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這話,隆慶帝不由連連點頭,這纔是臣子們應該有的思想嘛。 “如此就好。傳朕旨意,禮部尚書陳一勤即日進武英殿大學士,入閣輔政。”
“臣陳一勤,謝主隆恩。”陳一勤顫顫巍巍的跪倒在地叩頭謝恩。雖說到了他這把年紀一定對官職不是十分看重,但是另告老還鄉之時還能博得武英殿大學士之名進內閣當幾日差,實在是極盡殊榮了,這實在是不少人夢寐以求卻終不可得的事情。
“皇上,以微臣之見,太子太傅高大人才學冠絕天下,請他入閣輔政,也是必不可少的。”張居正知道自己這一招棋算是完全走對了,也不再讓隆慶帝感到絲毫爲難,直接把他想說卻又不能說的話說了出來。
今日之事順風順水,隆慶帝心情大好之下臉上的笑容收都收不回去,“張愛卿言之有理,這件事就依着你的意思辦。”說出這樣的話隆慶帝卻是一點也不害臊,扭頭對着陳洪吩咐道:“立刻傳朕旨意,命高拱接旨之後不得延誤,立即赴京履任。”
“如果沒事,這就散了吧。”隆慶帝說了一句,起身離開了龍椅。“退朝!”陳洪一聲高唱,‘腿’腳麻溜得跟了上去。一直心情‘激’動等着隆慶帝宣佈自己是否能夠入閣辦差的趙貞吉傻眼了,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趙大人,回去辦差了。”沒人搭理趙貞吉,最後還是牛熙屏走到他身邊提醒一句。不過語氣不是很好,這幾天宋清揚帶着都察院的幾個人天天泡在戶部賬房查賬,他的心情也沒好到哪裡去。
趙貞吉滿臉通紅沒有說話,逃也似的走出了大殿,今天這事實在是太丟人了,原來自己這是一片陪襯的綠葉,作用就是襯托出陳一勤和高拱的資歷以及能力!
“哎呀,這一天總算是等到了。”回到家中,一路之上沒什麼表情的沈崇名轉眼間就變得欣喜若狂。
“相公,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你這麼高興啊?”坐在那裡正在爲還未出世的孩子縫製衣物的燕雨‘蒙’見他這樣,忍不住出聲笑問道。“是不是皇上賜你的宅院收拾好了?”
作爲已婚‘婦’‘女’,燕雨‘蒙’對那所宅子還是非常看重的。這處院子原來住着還成,可是自打成親懷了身孕之後就顯得太小了。
原本自己和小青是住在正屋的,可是現在成親了她便和馨兒住到了廂房。現在身子不方便,每晚起夜都需要人扶着。可是自己和佳伊妹妹都是這樣,相公一個人根本照顧不過來,再加上他每天公事繁忙那麼累,有些時候真的不忍心打攪他。
這且不算,那些‘侍’衛們每日只能擠在另外兩間廂房裡,實在是有些虧待他們了。
如果搬進一處大宅子,這些問題可就迎刃而解了。而且孩子馬上就要出世,後面也不單單是這幾個人就能照顧得過來,請‘奶’媽丫鬟什麼的可是需要不少人,現在這處小院根本就住不下來。
“呵呵,宅子還得再過幾天,這裡也沒太多東西,到時候人搬過去就是了。”沈崇名呵呵笑道,二蛋每天都得帶着人多跑一趟去新宅子瞧瞧裝修進度,自己心裡清楚着呢。
燕雨‘蒙’一怔,滿是不解的問道:“那相公你爲何發笑呢?”
“哈哈哈,告訴你個好消息,今日朝上皇上下旨讓老師官復原職入閣輔政,這一天相公我可是日夜盼望啊。”沈崇名神情有些感慨,這幾年自己過的可不容易,凡事都得加幾分小心,以免有把柄落在徐階手裡。現在好了,徐階去職,老師還朝,日後有什麼事情都可以放開膀子幹了,根本不用擔心朝中有人掣肘。
燕雨‘蒙’也是聰慧之人,這其中道理倒也明白幾分,臉上頓時出現喜‘色’:“如此說來,這卻是是一件好事情,妾身先這裡恭喜相公渡過難關了。”
沈崇名哈一笑,“還得去當差,你自己乖乖呆着,若是悶得慌,就和佳伊帶着小晴和馨兒在附近轉轉,多走動些對孩子有好處。”
上直衛都指揮衙‘門’就在城內,自打履任之後沈崇名這幾天都是泡在裡面查看軍餉糧草賬冊。所謂貪腐無處不在,這上直衛雖然是‘精’銳中的‘精’銳,可有些蛀蟲還是在所難免的。而沈崇名恰恰就是最討厭這種東西的人,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第一把就是燒在貪腐之人的頭上。
這裡面好處不少,不但能樹立自己的威望,更能在上直衛將士之中贏得聲譽,以後調遣起來可就會容易多了。
不過因爲在岱山島全殲倭寇的一戰,出身神機營的沈崇名也算是大明響徹了上直衛,就算是剛剛履任,上直衛的那些營官們也不敢明目張膽的違抗,都知道這人不好惹。
回頭再說高拱。自打隆慶元年辭官歸鄉之後,雖然有心做一個閒雲野鶴的飽學之士,但是一顆心卻總是安穩不下來,對於朝堂的局勢,更是他時常要關注的東西。
但是作爲一介布衣,可不比原來爲官之時消息靈通。現在每每等着朝堂上的一些消息傳到他耳中的時候,早已是舊聞了。再加上手中無權,就算是有些不同意見也只能暗自發發牢‘騷’。
這次徐階告老還鄉也是這般,作爲一件牽動官場的大事,這消息雖然傳得快,但是等着到了高拱的耳中之時,早已是半個月之後。
“什麼,徐階告老還鄉了?”高拱眉頭一揚,有些不敢確信的看着眼前這位前來拜會自己的儒士。
這儒士乃縣學學正,雖然只是個八品的小官,但也算得上是官場中人了,比起現在的高拱,消息還是靈通不少的。
“這消息也是昨日剛剛傳到縣衙,高先生不知道倒也正常。”儒士拂鬚輕嘆一聲說道。在全縣他算得上是高拱的唯一好友了,而且高拱雖然曾經地位顯赫,但是現在無官無職,面對他時倒也沒必要做什麼獻媚之舉。
高拱眼睛一眯,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原來如此,呵呵呵。”
“先生爲何發笑,徐閣老一生爲國,據傳聞這次告老還鄉也只是因爲和聖上有隙不得已而爲之。”看着高拱竟然笑了起來,這儒士臉上不由出現幾分怒容。
他雖是縣學學正,但一大把年紀能坐上這個位置,主要靠的卻是在本縣負有盛名的淵博學識。實話實說,這樣的人稱之爲官員不是很合適,最爲恰當的卻是飽學之士。
這樣的人通常有個‘毛’病,那就是但凡朝廷出現什麼有損百姓的舉措,他們都會一股腦的怪罪在帝王的身上,從來也不想想具體施行政策的到底是皇上還是官員。
徐階在朝堂之上雖然大權獨攬,獨斷專行日久,但是以爲‘門’生故吏頗多,在士林中的名聲卻是不小,而這位學正就是他的崇拜者之一。
現在一見高拱聽聞徐階告老還鄉之後竟然‘露’出幾分笑意,頓時便有些生氣,臉‘色’也愈發變得難看起來。
高拱呵呵一笑,倒是沒把他這話放在心上。高拱自由飽讀詩書,爲官這麼多年大多數時間也都是在修撰史書教書育人,稱之爲博學大儒一點也不爲過。辭官還鄉,在這窮鄉僻壤一般的小縣城,連讀書人都少得可憐,更不要說能夠和他談古論今的人了,這些年下來唯一能談得來的也只有這位本縣學識最高的學正大人了。
身不在廟堂,他又如何懂得官場上的那些東西,腦袋裡充斥的東西多數都是孔夫子朱夫子的那套,這時爲徐階的事情和自己生氣,倒也在情理之中。“學正大人請勿見怪,是老朽失態了。”
沒等學正說話,就見一名僕人腳步匆匆的跑了過來。“老爺,京城來人宣旨啦!”
高拱一怔,眼神中不由迸出‘激’動之情,這時候來聖旨,莫非是徐階退隱之後皇上宣自己回朝爲國效力?想着,顧不得和愣在那裡的學正打招呼,擡腳就向着前院跑去。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大學士高拱學識淵博,能力不凡。現休養在家,朝堂之事皆爲朕獨自負擔,令朕時常疲憊不堪。近聞先生身體康健,朕心甚慰,望先生不辭辛勞,即日回朝入閣輔政爲國效力,欽此。”
聖旨的內容雖然不多,卻包含了高拱這幾年日思夜想的內容,其中一口一個先生的稱呼更是讓他感動莫名,一時間眼眶發紅身體輕顫。平復一下心境,只見高拱雙手扶地叩頭道:“老臣高拱,謝主隆恩。”聲音竟然有幾分哽咽。看來這些年皇上一直未曾忘記自己啊,不然也不會徐階剛剛告老還鄉就傳來聖旨讓自己官復原職。
“高大人,皇上日夜盼望着您能回朝,來自前特命卑職和您說一聲,希望您能快馬加鞭儘早回京。”前來傳旨的‘侍’衛滿臉謙卑的說道,能得到皇上如此惦念的人,也只有這位帝師高大人了。
“皇上的意思老夫明白,明日一早便啓程赴京。”對於還京,高拱也是迫不及待的。
“如此便好,那卑職先到驛站住一晚,明日再來。”‘侍’衛自知自己位卑職小,可不敢住在高拱府中。
這一點高拱也明白,也不過多客套,只是回頭對着身後的僕人吩咐道:“去,帶着幾位大人前往驛站,一定要安排好。”
目送傳旨‘侍’衛出了正廳,手握聖旨的高拱卻沒有了剛纔的‘激’動,凝神一陣,臉上只剩下了一抹笑意,這次回去,倒要將崇名這孩子叫道身邊好好詢問詢問。畢竟那樣的環境之下他還能平步青雲,實在是難得,當初自己沒有看錯他啊。
豎日一早,高拱帶着兩名僕人隨着一衆大內‘侍’衛先行一步,坐着一駕馬車直奔京城而去。趕路趕得急,老妻和幾房小妾柔弱之身只怕是經不住,只能帶着一些行囊隨後跟上了。
路途漫漫,高拱卻是一刻也不願意停歇。現在徐階去職,朝中再無掣肘之人,這番回朝必定要幹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不求名垂千古,但願國富民強。
對於高拱的行程,隆慶帝在關注,沈崇名也是時時派人去一趟錦衣衛衙‘門’查問。十數天之後得知高拱一行人最晚傍晚就能到達通州,沈崇名早早辦完公務就帶着衆‘侍’衛出城奔赴通州前去迎接。數年未見,雖然一直都有書信來往,可是對這位恩師,沈崇名是打心底想念。
到了通州,沈崇名顧不得安排住處,帶着人便一直等候在通州碼頭。可是傍晚過去了,一直等到快到子時的時候也沒能見到高拱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