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子!你們都是騙子!”艾幼幼揮舞拳頭卻最終捨不得打他,從他臂彎鑽出逃跑,卻被他抱在懷裡。
“別怕!”雪陌舞緊緊擁住她。
“爲什麼要耍我?!你們兩個聯合起來耍我好玩嗎?是你求親,還是他硬塞給你要拋棄我的,雖然我一直把你當……”
“噓——別說出來。”他的聲音柔柔的,下巴抵着她的肩,閉上眸,“今生,至此一次逗你的機會。讓我留點回憶。”
雪陌舞此刻的聲音就像鳳靳羽月下獨奏的簫音,深沉的中有一種隱隱的悽苦,宛若輕嘆,讓艾幼幼一瞬間就安靜下來。
“幼幼,靳羽走了!”雪陌舞輕嘆,哀哀的。
“他果真走了!”艾幼幼提起裙襬就要追出去,走了幾步又折回來,“罷了,他根本不愛我,追去又有什麼用。”
“你知道靳羽爲何給你取名爲‘鳳亦雪’?‘亦’字下面一個心,他的心早已交與了你。你看不到嗎?”雪陌舞握住她的手,見他們兩個明明愛,卻總不能在一起,誤會不斷,他都爲他們着急。
“不過是一個名字而已。能代表什麼。”她扁扁嘴,腦子裡渾沌又清晰,渾沌的是理智,清晰的是情愫。
“你們女人是不是一定要男人明明白白把‘我愛你’三個字說出口,才能認定對方的感情?難道你看不到這麼多年來,他爲你的付出?那幾個字有那麼重要嗎?”
“這是不重要。”艾幼幼嘟嘟嘴,“但人家就想聽他說嘛。”
“孩子!”雪陌舞寵溺地撫摸她的銀髮,“其實靳羽也是個孩子,比你還孩子氣。雖然年紀比你大,但一點戀愛經驗都沒有,他很自閉也很孤獨,不善言辭,只會默默付出,卻不懂得表達,你要多遷就他。”
“他本來就是個木頭、大冰塊!但我就是喜歡他,無論他是什麼,我都喜歡他。”
“如果靳羽是蛇妖,是吸血的活死人,你也喜歡嗎?”雪陌舞執起她的下顎,直視她的眼眸。
艾幼幼一怔,似乎預感到什麼,隨後不假思索地點點頭。
雪陌舞把她是赫連幼幼時,出生到現在經歷的一切講述給艾幼幼聽,但刻意省略了一些內容。
沒告訴她和風烈邪的感情,是出於自私想幫靳羽排除一個情敵。
沒告訴她北辰染的狠毒,是怕她受傷。
“他應該沒有走遠。馬已經爲你備好。”
“我去追他!”艾幼幼忽然起身,將滿頭的髮簪拔掉往地上一扔,飛奔出門。
她驀然回首,身後的男人早已跟了出來,他衣袂飄飄,負手而立,似乎早就站在那裡,又像是等了太久,一頭流雪飛霜的白髮,已落了雪花無數。
艾幼幼停住腳步,折回來,捧起雪陌舞的面頰,在他額頭一吻,“陌舞,對不起,謝謝你。”
其實,他還是喜歡她喚他吾舞哥哥,在他釋然微笑的眼眸中,那個女子的身影越來越模糊。
白色的駿馬上,女子一身火紅嫁衣,如冬日裡跳躍的火焰,策馬而馳。
那些細節、那些心動的片段,全部是鐫刻鳳靳羽的名字,回憶就像潮水一樣起起伏伏,那些癡傻的日日夜夜雖已不再記得,但她認定了他,從今以後,再不相離,“羽,等等我!”
由雪白錦緞和龍骨木製成的馬車,緩緩行駛在山間的梅樹林。
北辰染近來瘋狂擴展兵力財力,大戰迫在眉睫,外加黑暗門呼風喚雨的勢力,鳳靳羽與雪陌舞這兩個叛逆者可謂背水一戰,勝算極少。
好在鳳靳羽謀略過人,和雪陌舞的反叛計劃早作準備,且相當周密。
將艾幼幼嫁到雪翳國實則掩人耳目,是扭轉局勢的成敗關鍵。
幼幼在哪,主戰場必定在哪,雪翳國終年積雪,天寒地凍,即便北辰染的軍隊再兇猛,也會因氣候不適而作戰能力大打折扣。
雪翳國以鑄造神兵利器著稱,雪陌舞的軍隊訓練有素,外加近年來鳳靳羽擴展雄厚的財力做支撐,反敗爲勝也不無可能。
可以說,來到雪翳國,他們三人的安全都有了一半保障。
可昨夜夜無痕匆忙趕到,告訴鳳靳羽,在北辰染的破壞下生意虧損巨大,鳳靳羽不得不即可動身趕回雪隱城主持大局,爲雪陌舞的軍隊提供最強勁的保障。
風將車簾輕輕吹動一角,夜無痕回首,驀然一驚。
他從未見過鳳靳羽出現這樣的眼神,那片望不到盡頭的冰冷中,不是心碎抑或絕望足以形容,而是一種蔓延到骨血乃至靈魂的憂傷,很美,但蕭瑟和悲涼得讓人心碎。
夜無痕一直覺得王爺就好比這漫天的冰雪,純淨而冰冷,可這一刻的鳳靳羽,看起來卻如同一尊輕輕一觸便會隨風散掉的沙堆人偶。
“王爺……”夜無痕心痛,王爺是怕再也回不來了嗎?爲何王爺和王妃愛到刻骨銘心,卻總要分離?
“無妨。”鳳靳羽冰雪般的嗓音發出淡淡音節。
他一直眯着眸,忽然不敢再直視這一路的景色,這是與她來時共同經歷的景色。
來時,雖然她在生氣不肯同他講話,起碼人還在身邊,能聽到她的呼吸。
如今,孤零零的馬車,她卻不在,只有他形單影隻。
四周一片寂靜,連車輪攆着雪地的粼粼聲都格外大,似乎能將心一下子震碎。
依稀,可以聽得到風吹過車簾的聲音,送來陣陣的寒梅香氣。
鳳靳羽手指輕擡,飛進車內的一朵梅花花瓣便幽幽升起,像有生命一般翩飛,重新落回指尖,竟如蝶翼一般輕顫。
花瓣甚至比從前還要生動,好似從未離開過枝頭。
他依稀看到她十歲那年,他將她扛在肩頭,她摘下一朵花瓣別在他的發間,稚嫩的小聲音說:“戴上我的花,你就是我的人。”
那種梅花叫作銀線梅雪,她最愛的梅花。
“幼……”以後還能有機會這樣喚着你嗎?
鳳靳羽微垂着頭,修長的十指搭在一起,離雪翳皇宮越遠,那份沉重反倒來得愈加清晰,他只有不斷地深呼吸,纔可以平靜自己近乎潰散的心。
“爹爹……”耳畔傳來模糊的呼叫,很小很小,但鳳靳羽整個人一顫,豁然撐開眼。
他飛速掀開車簾,白皚皚的雪地上,萬梅盛開,一個紅色的小圓點一點點放大,就像一團跳動的火焰。
“王爺,是王妃!”太好了,他就知道王妃離不開王爺,夜無痕剛要停車。
“快策馬!”鳳靳羽迅速拉上車簾,急急地下令。
“可是王妃在後面追耶。”夜無痕撇撇嘴,王爺明明想王妃想得都快哭了,終於來了,怎麼和逃跑一樣?
“快!”鳳靳羽嚴肅地加大音量。
“喔。”夜無痕只好聽令,一抽馬鞭,“駕!”馬兒呀,你最好跑慢點。
“鳳靳羽,你給我站住!”
“鳳靳羽,最後一次警告,再跑你就死定了”
艾幼幼氣喘吁吁的聲音逐漸逼近。
“快快!”鳳靳羽按住胸口,倉皇急呼。
“……”夜無痕打馬,怎麼感覺這情景像捕快緝拿要犯。
艾幼幼策馬狂奔,也不知哪裡來的力量,竭盡全力疾衝過去,不顧死活地擋在馬車前。
她閉上眼雙臂一伸,厚厚的積雪被馬蹄揚得轟然而起,連馬兒都被這小小身體突然爆發的氣勢驚得一陣嘶鳴,連退數步。
車輪轟隆隆被迫停了下來。
“你不要命了!”沒等夜無痕開口,車內傳來鳳靳羽冷怒的聲音,白色的棉布車簾動了一下,最終沒有打開。
“鳳靳羽你給我出來!”艾幼幼氣喘吁吁地叉着腰。
“你雖已出嫁,本王還算你的父親,豈能目無尊長直呼……”訓斥隔着車簾傳出來,冰冷的聲音有着微不可察的波動。
艾幼幼頃刻拿出氣勢打斷他的話:“那朕就以皇后的身份命令你這個本王,小小本王速速出來接駕!”
“……”不是王妃嗎?何時晉升爲皇后了?居然還用他的話堵他。不過稱呼好像又用錯了。
“快點快點,你不把朕放在放在眼裡嗎?”她小下巴一昂,催促道。
車內傳出一聲輕嘆:“只此一別,永不相見。你我從此相忘於江湖,皇后何必苦苦相逼?”
“我不喜歡江湖,我喜歡大海,所以你我不必相忘江湖。再說,既然都要永不相見了,那現在更要趕緊見一見,快快,速度地!你出來嘛。”
這……這是什麼邏輯!她爲何總有話把他逼得啞口無言。
“相見不如不見,即使此刻見了,我們終究要分別,又何必多增一份傷感?”冰冷的聲音道不盡蕭瑟。
“我不怕傷感呀!”艾幼幼嘿嘿一笑。
“幼,爹爹從小教過你的都忘記了嗎?愛一個人應該是怎樣?是不惜一切代價得到你想要的,還是爲了愛人的幸福,安靜地離開?”
“兩情若是久長時,定要朝朝暮暮。”她靜靜地念出他曾經無數次念給她聽的那闕詞。
定要朝朝暮暮……
六個字在耳邊一聲聲徘徊,隨着心臟的每一下跳動而噴薄,化作血液流遍全身。
都說誓言虛無縹緲,可是愛到深處,一言一行都可以刻骨銘心,銘記永痛。
鳳靳羽就像着了魔一般,嘴脣竟情不自禁闔動跟着她念起來,定要朝朝暮暮,吞入眼淚猶如吞入碎瓷片,嗓子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陪不了她朝朝暮暮了啊!
艾幼幼忽然坐在雪地裡大聲痛哭:“哇嗚,可憐的孩兒啊,看看你那個狼心熊膽的爹,咱倆要死喵喵了都不願見我們一眼吶。蒼天吶,大地吶……”
“……”那個詞是‘狼心狗肺’,熊膽,他有那麼強壯嗎?丫頭定是在演戲。
“啊——啊喲——好痛好痛!”艾幼幼忽然發出一聲痛呼眼皮一翻,只見馬車一動,顯然車內的鳳靳羽已緊張地站了起來,卻沒有邁出那一步。
“王妃,怎樣?”夜無痕焦急大喊,“血,血啊!”
“好痛!肚子好痛!”艾幼幼詫然間止住哭聲,手捂住小腹打起滾,“救救我的孩子。”
(小疼生病了,這些都是在醫院裡碼的,上不了網留言暫時恢復不了,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