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君憂臣辱
(對不起諸位,明天后天還要接着上墳,估計只能勉強維持一更,先告罪了!)
樑豐坐在暖閣裡,翻來覆去的將這八個字把玩着,若有所思。擡頭看見對面坐着前來送信的宦官,這個人他還是第一次見。三十多歲年紀,白白淨淨,面上帶着和善的笑容。
“公公好面生,以前卻是不曾見過。敢問怎麼稱呼?”
那宦官微微欠身笑答道:“有勞探花存問,咱家閻文應,才從給事掖庭遷內侍殿頭。以前一向在掖庭侯差,是以探花郎不熟。”
樑豐愣了一下,沒料到趙禎會派這個厲害人物來送信。閻文應將來是要搞出點事來的,看來已經在發力衝刺了,不可小覷。
“官家是什麼事,公公知道麼?”樑豐笑眯眯地問道。以前趙禎送信,都是差幾個普通小黃門快馬送來,覆信即回。這次居然派了這麼個有品級而且有潛力的,應該不是隨意。所以樑豐開口試探。
閻文應果然笑道:“不瞞探花郎,來時官家已經囑咐過,這謁陵之事,或是不可爲之想,探花郎若有好計策,不妨交待給咱家,若無,也不必回信了。”
樑豐點頭,心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這廝混得夠快的,居然已經成了趙禎心腹。當下笑道:“主意倒是有一個,成與不成,卻不知道了,公公少待。”說完轉過身去,取了紙,提筆寫了幾個字,摺好裝進信封,遞給閻文應。然後笑道:“其實我這法子簡單不過,卻須看官家同公公如何使出來罷了。”
閻文應和樑豐在暖閣裡竊竊私語了半天,起身告辭回京。樑豐叫他稍等片刻,回頭喚來李達去取了一斤青茶,十兩黃金,笑着遞在閻文應手裡道:“些許物事,不值一提。權當咱們見面禮罷。”
閻文應心中大喜,十兩黃金他還不怎麼看在眼裡。但據後宮傳說,樑探花自制的青茶天下知名,旁人求都求不到。大內也有仿製的青茶,已經很不錯了。但是太后和官家吃過俱都搖頭說不如樑豐親自做的。幾回想同他要。都礙着言官們放炮。生生忍住。自己居然一得就是一斤,說將出去,怕是要眼紅死一大片。
“樑大人如此厚愛,咱家卻之不恭了!多謝多謝!”閻文應壓住心中的驚喜。微笑說道。說完轉身告辭,樑豐送他到了門外才迴轉。旁邊李達憤憤不平道:“一個宦官,又什麼了不起的?少爺你親自做的好茶,多少人都求不到,怎地偏偏給這麼個不知好歹的?你看他那樣。就似應該給的一般!”
“這纔是爲什麼送給他不送別人的道理。呵呵,要是他如同別人一般接了我的茶便受寵若驚的樣子,我還不給呢!”樑豐笑着自顧自朝前走了。李達跟在後面,有些摸不着頭腦。
閻文應回到宮中,已是夜裡,這時候趙禎還在福寧殿看書。閻文應徑直去了福寧殿,趙禎一見他來,放下書本便笑道:“怎麼樣?他有法子麼?”
“稟官家,樑大人有法子。”說完從懷裡取出信來遞給趙禎。趙禎急忙拆開一看。只見信上只有三個字“大耳賊”。
“大耳賊?這個大耳賊是誰?”趙禎皺了眉頭思忖道。閻文應也不言語,躬着身子微笑望着他。趙禎來回走了幾步,忽然擡頭恍然道:“他可是說的劉備?”
“官家聖明,樑探花說的就是劉備。”
從十月初,官家趙禎就每天痛哭不已。原因就是他做的那個夢。
樑豐給他出的主意就是常常痛哭。他照做了。其實原本趙禎的確就是想念父皇,當然,主要還是想出去轉轉,深宮多年。除了幾處園林,再沒別的地方可去。挺可憐的。
可他不是表演系畢業啊,無端端地沒法子裝,雖說想爸爸,也不至於天天傷心不是?於是閻文應便依着樑豐教的法子,每天多把些先帝舊物、畫像、語錄等等根據情況需要,隨時給趙禎過目。
趙禎至孝沒說的。小時候就做過祈求上天給自己減壽延長父親生命的事,當時還把他父皇嚇得半死。如今被閻文應這麼一勾兌,真就不停地思念起父皇來。
那夜的夢境歷歷在目,非常有真實感。如今又看到諸般物事,想起父皇生前對自己的百般疼愛,臨終前那種不捨和疼惜的眼神,從小把自己摟在懷裡如同尋常人家小兒般說故事,猜謎語。
一切一切,都遠去永不可得了!
終於在痛哭了兩三天之後,驚動了後宮。太后劉娥和太妃楊氏分別表示慰問並詢問原因,這才大吃一驚地得知:先帝爺託夢官家,希望能見見他。
這什麼意思?趙禎表示自己想去親自給皇考謁陵,已慰皇考九泉之思。大娘娘還沒表態,小娘娘楊太妃就強烈反對,不行不行,實在想見,太廟拜拜就行了。跑那麼老遠,好幾百里路呢,出個意外可不好。
話才說完,趙禎雙目一紅,又掉下淚來,泣道:“兒臣也知此舉不妥,只是那夜見父皇身在殿外,朝兒臣招手,滿面慈愛之色,卻不得親近。思之惻然!”
他一哭,楊太妃也掌不住痛哭不已,劉娥雖然心腸硬些,畢竟是自己的丈夫,豈有不感動之理?於是孃兒三個哭作一團。
但還是沒有答應,畢竟一無先例,二耗巨資。
可外面已經知道了,滿朝文武都覺官家純孝動天,無不淚下。逐漸竟分作兩派,一派以魯宗道、李迪、李諮爲首,堅決反對官家勞民傷財搞什麼謁陵。同楊太妃一樣,表示在太廟意思意思就行。孝心要放在心裡,不要流於形式。
另一派則幾乎只有呂夷簡一個人贊同,認爲朝廷以孝治天下,應該肯定官家這種真摯的感情,不要打擊破壞了。說咱們大宋節儉,一輩子的人做不起,一回人總可以做吧?先帝都託夢了,偶爾去拜謁一次也費不了幾個錢。今後不去就是了。
他的這種調調也只有幾個下層沒資格講話的小官們贊同,看來強弱分明。
趙小六不屈不撓,聽到衆大臣幾乎一致反對,哭得更傷心。還不住責怪自己不修己德,罩不住大宋的江山社稷。害得年年財政捉襟見肘,連個給爸爸上墳的錢都拿不出來。不孝啊不孝!
這不是打大臣們的臉嗎?有道是君憂臣辱,朝廷拿不出錢來,還不是怪咱們這一幫子沒本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