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新縣尉
柳氏、趙守正、春村兒終於被帶了出去。屋裡只剩下樑豐、秦邦業和趙寶成三人。
不到幾個時辰間,趙寶成彷彿換了一個人樣。頭髮鬍子亂糟糟地支棱着,雙目呆滯望着眼前一片虛空,雙脣微微發抖,不知在念些什麼。
破了案,受打擊最大的卻是他!
有宋一代,妾的地位是很低的,買賣轉讓是家常便飯。沒人會把作爲小妾的女人當一回事。然而,同自己小妾通姦的,居然就是自己的兒子。這種打擊可想而知?何況他還殺了人。
趙寶成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如何是好,眼看着兒子被官差押走,兩行老淚忍不住淌了下來。
樑豐把案子破了,才得意不到幾分鐘,心情又無比沉重,這趙寶成家,如今破碎得厲害!老頭的心,不知道幾時能夠恢復。趙寶成在鄉里稱善,無端端受這等牽連折磨,樑豐心中其實充滿了歉意。
再也不好說什麼安慰的話,只能長嘆一聲,輕輕走出屋子,望着天邊還未沉下的那一鉤新月,搖搖頭,同秦邦業消失在黑暗裡。
後來兩三天時間,新知縣破奇案的消息不脛而走,傳遍整個封丘,又朝京城傳去。
樑豐只是苦笑,殊無半分得意。現在他才真真正正的知道,自己的力量是多麼可怕,任何一個決斷,都會讓不止一個家庭命運從此改變!
又傳來一個消息,柳氏的女兒。那個才八歲的小姑娘,在她母親事發當夜就已經失蹤,沒有人知道去了哪裡。趙寶成也沒有再來見樑豐,只是託人到縣衙探監,找柳氏詢問女兒的下落。柳氏現在的身份是殺人死囚,不得輕易探視。當請示到了樑豐面前後,樑豐輕輕揮手。答應了請求,允許探監。
結果很出人意外,原來當日柳氏聽說樑豐還要回來借住一夜時。已經察覺情況不妙了。哪有縣尉扭傷了腰,縣太爺還要陪着住一晚的道理?這其中的破綻,讓她做好了準備。將自己歷年來積攢的細軟金銀全部給了女兒,又不知到底囑咐了些什麼,反正當天夜裡,她的女兒便已離開了趙家,不知下落。
因爲她知道,若是以自己通姦亂倫淫婦的三重身份,自己的女兒再留在趙家,必定受盡欺凌和白眼,能否長大也未可知。既然如此,還不如忍得一時之痛。早些做個了結。
好生果決毒辣,樑豐聽說這些,不由得又重新對柳氏敬佩了一回,還有些不寒而慄。忽然想到,要是現在皇宮裡等着準備奉冊大殿的太后劉娥分到柳氏的一半。那恐怕這趙禎的天下都早已變了顏色了吧?
世事難料,誰能說的清楚?
處理了這樁案子,樑豐並沒有接受各路大軍的吹捧、送匾、掛紅等等馬屁,而是獨自懨懨地在內宅歇息了幾天,只有溫柔無比的小嫦陪伴着他,撫平他的產後焦慮症。
中元節剛過。已經有吏部的差役匆匆趕來,遞交文書執照。這時樑豐消極怠工,正在內宅養着。秦邦業見今天縣尊大人又早退,便替他暫時看看攤子。原來吏部磨勘考覈,如今封丘縣尉秦邦業兢兢業業,任事勤勉,升半級爲封丘縣主簿。同時吏部委派了新的縣尉過來,已經到了縣境內,馬上就來報到。
縣尉是下級,沒有上級出城迎接的道理,但秦邦業才升了主簿,心中高興,決定自己代表班子去迎接一下這位新任縣尉,也給人一種賓至如歸的良好感受。所以一面派人去內宅報告縣尊,一面自己出城迎接去了。
待同新縣尉會了面,兩人一起來到縣衙,命人去請老爺出來相見。
樑豐懶洋洋打個呵欠,穿了衣服出來。文書他壓根兒就沒看,見了再說。誰知一到二堂,便把他驚呆了。
新到縣尉不是別人,正是同科同進士出身,自己的好兄弟,鄧聖鄧希賢。
臥槽!你這廝從哪裡冒出來的,卻唬了老子一跳!樑豐一下子衝過去一個熊抱,咧嘴笑道。
呸,老子的報道文書你沒看麼?我還以爲你這廝當了太爺便腚溝朝上不理人了,正在鬱悶,還煩勞人家秦大人親臨。原來是在後院裝死停屍!鄧聖笑罵道。
秦邦業一見兩人如此親密無間的樣子,心道幸好老子心情不錯前去迎接,沒失了禮數。要不然這三人組合可是不太好搞了。當下也笑吟吟上前道:下官卻不知,原來縣尊與鄧大人是至好故交,竟然能在此相逢,可喜可賀!
樑豐急忙攜了秦邦業的手重新介紹道:秦大人有所不知,這位鄧希賢,正是本縣當年在襄州結識的好朋友,今歲春闈之前,一直都住在我家裡。呵呵,也不知他走了何等門路,功名不及我遠矣,居然能補了實缺,跑到咱們封丘來做縣尉。真是深藏不漏啊你奶奶個熊!
扯你的臊!我好歹也算頂天立地一條漢子,何須去做那鑽營之事?這次也不知何故,吏部專門下了文書要我來這封丘任職。我也一頭霧水不得而知哩!
兩人說着話兒,秦邦業起身笑道:既然是縣尊同科好友,那麼下官今日也不便打擾了,我這就去訂一桌上等酒席過來,等縣尊先給鄧大人接風。下官改日再來相請!說完就要拱手告辭。
鄧聖急忙起來死死拖住秦邦業,他怎麼好意思讓老二去訂酒席,自己這個小三卻安之若素?樑豐也勸秦邦業留下一同吃酒。可秦邦業死活不依,他也怕到時候二人親熱說話,自己又尷尬,又礙事,故而非要走開。
三人拉扯一陣,樑豐鄧聖見苦留不住,只得罷了。送走秦邦業,樑豐又急吼吼扯着鄧聖朝後院去,喊了小嫦出來相見。小嫦又見鄧大哥,還同自家老公做了同事,自然高興萬分。
晚些秦邦業幫忙訂的松鶴樓酒席過來,自然是擺在內院,樑豐無論如何非要推鄧聖做個上座,自家也不避諱,扯着小嫦一同相陪,要好生吃個一醉方休。
才喝了幾盞,樑豐便忍不住道:你從家來,可知張師利那廝現在如何?他中的是二甲,應該也授官了吧?
唉!鄧聖放下筷子,重重一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