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翠玉那獨特而又尖銳的聲音,李寶珠只覺得頭皮一麻,外間傳來“啪”一聲東西落地的聲音。
“你怎麼端碗的?不讓你端你非要端,浪費了這麼多飯怎麼辦!早上你不許吃飯!”
寶璉又氣又急的聲音響起,寶珠哇的一聲哭起來。
“哭哭哭,就知道哭……”
“寶璉!”李寶珠截住寶璉的話,“寶瑞纔多大?你怎麼總是訓她?”
寶璉眼圈紅了:“這是姐你辛苦採藥換來的糧食,寶瑞卻打翻了碗……”
這時李翠玉的聲音又在外面響起,李寶珠顧不上灑落滿地的大米和湯水,三步並作兩步走出去。她擔心出去慢了李大郎那個凶神惡煞的男人又來拆房子。
走出去的瞬間,李寶珠心頭突然升騰起無法抑制的怒意。從昨天醒來到現在,一直心驚膽戰擔心被襲擊,被人砸上門,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了?
這天下就容不下幾個失去父母的窮苦孤兒嗎!
外面李翠玉仍然打扮的光鮮無比,抱着胳膊站在籬笆圍成的院子外面。她身邊除了李大郎,還多了個胖老太太和一個三十多歲的矮個男人。
李寶珠掏出一把銅錢遞給寶璉,寶璉會意,飛快的跑出去把錢交給李翠玉,立刻又飛快的跑回來。似乎一秒也不願和李大郎他們待在一起,六七歲的小男孩也知道區分好惡了。
李翠玉看了看手裡的銅錢,哼了一聲,道:“沒想到你還真的弄來了錢,不是偷的吧?”
“偷”是一個多麼難聽的字眼,這對一個十幾歲的少女來說太難堪了。
“你胡說!”寶璉無法忍耐自己的姐姐被污衊,小臉氣得通紅,“這是我姐到山上採藥換來的錢!”
清水村旁邊的嶽山上植物無數,誰也說不清裡面到底有沒有藥草,所以李翠玉也無法反駁寶璉的話,冷笑了一聲,拿眼睛看着旁邊的胖老太太。
胖老太太會意,從袖子裡掏出個帕子擦了擦嘴,笑道:“哎喲,這麼幾天沒見,寶珠姑娘長得越來越水靈了,連藥草都能認識,以後誰娶你了過門,那家裡的日子一定是越過越興旺的。”
那個矮男人聽了這話點了點頭,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胖老太見了臉上的笑容更甚,笑的滿臉的褶子像塊用舊了的抹布。
李寶珠心頭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想到自己幾人孤立無援,還是不要惹他們微妙,遂淡淡道:“欠你的錢已經還清了,請回吧,我們忙得很,沒空招待!”
胖老太聽了這話不但不走,反而晃着胖身體挪進了院子裡,伸手上來拉李寶珠。李寶珠本能的對這老太生出厭惡感,朝旁邊一躲,避過了老太的胖爪子。
那胖老太太抓了個空,卻沒生氣,笑道:“寶珠姑娘還是這麼害羞。沒事,日後嫁了人就好了。”
害羞你個頭!李寶珠不悅道:“這位大媽請你放尊重點。我嫁不嫁人的與你好像沒有關係吧,你屢次在我面前提及這話是什麼意思?”
“喲!”胖老太語氣誇張的驚訝道,“姑娘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如今發達了起來,就連我王媒婆都不認識了。”
媒婆?李寶珠擡頭看了看不遠處一直盯着這邊的矮男人,心頭隱約猜到了什麼。李翠玉和李大郎則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李寶珠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我沒有嫁人的想法,王媒婆你請回吧!”
“我可不能回去,今天這樁親事談不成,豈不是壞了我王媒婆的金招牌!”
李寶珠氣極反笑:“我若不願意,你還敢強逼不成?”
王媒婆指着那邊的矮個男人道:“你這麼能不願意?看着沒,人家劉鐵柱身強體壯,做農活是一把好手。他跟你一樣都沒了爹孃,以後你嫁過去直接當家做主……”
“滾!”
李寶珠忍無可忍,怒喝一聲。
寶璉隱約聽懂了一點,見姐姐發怒,衝上來一把推開王媒婆,“死老太婆!我姐叫你滾!”
王媒婆猝不及防下被寶璉推倒在地,摔了個狗啃泥,躺在地上哎喲哎喲直叫喚。一旁玩耍的寶瑞見了,樂的咯咯直笑。
“你這缺管少教的臭小子!”王媒婆爬起來跳着腳大罵,“李寶珠我告訴你,你今兒不嫁也得嫁。實話跟你說,你大伯已經把你賣給了劉鐵柱!”
被賣了?
李寶珠心頭一陣冰涼,喃喃道:“他憑什麼賣我?”
王媒婆洋洋得意:“就憑你爹孃死了,他是你大伯,就能做你的主!大郎鐵柱,你們來把這丫頭捆走,餓她兩天看她還能裝什麼清高!”
李大郎和劉鐵柱答應一聲就走上來。
“這天下就沒王法了?”李寶珠緊緊攥着雙手,不知是害怕還是激動,身體微微顫抖,“我去官府告你們強賣人口!”
那邊李翠玉聽了不屑道:“我爹是里正,連鄉長都要敬他三分。你去告官誰會管?”
“你閉嘴!”李寶珠厲聲喝道,這件事如果不是李翠玉昨天回去慫恿的她爹,李寶珠就跟她李翠玉一個姓,“你們再過來我就死!”
李寶珠急速思考着自己應該像昨天那樣拿把菜刀威脅他們,還是直接把自己撞暈躲到玉鐲裡。後一種方法比較方便快捷見效快,可是把寶璉和寶瑞留在外面她又不放心。
“我爹說了。”李翠玉幸災樂禍的笑着,“就算你死了,你的屍體也得擡到劉鐵柱他家墳地裡埋着。”
“你爹是誰?真是好大的口氣!”
在這個緊張的時刻,一個清朗聲音突兀的傳過來。李翠玉聽到有人居然敢侮辱自己心目中那無所不能的爹,立刻轉過頭去,叫道:“是哪個混賬……”
在看到說話之人的一瞬間,李翠玉突然變成了啞巴。
十幾米外站着一羣人,一羣人簇擁着一個丰神俊朗的年輕人,美服華冠,輕裘寶帶。站在這偏僻山村的土地上,彷彿畫裡的人一般。使人不由得生出一種自卑之感。