不得這女孩嫺靜文雅,氣質不俗,舉手投足盡是大家風範,原來是遼國的公主,也難怪她對這鄉間所見如此新鮮,少不得她以後還要返回大遼,我倒是少了一個傾訴之人。”
次日一早,丁子成便辭行,動身北上了。
丁子成走後,丁雨綺,也是就大遼公主蕭雨綺對笑雪風也就更加依賴,因笑雪風雖小,卻能象大人一樣照顧她,他能給她從未有過的安全感,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蕭雨綺本就是個孩子,適應能力極強,漸漸地她已經習慣了這裡。
但笑雪風卻始終拿她當個孩子,一些解不開的心結還是會向她傾訴,反正她也聽不明白,隨着年齡的增大,自己所講之事她也自然會忘記。
可是兩個月後這個美麗可愛的小傾訴對象也沒有了,丁子成回來了,大遼皇后蕭綽,小名蕭燕燕,在大臣耶律斜軫和漢人韓德讓的輔佐下平滅了叛亂,十二歲的聖宗即位,蕭燕燕先被尊爲皇太后。在遼聖宗帝位皇權進一步加強後更是率羣臣給蕭燕燕晉升尊號爲“承天皇太后”。蕭燕燕開始以承天皇太后的身份總攝軍國大政。
遼國的叛亂既已平復,蕭雨綺也不得不隨同丁子成重返北國繼續她的公主身份,在大人們告別的同時,兩個已經難捨難分的小夥伴也是依依惜別。
笑雪風將用柳條編成的公主頭冠戴在她的頭上道:“戴上這個吧,可以遮擋烈日呢。”
外邊笑九天已經爲他們備好了馬車,小雨綺公主一步三回頭,不忍離開,突然,她掙脫丁子成的手又跑到笑三郎面前,從自己的髮髻上摘下一隻銀鈴塞到笑三郎手裡道:“三郎哥哥,等我長大了我要嫁給你,你一定要來草原找我!”
幼小的聲音雖然稚嫩,說話的表情卻是極爲凝重,一旁的笑九天夫婦見她可愛的樣子忍不住上前親了又親。
笑三郎沒有說話,只是望着她,他只當她是個孩子,孩子的話又怎麼能當真,何況他心裡仍然裝着另外一個人,雖然沒有消息,但他仍然滿懷着希望。
雖然他這麼想可是不知怎地,一雙眼睛卻含滿了淚水,彷彿玲兒站在眼前正在向自己揮手告別,他的記憶又回到了幾百年後那個有月亮的夜晚,他對張小玲的承諾:我愛你,至死不渝,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小雨綺自懷內掏出一枚白帕,爲他擦去眼角的淚水,突然上前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道:“三郎哥,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蕭雨綺終於上了馬車,車行的一剎那,三郎悵然若失,心中一陣莫名的失落。
從今以後他連個傾訴的對象都沒有了,這大宋古朝又有誰知道他這個來自於現代的古代人的孤獨和寂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