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舉着火把跟在大歲後面剛走了十來米就看見一岔道,比我們現在走的要狹窄一些。據大歲說,我們現在走的應該是主洞道,兩邊岔道是縱橫交錯數不勝數,他讓我每過一個岔道口就用匕首在洞壁上刻下記號。大概十幾分鍾後,這所謂的主洞道是時而狹窄時而寬敞,一會往左彎一會又往右彎的,要不是大歲手裡的指南針,一行人估計早不知天南地北的迷了方向。
當又行至一個岔道口,我這邊正在往洞壁上刻記號,大歲突然扭過頭來問了我一句:“你知不知道你寶哥左手胳膊上的刀疤是怎麼來的?”
“你砍的啊!”我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我說你到底認不認識我寶哥,我寶哥哪條胳膊上有刀疤?”
他一笑,就在那一瞬間,我看見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神色。“是嗎?那可能是俺記錯了吧。”說罷他轉過身去繼續朝前走。不一會他將一支胳膊背到後面來,掌心朝着我晃了晃。我隱隱約約看見他的掌心有些黑點,便本能的將火把往前稍稍一探。這一探不要緊,猶如三九天裡澆了一頭涼水,着實驚得我從頭涼到腳尾,感覺這黑壓壓的四周,氣氛越發的詭異了。我定睛一看,他那掌心寫着字。
“別聲張,小心後面那兩人,他們都不是本人。”
我心下駭然,背後猶如寒針刺骨一般,但我沒敢往後看。我努力平復着自己的情緒,裝着若無其事的繼續跟在大歲後面,只是腳下步子微微加快了些,好儘量拉開與身後教授之間的距離。雖說這大歲平時大話連篇沒個正形,但是關鍵時刻卻是膽大心細甚有作爲,光憑聞風嘗土識破奎地那一茬兒,已是讓我對他刮目相看。此時看他這般說,我想一定有他的依據,絕不是空穴來風。現在想來他剛纔平白無故問我寶哥刀疤的事,應該是在試探我。“也就是說,他一開始懷疑我們仨兒全被調包了。”我這越想心裡越發毛,攥着匕首的手心裡生的全是汗,只見他又將手掌背過來,我一瞅:“等會火把一滅,俺把手電關了,你只管跟着俺跑。”我看罷咳了一嗓子,算是迴應他。當下瞟了一眼手裡的火把,原來這傢伙早有準備,這火把纏的布並不多,這會兒已經火勢漸弱、撐不了多久了。
只一盞茶的功夫,我見火勢搖搖欲滅,當下伸手朝大歲背後輕輕捅了一下,然後深吸一口氣,手上猛的一擺熄了火把。大歲幾乎是同時關了手電,洞裡一下又暗了下來,只剩下走在最後面虎頭手中的那一支手電,還在發着光與黑暗繼續抗爭。這時一隻手伸過來拽起我的衣袖,瘋了似的衝進黑暗中。他應該是憑着熄燈前的印象,準確無誤的帶我拐進了一條岔道中,然後開了手電,這岔道中又生出許多岔道。剛開始還能聽見身後有腳步聲,他帶着我是左拐右繞的連續跑了一柱香的時間,我們才停下來。
雖然是上氣不接下氣,但我還是強忍着呼吸的**,朝身後憋氣聆聽,確認沒有腳步聲追來後才鬆了口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開始貪婪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壓低聲音說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歲擺擺手“先…先讓我喘會氣。“他關了手電也在我身邊坐了下來。
他這樣說我也就沒在問了,這一路跑的接不上氣,腦子裡亂哄哄的,剛聽他說出口沒在意,後來仔細一想,覺得不對勁,不免心中一駭。當下摸着黑從口袋裡掏出香菸來點上一根,又遞給他一根,將火機湊到他跟前欲爲其點上。他右手夾着煙,左手圍着火,煙着了後狠狠的抽了起來。我假裝抽着煙,手下悄悄的摸尋着他剛纔坐下時放在身邊的手電筒。當摸到後,我將其緊緊的攥在手上,然後彈掉還剩大半截的菸頭,我舉起手電憑藉着黑暗中菸頭亮起的一絲火紅,照着他的腦門就是一下。“去你媽的。”我低吼一聲,罷了,爬起來就跑。這一切都只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那手電筒是鋁合金的,剛纔那一下我是用了全力的,想來也夠他喝一壺的。
起先怕他追上來,我都沒敢開燈,摸着黑扶着洞壁一路磕磕碰碰,直到拐了好幾道彎後纔打開手電。我是見道就走見彎就拐,毫無規律的又跑了老長一會,全身都溼透了,也不知道是跑出來的熱汗還是驚出來的冷汗。突然腳下一空,頓時沒了重心摔了下去,頃刻間大腦裡是一片空白。
我踉蹌着爬上岸,將揹包也撈上來,手電筒脫了手定是沉到水底去了。我兩手撐地跪在地上將剛纔嗆進去的水和先前吃的饅頭全都吐了出來。甩了甩頭髮上的水心想這可真是菩薩保佑,若這下面是巖地、我現在肯定是交代在這裡了。我將衣服脫下擰了擰水,霎時心頭一酸、看來是出門沒看王八蓋子卜的掛走了背字,今個兒是跟這落湯雞卯上勁兒了,才半會功夫,這都倆回了。
我一沒火把二沒電筒,四周是伸手不見五指、黑的讓人喘不過來氣。衣服也溼了,揹包裡面也進了水,想擦擦身上的水都找不着一塊乾布,這溼透了的衣服不穿冷、穿了更冷,我現在凍的是兩腿直哆嗦、牙齒直打顫。思下想來眼下最迫切的是火,我現在必須想辦法生起火來,否則非得凍死在這裡。我想着便摸過上衣找出打火機,可那不爭氣的傢伙進了點水就怎麼也打不着了。我又去摸揹包,我記得包裡應該還有一盒火柴,雖然肯定也溼了水,但晾乾了還是可以用的。摸到揹包後我將其打開伸手進去翻找,剛翻了沒幾下,突然像觸了電似的連忙將手抽回來。
那分明就不是我的包,包是乾的、裡面的東西也是乾的。雖然什麼也看不見,但我還是下意識的朝四周轉了轉頭,身處這樣一個無邊的黑暗中,能讓人產生是自己失明瞭的錯覺。我定了定神又伸出手向別的地方摸去,果然在剛纔那揹包的邊上摸到了我自己的包、一個溼漉漉的包。我伸進去翻找出火柴,用手摸了摸,還好、不算太溼。我將火柴盒打開,卯足了勁的吹氣,以便加快風乾的速度。
雖然只有半盞茶的功夫,卻讓人覺得猶如漫漫長夜般煎熬。我已經冷的有些虛脫了,感覺火柴還是有些潮溼,但我決定試一下,最關鍵是我已經不能再等了。我又從包裡翻出一盒香菸,這煙還沒拆封,外面的塑料封皮還在,所以裡面是乾的,我將煙全部倒出來,把煙盒攤開。然後小心翼翼的划着一根火柴。“謝天謝地,還真他媽點着了。”我大氣都沒敢喘,連忙將煙盒點燃燒了起來,雖然只是一小撮談談的火焰,但卻像一把利刃一般撕開黑暗,身體在極限狀態下,感官會異常的敏感,如此微弱的火苗卻也能讓我感到絲絲的暖意。
我眯着眼睛努力抗拒着長時間的黑暗所帶來的不適應,藉着微弱的火光,將那個乾的包一把拽過來,把裡面的東西一股腦全倒了出來。看來還沒背到家,裡面竟然有一本筆記本,我連忙扯下幾張,將快燃燒完了的煙盒上的火又續了起來。這紙架不住燒,火苗竄個幾下就沒了,火勢維繫不住。我又將空的幹揹包也點燃燒了起來。
我藉着稍稍大起來的火光打量了一下四周,我剛剛掉進去的是個挺大的水潭,最起碼憑藉火光的照射範圍是看不見對岸的。身後是一條巨大的走廊,大概有十米左右的寬度,至於長度就不是目光所能及的了,就像一片漆黑的無盡深淵。火光照去,慢慢的就被黑暗給吞噬了。
就在揹包整個的完全燒着,火勢最旺的時候,我看見火光與黑暗交匯的地方,走廊中隱隱似乎有幾個人頭隱藏在黑暗中,那是火光所能及的邊緣,光線太弱實在看不清楚。隨即火勢一弱,人影又慢慢的消失在黑暗裡。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我連忙抄起匕首橫在胸前,像是強迫自己給自己壯膽一樣呵道:“什麼人,有種給老子出來,別在那嚇唬人。”
過了許久,一點動靜也沒有,揹包也快要燃燒殆盡了。火勢是越來越弱,被火光撐起的光圈也在不斷的向中心收縮,像是一場光明與黑暗的戰爭,光明已然兵敗如山倒正在節節敗退。又過了一會我拿着匕首的手抖的跟鼓上蚤似的,我忽然發現一點都不覺得冷了,因爲寒冷已經被恐懼完全取代了。話說這是人是鬼大家出來練練,真要是技不如人我也就死了心了,可這樣一不出聲二不露面三不動手的僵持着,着實讓人覺得比死還難受。
眼見火快要滅了,我又扯下幾張紙添了上去,就在這當口,從幹揹包中倒在地上的一推東西中,一個物件突然抓住我眼角的餘光迅速鑽入我的眼中。我頓時只覺得猶如沙漠中覓得了水源、小河旁掏到了金沙。那是一個小小的手電筒,只有巴掌大小,我將開關一推心下一喜“還真他媽亮了。”雖說電力有些不足,光線顯得暗淡,但這對我來說已經猶如得了十萬雄兵助陣一般的令人振奮。
兩邊是光禿禿的洞壁、後面是碩大的水潭,眼下只有走廊這一條道可以走。當人孤身一人身處絕對劣勢的時候,會迸發出連自己都害怕的膽量。“你們不來找我,那我就去會會你們,是活人咱就練練手裡的刀子,是死人就給爺讓開別擋道,是鬼那就叫你們嚐嚐這三寶血的威力。”想到這我一咬牙把心一橫,裹有三寶血的辟邪琥珀掛在胸前,左手打着手電、右手提着匕首,朝着黑暗中的走廊一步步的襲去。
當行至不遠處,手電光照去,我發現那幾個人就跟個木樁似的杵在那一動不動。直到走到跟前手電光一照,立馬心下釋然。那玩意兒既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幾顆小樹,這小樹個頭雖矮、只有一人高,但是樹幹卻有參天大樹一般粗大。樹幹上面沒發一條枝幹、沒生一片樹葉,從上到下只有褶皺的猶如摺扇只開一半似的老樹皮包裹其間,樹幹頂部掛有一個圓鼓鼓的東西,有西瓜大小、呈枯黃色,整個樹看起來就像是一棵迷你版的椰子樹,火光搖曳、從遠處看來,確實有幾分人樣。
我又繼續深入的朝裡走了一段,發現越往裡走這種小樹越多,有些應該是還在生長階段的,高度只到人的膝蓋,最主要是隻有胳膊粗。我用匕首帶鋸齒的那邊狠勁兒的鋸,沒一會功夫就收集了十來根小樹杆。“這下可有的柴火燒了。”心下想來,便折返回水潭邊。
我用匕首削了一大推木屑,然後用紙生起火,將幾根小樹幹架在火上,不斷的往火裡添木屑,沒一會總算是生起了火堆來。不僅周圍亮敞了,我這心情也一下子亮堂了許多。坐在火邊烤着,身子很快就暖和了,我點上一根菸抽了起來。先前都是緊張兮兮的沒注意,現在才發現這筆記本里畫的全是圖,足足有幾十張,這還不包括被我撕下來燒掉的。我簡單翻了翻,看不出來畫的是什麼玩意兒,橫七豎八的看着人眼花。
我又查看了一下地上的東西,幾個牛肉罐頭、十幾包壓縮餅乾、一小捆登山繩、一卷強力膠帶、還有一個錢包。我將罐頭打開嚐了一口,應該還沒變味,放在火上烤着準備等下熱了再吃。然後拿起錢包打開來翻了翻,裡面除了幾張發了黴的百元大鈔和一些票據憑證之類的紙條以外,沒有任何可以讓我確定主人身份的東西。相片夾裡倒是有一張照片,是一個陌生男人摟着一個女人,站在一個商場門前拍的。就在我將錢包蓋上的一剎那,照片中有個身影猶如一道雷電般的劈進我的眼中,我連忙又將其打開,迎着火光仔細一瞧,頓時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