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方纔他待說不說的神情,看來他是懂得的。
連他都是懂得的,我卻不懂得,鬧出這麼糗的笑話來!我又是一陣氣往上衝。
我推開夕姑姑,一把拽起枕頭,就像他扔去:“早說了不許你到這幃幕裡來,爲什麼又進來?不要臉!不要臉!”
安亦辰倉促而又倉皇地退去,狼狽不堪。
“夕姑姑,把他趕走!”我任性地叫道:“我不想再見到這個人。”
讓我這麼糗的人,天天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提醒着我的糗事,不是想讓我窘死麼?
“公主,你這時候趕他走,怎麼向人解釋他大白天從你屋裡走出去?而且公主你真想讓他死麼?他應該是宇文昭一心想殺的人,你也幫宇文昭殺他麼?”夕姑姑依舊溫和,卻是一連串的反問。
我瞪着那個顯然已經懂事——至少比我久經人事的少年,很想衝過去殺了他。
可惜目光終究無法殺人。
夕姑姑已拉着我道:“我們出去換衣服吧。公主既覺得不便,這幾天就跟我睡在外間吧,這屋子先讓給他好了。——便是覺得髒,改日我們叫人多打些水來沖洗可好?”
不好也得好。
我實在不想再見到這個人了。
母親知道我葵水來了,又憂又喜,只悄悄和夕姑姑道:“嗯,先悄悄的吧,不要讓人知道了。”
葵水來了,便是女人,而不是小女孩了。
宇文昭父子若是知道,看我的眼神想必會有些變化了吧?
我恨恨想,有本事他們現在把宇文清弄來和我成親,我一定想法把他給弄死。
那個素未謀面的宇文清,比安亦辰還可惡許多。
安亦辰的事,卻一時不敢讓母親知道。她的心事本就重,不想再讓她操心了。
宇文昭顯然有心事,上午和母親、君羽一起受了衆人朝拜後便匆匆離去。我因身上不自在,中午和母親吃了飯,便回屋去睡覺。
夕姑姑一面用暖爐焐着被子,一面道:“我雖換了新被褥,可牀小了些,也不知公主能不能睡得慣呢。
我不懷好意地向我自己的內室探頭看着,道:“也許我們可以睡進去,另外找個平常用不着的黑屋子把那人給扔進去關上幾天。”
安亦辰居然還守在炭爐旁邊,盤膝坐着,面色更加萎頓蒼白的模樣。
桌上放了夕姑姑爲他備的清粥和包子,依舊整整齊齊,看來一口也沒動過。
“真嬌氣。那麼熱的屋子,還只守着火爐。”我嗤之以鼻。
夕姑姑也探頭瞧了一瞧,卻似吃了一驚,急急扔了暖爐奔入屋子,奔向安亦辰。
“公子,你覺得怎麼樣?”夕姑姑伸手在他額上一探,立即縮了回來:“你在發燒?”
安亦辰睜開眼,很勉強地笑了笑,道:“夕姑姑,我沒事。”
我伸手在他額上一摸,也嚇了一跳,燙得快和火爐相似了。怪不得一直抱着火爐,半死不活的模樣!
“是凍着了?”夕姑姑猜測。
“一定是傷口發炎呢。”我還記得起他受過傷,然後又記起將葵水認作他的血的事,頓時鬱悶:“病死活該。”
“公主,別任性了。把這公子扶牀去,我看下到底傷在哪。”夕姑姑不依我了,急急扶起安亦辰,挽向我的雕花紋鳳大牀。
安亦辰似覺得對不住我,有些愧疚地望我一眼,方纔艱難邁起腳步,向牀邊挪去。
夕姑姑扶他躺好,轉而問:“傷在哪呢?”
我指指他的腹部:“就這裡吧,昨晚看見流血來着。”
夕姑姑急急將他的外袍脫了,露出裡面的寶藍撒花小棉衫,解開包裹傷口的衣帶,忍不住嘆息道:“也是個不會照顧自己的孩子,居然不包紮上藥,就這麼捆着,不病纔怪啊。”
伸手便解他衣衫,露出傷口來,果然紅腫的厲害,正往外溢着血水。他的皮膚本是很白皙的那種,平坦的腹部那麼突兀腫出一處,更形傷口猙獰得可怕。
安亦辰注意到我正觀察他,蒼白的面頰又轉過潮紅,垂着眼瞼輕輕道:“有勞姑姑了。”
[下次更新:8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