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昨日摔入河中,兩人不知漂了多久,眼下之景陌生的很,兒茶自然不可能再回去赤城山,且他這樣一個身份,怕是死了也得十天半個月纔有人能反應過來。

走了大半天路,遠遠才能看到山腳下的人家,兒茶漸漸有些體力不支,但他咬着牙,也不吭聲,直到陳清酒後知後覺地轉身,看着與他漸行漸遠的人,才停了腳步。

兒茶抹了把汗,連忙幾步跑了上去,還沒來得及開口道歉,陳清酒便背過身蹲了下來,“上來。”

“不,不用了。”兒茶緊張地後退幾步,連連擺手,“我還能撐一會兒,到村子歇息便好。”

“上來。”陳清酒半跪在地,既不回頭看他,也不多言。

兩相抗衡下,兒茶執拗不過,躡手躡腳地趴在他背上,結巴道:“謝謝,對不起,我,我添麻煩了。”

陳清酒不善言,兒茶也不多話,便靜靜地趴着,所幸早已出了深山,路還好走些,兒茶想,一會兒到了村莊,得想辦法找個人家留下,隨便幹什麼差事都行,總之不能再麻煩眼前人了。

他這樣想着,原本也不說話的陳清酒卻突然像是心有靈犀般,開口道:“你先隨我去見個故人,過後我們再回去。”

“回,回去?”兒茶探頭,茫然道:“回哪兒?”

“總不可能是大若墟那些地方。”陳清酒頓了頓,將兒茶往上顛了些,道:“野山,不是什麼富貴地。”

“不,我的意思是……”兒茶抽了抽鼻子,看着這人,神色複雜道:“仙長爲什麼要帶我走?”

陳清酒一歪頭,費力看向身後人,眉頭微皺,不鹹不淡道:“你命好。”

他似乎總僵硬着一張臉,就算勉強扯了扯嘴角,露出的也是一抹酸苦的微笑,兒茶看着他那雙好看的眼睛,忽而笑道:“兒茶入仙門之前曾有一位哥哥,如若仙長不介意,我日後亦尊你爲兄。”

陳清酒目光一閃,想起他昨夜的夢囈,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兒茶的提議,而後再表情木然且緩慢道:“赤城山歸墟閣人,素來以藥命名,這個名字千千萬萬人,皆可用,既決心離開,那叫兒茶便不合適了,你在凡世,用的可也是賤名?”

兒茶點頭,窮人家的孩子,爲了好養活,素來興賤名,什麼張阿貓李阿狗的都有,見慣不怪。

“鈺。”陳清酒忽而說道:“賦你名,鈺。”

他的目光在人看不到的地方陡轉深邃,徐徐道:“予姓……於成。”

“成,鈺。”

兒茶神情有些恍惚,他低聲重複了一遍,陳清酒偏頭的那一瞬,兒茶彷彿看到了這人眼中稍瞬即逝的笑意,彷彿早春料峭時的初陽,乍暖乍寒,冷冰初化。

他突然想知道,當‘成鈺’這個名字滑過他耳際時,這人在想什麼。

下了山,走上平坦大道,便輕鬆些,陳清酒將兒茶放下,兩人不急不緩地走了小半個時辰,便有行駛在山野間的驢車趕過來,老翁坐在架子車邊緣,隔着老遠喝道:“前面兩位兄弟哥兒,去哪裡啊?老頭子可以載你們一程!”

陳清酒停下腳步,俯身拜了拜,那老翁催着驢子過來,讓陳清酒與兒茶坐在車後,揚了一鞭子,又問道:“二位不像是附近人,天色漸暗,是要往哪裡去?”

兒茶看了陳清酒一眼,對方搔着面頰,臉不紅心不跳道:“替家父,去往永寧村拜見一位故人。”

“永寧村?”老翁回頭,臉色不太好看,咕噥問道:“你那父親原是永寧村的人?”

“不是。”陳清酒道:“家父早年在外做生意,曾結識了一摯友,後得知其定居於永寧村,家父年邁不得行,故請我兄弟二人來探望一番。”

或許是不太方便表露出來,陳清酒同這老翁的講話,聲音不似平常,語速也有些改變,惹得兒茶一直看他,果不其然,他手指總是有意無意地壓着脖頸,面色不太好。

兒茶往他身邊坐了坐,開口問道:“方纔聽老丈人的語氣,這永寧村似乎是有什麼事?”

“大事情。”老翁搖頭,嘆息道:“你們這些娃娃年紀小,肯定不知道,那永寧村,五十年前就沒了。”

“沒了?”

陳清酒同兒茶眉頭皆微微皺起。

“沒了。”老翁接着道:“五十年前,在永寧村一個孩子身上發現了天生癧,我們這些人,當時哪裡知道什麼是天生癧,總之那孩子死後,屍體被人發現了,上面纔有人告訴我們,說那病比瘟疫還可怕千百倍,講的嚇人的很,我那時才五歲,有些事也記不太清……”

“天生癧相當於凡世間的瘟疫,只是這種疫病卻無法治療。”

耳畔傳來聲音,兒茶不明所以,仰頭看向陳清酒,這才明白這可能是那傳音秘術。

陳清酒對他道:“天生癧的出現是因爲一種蠱蟲,其名喚作,焱。但凡被焱叮咬,過了百日,便會死亡,而這百日之內,焱會在那人體內繁衍後代,待此人死後,餘下的子焱便會轉至周圍人體內。一般而言,子焱的數量不會高於百隻,而被子焱寄生的人,直到死後,才能被看出是非正常死亡。”

兒茶眉頭緊鎖,用只有他們倆才能聽到的聲音問道:“焱與子焱的處理方式不一樣嗎?”

陳清酒搖頭,接着道:“天生癧無法治療,唯一的方法就是在焱或子焱殺死宿主之前殺了宿主。”

兒茶心頭一涼,竟是狠狠打了個冷顫,前面的老翁發出一聲夾雜着啜泣的嘆息,“我至今都記得,永寧村七百多戶人家,四千一百八十五條人命,三天時間,塞街添巷,全沒了。”

此時正值黃昏,山中不見日光,臨水高冷,野風中彷彿夾雜着不甘的怨念,吹得兒茶渾身發疼,他顫聲道:“竟是,一條命也沒留下?”

“沒有,什麼豬狗牲畜的都活埋了,何況人呢?”老翁說着,抹了一把眼淚,年紀大了,幾句話下來,便顯得有些喘不過氣,他道:“當時我還有個阿姐,是嫁到永寧村的,大着肚子,怕的很,就跑回來避難,也被抓回去了,可憐我那老孃都被打斷了腿,也沒保住她。永寧村的人都登記在冊着,他們那個時候殺一個就抹一個名字,後來殺煩了,就挖了幾丈深的坑,把人活生生丟進去,拿石灰蓋了……”

“當時村子外都圍着人在看守,有個男人帶他兒子在村子裡躲了三天,最後實在餓得受不了,出來找東西吃,當時就被人插死了。”

老翁咳嗽,氣得發抖,“都怕死,誰也跑不掉,永寧村荒廢不久,便來了一羣修士在村外立了一圈鎮壓碑,沒人敢過去,幾十年了,村外的野草都要高過人頭了。”

老翁勒了勒繩子,驢子停下,他擡手指着西北方向,阡陌之中,有條不足一尺的小路,還隱隱約約地被野草埋着,“從這裡一直走,大概三裡地後,你們就能看到鎮壓碑了,只要不過碑文,就不會有事,替故人行個禮就趕緊走吧。”

陳清酒跳下車,俯身一拜,“多謝老丈人了。”

老翁擺了擺手,架着車不再回頭。

兒茶同陳清酒站在小路上,野草閒花亂長,落日爲它們披上了紅色的衣衫。

兒茶問:“哥哥所謂的故人,是一個朋友嗎?”

乍然聽到這個稱呼,陳清酒還反應了片刻,才道:“不算朋友。”

“老丈人說永寧村人全沒了,那故人……”

“死不了。”陳清酒言簡意賅道:“他本魔修。”

兒茶聽他與魔修有所交集,倒也不詫異,反而點了點頭,然後暗自揣摩着自家哥哥與這位魔修的關係。

走了三裡地後,果然見到了鎮壓碑,一丈高的石碑,齊齊整整地,幾乎是一個挨着一個,石碑上鐫刻着符文,密密麻麻,兒茶也看不懂。

陳清酒倒是站在石碑前看了會兒,最後還是面色平穩,默不作聲地踏入石碑界內。

兒茶跟着,一入內,天色立即變了。

眼前有一塊斷碑,石碑一半被埋在土中,風沙侵襲,隱約可見‘永寧村’三字,碑身處處裂痕,有一條深的直穿過‘寧’之一字,帶着最嘲諷的笑意。

黃土被浸染成了暗紅色,屋舍房門破破爛爛,察覺到外來人,這些被鎮壓的冤魂漸漸爬了出來,凶神惡煞地看了過來。

“殺,殺光這些人……”

“都是他們的錯,是他們害死了我們,不可饒恕!不可饒恕!”

陳清酒雙目無神,他手指擡起,在面前畫下一道咒印,只是單純的將他們隔離了起來,是以外面那些依舊鬧着,喊着,不肯放手,僵持在一起。

“我知故人歸,故人歸依舊。”

正在此時,遙遙傳來了一陣清朗的聲音,兒茶只見那些惡鬼平靜下來,而後散開一條路,一人緩緩走來。

男子身着是白衣,但那白衣上皆是血作的符文,有的像是剛塗抹的,有的時間久,已經發黑,他的脖頸上還有個鐐銬。

兒茶曾在赤城山見過那種鐐銬,是專門用來栓畜牲的。

見惡鬼褪去,陳清酒便撤了咒印,看着眼前笑容依舊溫潤的男子,他心裡一時竟不是滋味,半晌才神色晦澀,複雜地問了一句:“鬱淵,你如今,可是安好?”

“我自是安好。”

鬱淵不慌不忙地擡手行了個禮,接着嘴角就掛起一絲惡意的笑,他原形畢露道:“不知弟妹你亦安好乎?”

陳清酒嘴角一抽,不自在地後退半步,又想起了他與鬱淵初見時的情景。

當年他一句話未問出口,這人便先來了三句話,叫陳清酒不得不起了掐死他的念頭。

那三句話分別是:弟妹醒了?弟妹吃茶否?弟妹請吃茶。

去他媽的弟妹!

當年他就該放火燒山,把這人燒死在莊子裡!

兒茶砸吧着嘴,着實想笑,而鬱淵的視線便轉了過來,他的眼神猶帶着笑意,只是卻看的人發怵。

陳清酒往前走了半步,揮袖落下一道靈障,“你且在這裡等着。”

“啊?”兒茶不明所以,來不及反駁,就看那人轉身走了,而一同離去的鬱淵還轉過頭來,對他頗爲挑釁地眨了眨眼。

這不是羊入虎穴嗎?

“來時我且聽人說過永寧村之事,鎮壓如此多冤鬼,尋常修士,惜命,修爲高的,不知曉,直到瞧見外面那些手筆……”陳清酒目光看向黃土之中的屍骸殘骨,他緩慢走着,想起石碑上的內容,不禁嘆了口氣,“永寧村此番劫難,幕後主使究竟是誰?”

鬱淵踏在人間地獄之上,同樣走的閒庭若步,聽聞此言,笑道:“這話問的,你怎麼就不懷疑我一個大魔頭留守此地,是別有用心。”

陳清酒默然無語,看了他一眼,“人不會是你殺的,這點我清楚,我只是好奇,是什麼緣由,叫你留在這裡?”

鬱淵無奈,頷首笑得譏諷,“陳清酒啊陳清酒……”

他指着陳清酒的心口,一字一句,蹙眉道:“你就是同絳靈一樣,傻得可憐,所以死在了自己人手上,那些人,讓你變得誰也不敢相信,甚至是那個孩子。”

他看向兒茶所在的方向。

陳清酒將他的手拍開,反駁道:“我沒有。”

“哦?”鬱淵挑眉,手臂環胸,俯身饒有興趣地瞧着他,問道:“那靈均仙主倒是說說,此次與我幽會,是要談什麼?”

陳清酒挽起衣袖,將手臂上的繃帶解開,“這個你應該知曉。”

“黃泉咒印。”鬱淵雙手托起他的手臂,仔細看着那血咒紋,微微冷笑,他眼皮都沒擡,略有沉思道:“當年他們尊你一聲靈均仙主,你那時也是要一步成仙的人了,可我那缺心眼的師弟剛一死,屍體都還熱乎着,這羣人就立刻倒戈,用銷魂釘將你釘在石棺內還不放心,非得落下黃泉令……你後悔救他們性命嗎?”

陳清酒面無表情地纏上繃帶,反問他道:“七轉安魂令也要耗費半生修爲,你立下這些石碑,難不成是圖心安?”

偷雞不成反蝕把米的鬱淵冷哼一聲,擡起手指,指着陳清酒鼻子,陰森森道:“我果然沒看錯,你就和我那蠢師弟一樣,犯賤,怪不得進了一家門。”

陳清酒木然且不要臉道:“多謝師哥誇獎。”

鬱淵:“……”

這人,哪有當年半分可愛勁!

一不小心將自己搭進去的賤人鬱迅速翻過此頁,他從草垛裡隨手抓了一把稻草,編織出個小人兒,然後乘機報復性地扯下陳清酒幾根頭髮,纏在上面,“你對這些咒術巫蠱的造詣不亞於我,應該知道黃泉令的霸道,饒是老山主在世,集我二人之力,也沒得法子去掉,你知道施咒人嗎?”

稻草人在鬱淵手中燒成灰燼,陳清酒手臂上的繃帶鬆鬆垮垮地搭着,那些血紅色的咒紋漸漸消退。

黃泉咒印,只是暫時隱藏了而已,鬱淵的傀儡娃娃能撐住一段時間,這一段時間裡,施咒人無法通過黃泉令帶走他。

陳清酒想起那蒙面人,點了點頭,“見過,不認識。”

“黃泉令曾被列入禁術之首,當年能參透此咒之人,據我所知,只有三人。”

鬱淵略加重語氣,陳清酒懂他的意思,當年參透黃泉令的三人,除了鬱淵,都已亡故,而另外兩人,也只是鬱淵所知曉的。

鬱淵道:“你要清楚,黃泉令,會將你拉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陳清酒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對於他這番話,倒是沒有多大的反應,他若有所思,忽然問道:“你是如何安撫這些冤魂的?”

鬱淵愣了愣,看着房屋瓦舍間乾涸的血色,神色微變,低聲道:“只有罪惡的血染紅這片土地,才能澆滅他們的怨憤。”

“那些臨死前的無助,恐慌,讓他們的瞳孔中死死印下了罪人的面容。”鬱淵低笑,啞聲說道:“我放他們出去,讓他們將罪人拖進來,燒了,砍了,吃了,隨他們開心……”

“你莫要忘了……”鬱淵偏頭看陳清酒鎖緊眉頭,不禁失笑,他一身血衣被寒風吹得獵獵作響,地上枯骨中爬出的冤魂站在他身後,透着絕望與瘋狂,鬱淵僵硬道:“我是地獄裡的人,生在地獄,活在地獄,如我這般的人,只會一輩子留在地獄裡,我們是憎惡光明的,因此不怕報應。”

陳清酒靜了靜,拭着軟下語氣,“若日後太平,你也不打算出去?”

鬱淵看着他,抿了抿脣,最終只是微微笑開,並未言語。

鬱淵送陳清酒和兒茶出了永寧村,七轉安魂令已經封死,鬱淵作爲落陣人,若非陣毀,他是不能再踏出陣法一步的。

隔着一層森嚴的石碑,鬱淵望向那一大一小離去的人,忽然慢慢開口:“陳清酒,其實永寧村出現的,並非焱蟲。”

陳清酒不過走出幾步,鬱淵聲音雖小,但他耳朵比眼睛好使,聽到這句話,遲鈍的扭過頭。

而鬱淵站在石碑後,依舊對他笑了笑,然後便沒入風沙中。

――――

山莊夜風吹得冷,大紅燈籠掛着,也添不了多少暖意,鬱淵穿着單薄外衣,再掛了一件黑色披風,就坐在庭院中。

他雙膝之上橫着一把長劍,正在仔細擦拭着,身後突然傳來了腳步聲,緊接着便有微弱而不失警惕的聲音軟糯道:“請問,閣下何許人也,此地……”

鬱淵聽見他說話,手下動作一頓,隨後將劍入鞘,放置在石桌上,側身仰頭看着站在燭火下微微蹙眉的男子,毫無禮貌地打斷他,笑道:“弟妹醒了?弟妹吃茶否?”

鬱淵勾起身後的茶壺,手腕轉了轉,溫起茶水,沏下一杯茶舉起,接着客氣道:“弟妹請吃茶。”

短暫的怔愣後,陳清酒才反應過來,這人竟在言語之間戲弄自己,不禁面色薄紅,只可惜他天生不會與人對罵,憋了半晌,也只是乾巴巴說了句:“你叫錯了。”

“沒錯。”見陳清酒不打算吃他這杯茶,鬱淵自個飲盡,翹着腿,手指託着下巴,道:“我且問你,你可認識絳靈?”

陳清酒眉頭一皺,卻是猶豫問道:“你是絳靈的師哥,鬱淵?”

鬱淵含笑點頭,慢慢說道:“我是絳靈的師哥,你是絳靈的道侶,那我喚你一聲弟妹,可否有錯?”

陳清酒:“……”

鬱淵這話說的陳清酒無言以對,他不是個沒皮沒臉的人,聽得這番戲言,便不打算理會,正要轉頭離去,忽然院中林風微動。

鬱淵側目,看着原本擱置在石桌上,如今卻抵在他脖頸處的長劍,手指輕敲膝蓋,笑而不語。

身後,絳靈站在陰暗處,手中的長劍豎起,他提聲笑道:“師哥,酒酒他面子薄,說不過你,你莫要再欺負他了。”

鬱淵輕指將那長劍彈開,痛心疾首道:“絳靈山門果然都是些吃裡扒外的混賬東西,師父他老不死的當真是瞎,才收了你回來,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道法之哀,門派不幸……”

鬱淵一手扶額,甩手催促,“滾滾滾,趕緊滾。”

絳靈笑了笑,將長劍放回原處,帶着燭火下的人御劍飛至半空,忽然回頭,俯身不吝讚美,“師哥眼光獨到,那柄長劍同您本人一般,好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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