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清晨,經過一夜‘精’心準備的大軍啓程離開漢城城外軍營,並未驚動城內百姓。 而李福童也沒有‘露’面,加上李舜臣被劫一事,他對沈崇名算是恨之入骨了。現在沈崇名一走,竟然有一種送瘟神的喜悅。不但如此,反而傳下號令,動員城中百姓出城收留明軍留下的各樣物資,聽說他們的軍帳沒有帶走。
不過沒讓他高興太久,覺昌安便帶着一隊人馬進城而來。不爲別的事情,僅僅只是一萬五千人馬的軍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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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讓李福童傻了眼,愣了半晌也沒能反應過來。直到覺昌安黑着臉拍了桌子纔算是緩過神來,大驚失‘色’道:“這位大人,你們不是啓程歸國了嘛,怎的你來本官這裡討要軍糧。”
覺昌安呵呵一笑,臉‘色’緩和不少。“李相,本官建州右衛指揮使覺昌安,這次帶兵留下乃是自作主張,爲的也是保一方平安以防那倭寇賊心不死捲土重來。弟兄們這麼辛苦,這軍糧李相理應爲我們籌集啊。”
“啊,這……”李福童目瞪口呆,這不是明火執仗的來搶糧嘛!
“怎的,李相難道看不起我‘女’真人?”覺昌安故意在‘女’真人三字上加了重音,旨在提醒李福童自己是何身份。
“‘女’……這位大人,咱們有話好好說。”李福童不由自主的抹了抹額頭冷汗,這麼一下子他算是明白了怎麼回事。
作爲僅隔一江的老鄰居,‘女’真人和明庭的關係他也是極爲清楚地,覺昌安說是自作主張留下也是極有可能的事情。更有可能,這還是出自那沈崇名的授意,故意來禍害自己的。
“呵呵,這纔對嘛。”覺昌安滿臉得意,所謂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這沈崇名率兵回國,區區朝鮮怎是英勇的‘女’真族對手?
“一萬五千人三個月的軍糧,李相儘早湊齊,七日後本官帶人前來領取。”撂下這話,覺昌安起身而出,根本不將李福童放在眼中。
“這……該死的沈崇名,竟然使出這麼卑鄙的伎倆!”李福童咬牙切齒,分明是將沈崇名恨到了骨子裡。“來人,立刻快馬追趕沈崇名,讓他把‘女’真族給本官趕回去。若是不然,一紙訴狀遞到京城,必讓他身敗名裂!”
‘侍’衛領命而去,李福童卻是怒氣難消。這沈崇名欺人太甚,不但明目張膽的劫走了重犯李舜臣,更是留下一支匪兵禍害朝鮮,如此罪大惡極,自己無論如何也要上書一封彈劾他。
再說沈崇名,大軍剛剛離開漢城不久,他便將沿途事務‘交’予熊大彪和張弛,而自己則帶着小師妹和一隊‘侍’衛快馬趕往仁川,乘着王震早已備下的一艘大船揚帆直赴天津港。
隆慶五年三月初一四更天,一行快馬飛馳到京城城‘門’之下勒馬而立,只聽得當前一人高聲喝道:“城上兄弟快快開‘門’,錦衣衛指揮使同知沈大人要進城!”
話說京城重地城‘門’開關時間嚴格,不到開‘門’的時辰,只有皇上親臨方可打開城‘門’,普通官員能做的只是在城外尋一處房舍捱到天明進城。
但錦衣衛卻是個例外,因爲時常有重大情報要面見聖上,但凡職務夠格便可叩開城‘門’。
一聽是遠征朝鮮的沈崇名要進城,城頭守將帶着幾名軍士舉着火把被人系下城頭。上前一看,果然是多日未見的沈崇名,在查驗腰牌之後便高聲呼喊打開城‘門’。
沈崇名心中牽掛着巨銀之事,顧不得回家沐浴休息,直接帶着二蛋哥趕到了皇城根下。時間剛剛好,宮‘門’方開前來上朝的官員正井然有序的向裡走去。
“等會兒,此事機密,咱們還是悄悄面見皇上吧。”沈崇名勒住馬繮回頭說道。這次回京,除了皇上之外,便只有高拱劉守有和肖二少知道了。
亮出腰牌進得宮‘門’,沈崇名隨手攔下一名小太監命他帶着自己前去皇上寢宮。按照慣例,皇上此時正在用早餐。
“愛卿,一路辛苦了。”看着風塵僕僕跪在面前的沈崇名,隆慶帝起身大步上前將他扶起,一臉欣慰的看着面前這個再建大功的臣子。
“謝皇上關心,微臣只是盡些本分而已。”沈崇名在隆慶帝面前還是一如既往的謙虛。
“怕是還沒吃過早飯吧,陳洪,給沈愛卿添副碗筷。”隆慶帝回頭對着陳洪吩咐道。
沈崇名假意客氣幾句,看着陳洪親手將碗筷拿過來,倒是不客氣的站在那裡吃了起來。說實話,連夜從天津港縱馬趕回,還真是覺得肚子餓得厲害。嗯,這小酥餅味道不錯。
“呵呵,愛卿多吃些。陳洪,再給盛碗粥去。”看着這傢伙狼吞虎嚥,隆慶帝更是覺得高興,絲毫沒想這傢伙有沒有君前失儀這個問題。
“皇上,微臣想親自去一趟江南,也好督辦此案,早日把那筆銀子的去向查清楚。”一口氣吃了一盤小酥餅,沈崇名放下碗筷一邊擦着嘴角一邊說道。
“愛卿,此事雖急卻也不在這一時半刻,你且回家休息幾日再動身不遲。”隆慶帝滿臉心疼的說道。好臣子啊,整日間就想着爲國家大事‘操’勞,若是朝中官員個個如此,這大明天下如何能不昌盛。
“多謝皇上關心,微臣歸來一路乘船,到倒是未覺的疲乏,這次南下也是乘船,倒也不會覺得累了。”沈崇名抱拳說道。這銀兩的事自己心中基本有數,這麼一大筆銀子決然不可能是有人用於囤地置辦家業,八成是落在了不軌之徒的手中。
若是儘早查明銀兩去向,倒也可以趁着對方準備不充足的時候一舉拿下,總好比人家起兵之後再剿滅要來的容易。
“這……你出征數月,必定想念家中妻兒。朕準你一天期限,待明日一早再南下不遲。”隆慶帝拍了板,無論如何也得讓這樣的好臣子好生歇息歇息,免得累壞了身子骨。
“那就多謝皇上了。”沈崇名心中何嘗不想回家看看去,畢竟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的境界自己是比不上的。
又談論一陣朝鮮戰事的經過,直到陳洪再三提醒該去上朝,君臣二人的談話纔算是告一段落。
今日早朝竟比往日晚了一個多時辰,隆慶帝沉浸於暢談之中絲毫不覺,侯在外面的臣子們卻是感覺大大的不妙。
近日宮闈之中隱隱有些不好的傳言,說是隆慶帝貪戀美‘色’,每晚都要宿在幾位嬪妃宮中,更爲過分的是這正值壯年的皇上竟然一晚上能換四個睡覺的地方。
這樣的傳言,就不由得這些臣子們憂心不已了,一怕隆慶帝貪戀美‘色’上演一出從此君王不早朝的鬧劇,又怕他老人家身子骨吃不住勁。畢竟大家都是有着三妻四妾的,這樣的事情再清楚不過了。
“高大人,咱們是不是應當勸勸皇上呢,不然這樣下去可如何了得。”李‘春’芳憂心忡忡的低聲對着高拱說道。他雖是首輔,卻明白在皇上心目中自己的地位根本不能和高拱相提並論。
高拱也是擔心不已,微微點頭道:“是啊,這件事咱們必須勸勸皇上。不過皇上是個好面子的人,咱們還是等着‘私’下里見他的時候再提這件事吧。”
對高拱這話,李‘春’芳可就有些不待見了。如此大事,怎可‘私’下里勸說皇上,那樣的話他必定是當做耳旁風不理會了。有些生氣,所以李‘春’芳並未接話,又扭過頭去和自己的老搭檔陳一勤商討起來。
三聲鞭響,羣臣提着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還來上朝就好。
“有事早奏,無事退朝。”還是慣例,陳洪站在當前尖着嗓子喊道。和沈崇名談論了一個時辰的隆慶帝也覺得有些累了,坐在龍椅之上竟然顯得有些萎靡不振。
見他這副神情,李‘春’芳不由覺得惱火,看來宮中傳言屬實了。陳一勤也是這般想法,臉‘色’一沉走出了列班。“啓稟皇上,微臣有本要奏。”
不等隆慶帝同意,陳一勤就氣勢洶洶的問道:“敢問皇上,爲何今日早朝竟然延遲了一個時辰?”
原本打起‘精’神準備聽聽他要說什麼的隆慶帝不由一怔,有些不解道:“陳愛卿,今日早晨朕有些事情耽擱了,莫非誤了什麼大事?”
“皇上,自古皆是卯時上朝,歷朝君王無不銘記在心,生怕誤了天下大事。今日皇上延遲一個時辰,是爲何故,莫非忘了祖宗家法?”陳一勤語氣咄咄‘逼’人,恍然眼前這人不是隆慶帝,而是一個過堂的犯人。
“陳愛卿,言過了吧。朕登基五年,除了身體臥‘牀’不起,從未耽誤過早朝的時辰。今日確實有些事務要處置,怎的就違背了祖宗家法?”隆慶帝臉‘色’難看起來,最近的那些風言風語他也聽到了一些。雖然說的事實,可那是自己的‘私’事,和江山社稷比起來孰輕孰重自己還是能分得清的,又何曾因爲那些事情耽擱了國家大事。
“皇上,若是朝廷事務,爲何不拿到朝堂上來說?”陳一勤寸步不讓,隆慶帝的避而不談,卻讓他更加認定這件事就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樣。
“‘混’賬,事關機密,朕怎可拿到朝堂上來說?陳愛卿,若是再揪着這件事不放,不要怪朕治你欺君之罪!”隆慶帝的火氣也上來了,竟然伸出手指頭指着陳一勤喝道。
“好一個事關機密。”陳一勤一陣苦笑,自己的良言苦諫竟然被皇上呵斥,內心的委屈可想而知。“難不成皇上以爲我朝中大臣都是那別有用心之人?”
“大膽,你竟然敢如此說朕!”隆慶帝勃然大怒,身爲天下之主,竟然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被污衊,教他如何能不怒。
“皇上,陳大人也是一片苦心,您不要生氣啊。”看着事情不妙,李‘春’芳急忙站了出來。
“李愛卿,你竟然也這樣一位。你們……退朝,哼!”聽出了李‘春’芳話中的含義,隆慶帝心中憋屈萬分,一怒之下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