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的陳清酒才得知, 他這天上走一遭,人間已是三年有餘。
四月桃花開,雀音婉轉, 青草鮮香。
昨夜雲雨巫山, 第二日, 便醒晚了, 身側薄被微涼, 陳清酒睜開眼,沒發現枕邊人,覺得倦怠, 也沒多在意,裹着被子翻身又睡了。
窗外小雨淅瀝, 雨打芭蕉。
起身時, 天色依舊昏暗, 看不出時辰,直至梳洗完畢, 陳清酒纔看到燭臺下壓着的一封信箋。
信中內容如是寫到:此間鴻箋,書向予美。
日赤繩系定,珠聯璧合,桂馥蘭馨,茲憑心儀, 下愚伏承
天地萬靈,
請君願與小生締親, 言念云云。
謹奉啓以聞,
鑑念。
愚弟兒茶。
陳清酒不知他又是哪根筋搭錯了, 不做理會,出門上街買了碗素面填肚後, 便坐在房內讀話本。
臨近黃昏時,有人來敲門。
兒茶選的這處院子,在鎮子的最西側,周圍人不多,再加上陳清酒住來也不走動,因此是個清修之地。
院門口站着個商販,手捧長匣,見陳清酒開門後,拜了拜身,道了句‘君安’,便將東西給他,說是日前有一位公子定下的,吩咐今日送來。
陳清酒道了句謝,回到屋內,打開匣子,發現裡面竟是一件赤紅色金紋喜服。
喜服上壓了支簪子,簪子下還有一張紅紙,用的金粉寫着‘還請着衣,赴約無倦’八字。
鬱淵出絳靈山後,立的山莊別院便叫做無倦,取,無方風流,使人忘倦之意。
至酉時,天微暗,山路空蕩,陰雨纏綿。
無倦山莊設在半山腰處,門戶不大,就是尋常人家那般,可打開門,卻又是另一番天地。
陳清酒敲了敲門,裡面候着人,立即迎出,女子着淡妝,一身喜慶,笑意盈盈,“陳仙師。”
“月見姑娘。”
陳清酒頷首,月見淡笑不語,爲他撐開一把紅色油紙傘,“還請仙師移步。”
“有勞。”陳清酒垂下眼,跟着月見走過影壁。
影壁過後,入目先是一小片林子,右側有一潭水,水中停着一艘船隻,潭中錦鯉百隻,假山環繞。
穿過林子,便是另一門,月見不再作陪,而是將傘給了他,默默退回。
鬱淵的驕奢淫逸,陳清酒早有耳聞,雖早有準備,可一入門,還是沒忍住,暗罵一句:有錢!
大紅燈籠掛水橋,陳清酒不知不覺中已走到最後一扇門,他伸手輕輕推開,便見屋檐下站着同樣身着紅衣的人。
成鈺走下石階,爲他撐傘,雨幕之下,彷彿天地間只有他們二人。
屋內走出兩小童,一人撐傘,一人端着托盤,走上前來。
成鈺欣然笑了笑,似乎是有些緊張,“本來一切都安排妥當了,誰曾想天公不作美,竟是來了場不小的雨水,但我想,哥哥也不會太在意人世間的破規矩。”
陳清酒挑眉,眼底都是笑,“所以呢?”
成鈺側身,端起一碗酒水。
這會兒更明顯了。
陳清酒暗自發笑,看着碗中的酒水晃盪,心想平時手那麼穩一人,這會兒也知道緊張了。
“莫要笑我。”成鈺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不由得無奈,他清了清嗓子,微微頷首,“雖然這般有些唐突……愚弟兒茶,今日請君締親,哥哥若是有意,但請……飲盡這碗酒……”
完了,更抖了。
陳清酒聽他聲音發顫,覺得自己也忍不住要哆嗦了,他連忙伸手接過那碗酒。
成鈺一擡頭,對他微笑,拿起另一碗,與他同時飲盡。
身後屋門大開,堂內已擠滿了人,桌案上火燭搖曳,成鈺扶着他走進去,一瞥眼看到最前方的鬱淵時,陳清酒也不禁愣了愣。
難得的,平常穿得和黑烏鴉一樣的鬱淵這時也換了衣衫,肯來做一做司儀了。
陳清酒抿脣一笑,鬱淵瞪了他一眼,然後打開手中的喜簡,裝模作樣的唸叨了幾句不知從哪個風流話本上摘抄下來的賀文,引得在座諸位頻頻發笑。
拜禮之後,原本比較沉靜的喜堂突然鬨鬧起來,陳清酒被推搡着,擠在成鈺懷裡,喜宴之上,鬱淵強行將兩人分開,拉着成鈺在一旁拼酒,陳清酒看着他們,不由得搖頭低笑。
月見坐在他旁邊,低聲說道:“前些時日,大人前去向鬱先生討了這地方,鬱先生聽說他要用山莊擺筵席,氣得一口老血噴出,兩人打了一架,最後鬱先生還是讓步,大人這才廢了好一番力氣,用個傀儡娃娃將先生短暫的替換了出來……”
陳清酒聞言輕笑,“鬱淵若聽到你這聲‘先生’,估計得炸毛。”
月見也笑了,她掩袖抿了一口茶水,道:“鬱先生看起來確實不大,不過我與他不算相識,直呼其名,也不妥當。”
陳清酒點頭,視線又轉了過去,恰巧成鈺這時也看了過來,他舉起酒杯,咧嘴笑得燦爛。
“傻子。”陳清酒輕笑,又看向與他勾肩搭背的鬱淵,沉默片刻,“二傻子。”
這場酒拼的徹底,將至破曉,陳清酒起身去拉成鈺回房時,他人已經不省人事,再看地上,同樣躺着不省人事的鬱淵。
見陳清酒有些爲難,有幾名侍女走上前來,伸手拖架起鬱淵,眯眼笑道:“仙師還請快快回房,這裡交給我們處理便好。”
陳清酒被她們看的心中發毛,好像他是急於洞房一樣,他扯嘴笑了笑,欲要拒絕,卻又覺得自己這樣有些欲蓋彌彰。
喜宴上多得是酒鬼,這會兒還有的在閒聊,陳清酒思忖着要不再等等,脖子上就被人咬了一口,成鈺趴在他身上,右手已經準備往他衣服裡伸了。
陳清酒及時按住他的爪子,聽得侍女低笑,有些尷尬地拖着成鈺回了房。
他將成鈺扔在牀上,回身掩門閉窗,再坐在牀頭時,成鈺依舊沒動。
“你若還想裝,我陪你一起睡如何?”
話音剛落,成鈺便假惺惺地掀起一側眼皮兒,然後側身,雙手環着他的腰,枕在他身上,“鬱淵那個老魔頭,明知今天是什麼日子,還拉着我不放,早知道就不放他出來了。”
陳清酒問:“你那傀儡能撐多久?”
“三天。”成鈺打了個滾,“不過他可能醒來就回去了。”
“嗯。”陳清酒不知道鬱淵心裡是怎麼想的,也不便多問。
問完這事後,兩人突然陷入沉默之中,成鈺與陳清酒在一起也有好多年了,這會兒落了實,一向風流的絳靈山君反而不知怎麼開口,而陳清酒則想的是,鬱淵怎麼沒把這傢伙真的灌醉?
大概過了一柱香的時間,成鈺這才擡袖,看到他的動作,陳清酒心猛地一跳沒敢動。
成鈺先是夾着他的衣袖,然後手指握着陳清酒的手腕,慢慢往上摸,見他不做反應,便大着膽子,撐起身子,去解他的腰封,如此輕攏慢捻又過了一柱香時間後,絳靈山君突然一把將人推倒。
“去他孃的!”成鈺心道:“再磨嘰下去就等白日宣淫吧!”
他將陳清酒的外袍扔在牀下,右手從衣領處下滑,捏在陳清酒腰側,去親他的面頰,“阿酒,我們如今也算是……明媒正娶過了……”
陳清酒點了點頭,一臉羞赧,擡手擋了擋。
成鈺看着他,方纔喝過的酒這會兒終於有些上頭,他舔了舔脣,將陳清酒翻過身,急不可耐的扒光兩人的衣衫,咬在他後頸上,含糊不清的說道:“那今日,我們不醉不休……”
“你……”陳清酒擡頭,剛要罵他不知羞恥,嘴卻突然被堵住,親過之後,成鈺的手指便一路下滑,並同他講道:“阿酒,白日送客,若真下不了牀,你就不要勉強了。”
“……你!”
驚於絳靈山君厚臉皮下的好心好意,又在情場上屢戰屢敗,此時被惹毛了的仙主大人終於不堪忍受,紅着眼瞪他,軟趴趴地吼道:“你別光說不練假把式!”
成鈺意味深長地一笑,“哦?”
事後,絳靈山君兇巴巴地看着身下人,親了親他的額頭,將陳清酒手腕上的紅帶解開,眉眼輕佻,表示這叫做,又練又說真把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