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向他出手了!!
鳳靳羽一愣,呆在原地,不知是誰的劍就那麼狠狠一劈,他身上頓時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
血汩汩地往外冒,噴泉一般,他卻只是呆呆地站着,不知躲閃。
“爲什麼?爹爹是來救你!”你卻要殺我!鳳靳羽向來無波的聲音竟開始顫抖。
“過去的事,你何須苦苦糾纏。現在我是凌天國的雪妃,雖然我感謝你的養育之恩,但牽扯到國家社稷,個人恩情都要拋在腦後!你我現在是敵對關係。我身爲凌天國的人,不需要敵人相救!我們凌天國的事何須你這個外人插手!得罪了。”艾幼幼星眸圓睜,說出無情的狠話。
外人……
她說他是外人。
爲什麼,手指就像石化了一般,握不緊劍,腳也動不了了。
一劍又一劍襲來,鳳靳羽幾乎完全是出於本能躲閃,動作卻異常遲緩,很快就身重數劍,眼神卻不離開她半寸。
看着那個白衣男子面色一瞬間蒼白,像是一下子老了許多歲,只是那麼固執地站立着。
艾幼幼一咬牙,終於狠下心,又是一掌重重地直擊他胸膛。
那一掌的力度非常狠,似乎能將胸膛震碎了,男子就那麼無依無靠地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驚呆了,這是第二掌啊!
她向那個養她六年的爹爹致命一擊。
她向那個從前生死相許的情人致命一擊。
絲毫不帶半點情面。
真的是爲了自己國家的利益將個人情感拋擲腦後。
半晌,人們才稍稍回神,將那個倒地的男人圍住,栓上鐵鏈,套上大網,意圖殺之後快。
“且慢!”穆晟大吼一聲,衆人安靜下來。
“此人乃敵國主將,萬萬不能殺。不如綁去作爲停戰的要挾。”穆晟道。
傻子都明白這是必然選擇,自然沒人提出異議,不知有誰吼了句:“就這麼綁去太便宜這人質了,爲了那些死去的將士們,要讓他好好受受苦。”
“對對對,不如鞭刑!”人們紛紛響應,提議。
黑色的鞭子緩緩揚起,似乎還未落下就能看到受刑之人被打得冒出黑血。
果然一鞭下去就是“噼”地一聲,皮開肉綻。
而那個女子,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受苦,頭都不曾別過去一下,不過第二鞭還沒抽下去,就聽一個人大喊:“現在對付他做什麼,要先處置那妖女!”
艾幼幼心底納悶暗咒,這明顯是有意的!是救鳳靳羽還是別有目的?
爲什麼關鍵時刻總有人挑撥,故意引導走向!
“雪妃適才幫了我們啊!乃當世奇女子。”有人不解。
“再幫我們她也是禍水。此女不死,戰事不絕!”那人再次言道,“一起殺了!”
艾幼幼眼角微微一斜,目光尋聲音而去,那人一身厚重鎧甲遮住身材,頭盔大得誇張,遮住一張臉,根本瞧不清容貌,也無法根據特徵判斷究竟是哪國人。
但有一點艾幼幼十分肯定,幾次挑撥有意引導,都是出於這個人之口。
這場兵變,絕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
來不及她深入思考,叫囂聲越來越強烈,將士們果然再次被挑撥,蜂擁一般殺將過來。
艾幼幼沒有佩劍,何況她的絕技也不用佩劍。
但她不能用舞技殺人,那些將士多是普通人,武功只能算三流水平,一旦她真正出招,定是一招斃命。
她左躲右閃,儘量不傷及性命,一招招軟化他們的進攻,但人畢竟太多了,不使用武功根本招架不了多久,很快身上便開始出現傷口。
被套在大網裡的鳳靳羽,透過織網,望着那個白衣女子,見她身體流出鮮血,他暗淡心死的眸還是痛了。
即便她對他無情,但那畢竟是他的孩子。
即便她嫁給別人,但在他心裡,她始終都是他的妻子啊!從未改變!
本已沉寂如死灰的眼眸忽然爆發一股驚人的怒氣,只見那個單薄負傷的身體騰空躍起,天地間驟起一陣狂風,捲起飛沙足以將人吹走,所有人停住攻擊,東倒西歪地矇住雙眼。
“誰敢動我的妻子!”
我的孩子,我的妻子,就算再不好,也輪不到外人來教訓!
一聲冰冷的怒吼,猶如咆哮的雄獅,將天都穿了個大窟窿。
景王爺發怒了!
一瞬間,狂風中的小小沙粒,瞬間變成利器,鋪天蓋地席捲一切,除了那個女子以外,所有人無一倖免,被這毀天滅地的氣勢嚇個半死。
小沙粒在衆人身上劃出無數道血口,幾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幾百個精兵強將潰不成軍。
風暴逐漸停止,黃沙落定重見天日的時候,只見一羣人紛紛倒地,一口一口吐起血。
一場兵變就這麼終止。
鳳靳羽終於滿意地笑了,此時本已身體虛弱又負傷的他,耗費太多法力,依然支撐不住,脣角溢出暗紅的血絲。
但他依舊笑着,挺了挺腰,微笑着等待那個女子像從前一般喚他一聲“爹爹”,或者,哪怕是瞧他一眼,即便不微笑都沒關係。
只要她能給他一個眼神。
誰知那女子迎面走來,就那麼擦過他的衣角,走了過去。
鳳靳羽愣了愣,若不是她身上的白蓮香氣,他真以爲那擦身而過的,只不過是一縷清風。
她就那麼走了過去,瞧都沒瞧他一眼。
他拼死拼活救了她,就算是個陌生人,走過他身邊,起碼也要頓一下步子吧。
她就那麼走過去,餘光都沒瞅他一眼,真是一眼都沒有啊!
微笑凝固在蒼白的面頰,鳳靳羽說不清是心涼了半截,還是被氣到半死。
只見艾幼幼氣勢凌然地走到身負重傷的穆晟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笑着等他開口。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穆晟英勇就義地一昂頭。
“這是回生水,可以恢復傷口。”艾幼幼從懷中掏出一瓶回生水遞給穆晟。
“……”穆晟瞬時呆住說不出話,回生水可是奇藥,造一瓶起碼要花費三個月,而且藥材極其珍貴,連聖上都捨不得用,他們這些小將軍可是做夢也見不到的寶貝,她居然給了他!
“怎麼?不敢用?你放心,這沒毒,我可以在身上試一試。”艾幼幼二話不說將藥倒自己傷口上,那血淋淋的刀傷果然奇蹟般地恢復,就像從未有過傷口一般。
“……”穆晟一驚,果然是真的。
“現在還不願相信我?”艾幼幼將藥瓶塞到他手中,“藥只有一點點,是我從丞相那裡偷偷拿的!只夠你一個人用,其他人的傷,還需要勞煩將軍去向丞相大人討。”
“這藥如此珍貴,你給了我,丞相不會遷怒於你嗎?”誰都知道丞相大人脾氣古怪,又小氣,最寶貝那些奇藥。
“他啊,估計會掐死我吧!”艾幼幼不以爲意的笑了笑,她似乎看到玄冥軒大吼大叫跳腳的樣子了。
“那……”穆晟心下感動,“爲一個叛軍,將死之人,娘娘何須和丞相鬧矛盾。”
“他那個人啊,總是那樣。沒事沒事!你就說是我讓你去找他麻煩,他來找我算賬好了。”艾幼幼擺擺手,“還有,誰說你是將死之人?”
穆晟驚詫瞠眸:“微臣鼓動將士殺害娘娘,娘娘不怪罪?”
“我怪你做什麼。誰人無父母妻兒,你們也是出於良心,爲那些死去的將士不平,爲天下蒼生着想。何況這戰事本就因我而起,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又何來怪罪之說?”艾幼幼將音量放大,大道每個將士足以說清楚。
果然倒地不起的將士紛紛投來的感激目光,已帶着萬分敬仰。
“可我們畢竟是叛軍,此事是瞞着聖上做的。娘娘饒恕我們,聖上……”穆晟嘆氣,北辰染的狠毒天下誰人不知,那鐵血政策也殘酷到令人髮指。
“咱們不說,誰能知道?”艾幼幼不以爲意地笑了笑,補充道,“何況,就算聖上怪罪下來,一切有我擔着。”
“可是……”穆晟目光瞥向鳳靳羽,敵國的將領也會饒恕他們嗎?
一旁的鳳靳羽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脣角劃過一抹淺笑,眼角不禁對艾幼幼投去讚許之情。
那些人三番四次要殺她,她卻能一張笑臉饒人性命。
而且這計謀從他一出現便已開始了吧。
怪不得她非但故作不識,還一口一個“這是我們凌天的家事”。
攻敵必先攻心,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每一個舉動,無不是在攻心。
從一開始的製造混亂,再到用言語讓一干人等動了惻隱之心,包括負傷都是做給這些人瞧,看她對凌天多麼忠心,看她多麼爲子民考慮。
原本一場險象環生的兵變,她不僅能化險爲夷,還讓其變成一場收攬人心的表演。
他這個足智多謀的景王,不僅被保護,反倒被她巧妙利用了一把。
世上的絕美的女子無數,爲什麼都默默無聞。
那是因爲少了一份智慧!
一個女子,美貌可以令之成爲爲禍天下的禍水,若多了一份智慧,美貌和純真也可以成爲利器。
而一個美貌、智慧與氣魄並重的女子,就是天下奇觀,足以成就一方霸業!
不錯不錯!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只是,適才的那一掌實在太狠了。
那麼短的時間內就足以想到如此良計,短短一個瞬間就已做下決定,還做得冰冷無情,每一個表情都讓人瞧不出破綻,滴水不露。
這個女子,得有多大的氣魄和一顆冰冷的心,才能做到啊!
終究,他們是一樣的人,都是那麼冷血無情,甚至可以說是……不擇手段!
可她收攬人心做什麼?是爲了暗中撼動北辰染的皇權幫助他們,還是爲北辰染平定內亂,這心思連他都摸不到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